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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二章 生辰 文 / 草木蔥

    第二日,到楊氏那裡問安時,妙如發現她和崔媽媽,神色間頗有些不自在。倒也沒多為難她,請完安後,就打發她回去了。

    妙如也沒管那許多,行禮告退後,轉身要去父親的書房,完成每日的功課。剛走到槐樹底下,就聽身後有個稚嫩的聲音叫住她:「站住!」

    轉過頭來,妙如看見妹妹妤如,穿著件素色襖子,面帶怒色地站在她身後。

    「妹妹有什麼事嗎?」妙如柔聲問道。對這個小她快兩歲的妹妹,她一向採取退讓策略,盡量不招惹激怒對方。

    「誰是你妹妹?!」妤如強裝凶狠地對她威脅道,「警告你,不要再靠近我娘,不要再帶累她生病了,你這個災星,離我們越遠越好!什麼時間離開咱們家……」正待繼續下去,就被身旁的貼身丫鬟琳琅摀住了嘴巴。

    她掙扎著不肯依,只見琳琅指了指身後,在她耳邊小聲提醒:「老爺來了,在後面呢!」

    聞言,轉過身來,只見一向和藹的爹爹,正鐵青著臉,站在她身後,一臉難以置信的驚怒之色。

    感知到父親的怒氣,妤如心虛地垂下頭,等著他發話,眼角還偷偷留意著他臉上的表情。

    「這些話,是誰教你說的?」鍾澄沉聲質問女兒,渾身散發的寒意,讓妤如不由地打了個冷戰。

    「沒誰教妤兒,是我自己聽來的!」她嗲聲嗲氣地答道。

    「抬起頭,挺起胸來,堂堂正正告訴爹爹,是誰教你說的?」鍾澄不悅地加重語氣。

    「哇」的一聲,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和凌利眼神嚇著了,妤如崩不住,哭了起來。

    琳琅見勢不對,趕緊溜回正屋,去搬救兵。

    「沒事你嚇她幹嘛!」楊氏從裡屋衝了出來,把女兒連忙一把摟進懷裡,輕聲安慰:「妤兒乖,別哭了!有娘在,沒人敢嚇唬你!」

    「你養得好女兒!」見妻子毫無道理地護短,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鍾家從來沒教養出這等出言無狀、粗鄙驕橫的女兒。小小年紀就口出惡言,公然要趕自己姐姐出門!」

    「怎麼了?嫌丟臉了?不想要妤兒這女兒了?要不,把我也休了,讓咱娘倆一起回京去!」楊氏抱著女兒,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寸步不讓地反擊。

    「怎麼,能起床了?!還不回屋裡去,也不顧主母的體面和形象!」環顧四周,鍾澄發現院裡的下人們,都朝向這邊望了過來,有些靠近了甚至想勸架。強壓下的怒火,他低聲喝斥道。

    楊氏這才發現,她已成了下人們圍觀的焦點,悻悻然抱起女兒,回了正屋。

    跟妙如交待幾句後,鍾澄派人把她送到書房。自己則尾隨楊氏,也進了正屋的裡間。

    安置好女兒,遣退下人後。關起門來,夫妻倆從妤如的教養問題,吵到此次楊氏裝病,逼走大女兒的企圖。楊氏也不甘示弱,借成親時他的隱瞞,給自己帶來的委屈,指責鍾家理虧在先。鍾澄又拿出她對婆婆種種不孝的行徑,對懷孕妾室的狠辣,對繼女的薄待,指責楊氏沒做人家媳婦和當家主母應有風範。

    一時間兩人吵得昏天黑地,沒人敢靠近正屋。那天,妙如在父親的書房整整呆了一天,終沒見到他人影的出現。最後只得獨自怏怏地回了屋。

    也是從那天開始,鍾氏夫妻間,開始了曠日持久的冷峙狀態。

    隨後幾天裡,鍾澄特意請族中長老開了祠堂,把妙如的名字記入宗譜林氏名下。

    日子這樣過了七、八天,轉眼就到了二月的最後幾天。

    與往日有所不同的是,這天一大清早,妙如屋裡的管事媽媽,就被鍾澄叫走了,過了許久才回來。到下午時,秦媽媽帶來一幫人,在妙如所住廂房旁邊的耳房裡,設了個香案。正中間擺著個牌位。

    等一切收拾妥當後,秦媽媽示意妙如,朝牌位磕頭、敬香。

    把祭香插進香爐時,妙如赫然發現,牌位上寫的是「顯妣鍾門林氏之靈」幾個大字。

    看來身體原主的生母就是此位了。妙如心中暗想,能把她靈位公然擺出來,想是跟太太已經攤過牌了。近兩個月來,關於楊氏種種不對勁的疑團,總算是解開了。

    一切攤在明面上了,真好!

    「身份未明」的尷尬和擔憂,總算都過去了。雖然前路仍然凶險,但在妙如心中,還是有股說不出的暢快之感。有種頭頂懸著的巨石終於落下的感覺,就像經歷了一場人生大考,結果是什麼,通過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面的目標更清晰了。

    既然擺在明面上了,她就可以有針對性地防範了。

    可此時的楊氏,就不那麼暢快了!

    從下午起,正屋那邊不斷傳來,茶盞打碎的聲響,和婢女被訓斥的動靜。侍候的丫鬟婆子們,幹活時都端著幾分小心翼翼;走路時,都是輕手輕腳的。

    「小姐,信已經叫楊二響家的帶回去了,一個月後,老爺準能收到。小姐儘管放心,楊二響那奴才辦事,最是妥當。」崔媽媽的聲音打破了屋裡的寂靜。

    已是掌燈時分,槐香院女主人住的寢間,還是一片昏暗。崔媽媽目光巡視了一周,才發現她家小姐,正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微光,靜靜地發著呆。

    「奶娘,你說爹會訓誡他嗎?」緩緩轉過臉來,楊氏面色憔悴萎頓,聲音有些暗啞。

    「小姐是希望老爺教訓姑爺,疏遠他嗎?」崔媽媽確認。

    「我就是嚥不下這口氣,想讓爹教訓教訓他。看他迫不急待地把林氏的牌位搬出來,一點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我心裡就有一團火。明明他自己說的,跟爹爹有約定,要等封誥命時,才公佈於眾的。」她憤憤然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老爺會為小姐做主的!」憐惜望著她,崔媽媽勸道,「不要多想了,小心傷了身子,這些天,您晚上也沒睡好!」

    此時院子西邊的廂房內,燈火通明,屋裡四五個丫鬟婆子,正圍著個女童在做針線。

    「秦媽媽,上午老爺跟你交待了什麼?」就著燈光,正在學打絡子的妙如,一臉好奇地問道。

    只見她手一抖,針頭刺進了食指指頭裡,秦媽媽忙把手指放進嘴裡吸吮。心中卻暗想:這姑娘真是小人精,啥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老太太臨走前,還擔心她長不大。誰知她小小年紀,對危險比誰都警覺!才剛過五週歲進六歲,說出去誰能信啊!

    「也沒說什麼,姑娘想是已經猜到了!」也不避著其他人,她神色凝重地答道,「下午祭拜的牌位,姑娘可知是誰的?」

    「祖母臨終前說過,妙兒的生母姓林,生妙兒時難產走了。今天那木牌上,好像有個『林』字,老爺教過。」妙如一臉平靜地答道。

    「姑娘可真聰明!林氏太太是姑娘的生母,也就是老爺的元配妻子。上午他把老奴叫去,就是安排這事,方便以後姑娘懷念生母時,有個上香祭拜的地方。」秦媽媽平靜地道出原委。

    屋裡的其他幾個人,聽到此話,顯然都吃驚不小。她們萬萬沒想到,老爺原是娶過親的!現在的太太,竟是填房!再一聯想老太太生前,對姑娘的百般疼愛,太太最近對姑娘的態度。心裡隱約都有些明白了。

    「他還囑咐老奴,好生看顧好姑娘,最好寸步不離地跟著,尤其是接近危險的時候。」說著,若有所指地朝東邊方向望了望。

    妙如當下心領神會,握住秦媽媽的手,對剩餘幾個人說道:「我們幾個,都要保重自己。等我長大了,絕不會忘記各位的功勞!」

    「說什麼功勞?!我們都受過老太太的大恩。照顧姑娘,是份內之事,不然她老人家走得也不安心。姑娘只管放心!」織雲帶頭表態,其餘幾個紛紛點頭附和。

    因著倒春寒,窗外正下著絨絨春雪,屋裡卻是暖融融的。突然門外有個小丫鬟來找錦繡。她告罪一聲,跟著就出去了。約摸過了兩盞茶的功夫,才回到屋裡。

    一掀門簾走進來,錦繡就神秘兮兮地湊到煙羅的耳邊,小聲說道:「你猜猜,剛才是誰找我?」

    「大半夜的,在這裡裝神弄鬼!還不快從實招來,別把姑娘嚇著了!」煙羅並不上當,抖了出來,讓大夥一起來逼問。

    所有目光齊刷刷投到錦繡身上。無奈之下,她只好坦白:「剛才老爺身邊的畫意來找我,說是他想進隔壁屋裡,去祭拜先太太,要我張羅著開門,伺候香燭!」

    「是了!今天是姑娘生母的忌日,老爺理應會來上香的。」織雲無不感歎,「以前每到此日,老太太總要吩咐奴婢,為姑娘穿得一身素淨,跟著一起進廟去上香。現在想起來,那時老爺就是再忙,到了這天,也是會侍奉在側,陪著一同前去的。原來拜祭的是……姑娘可還記得此事?」

    妙如在心裡嘀咕,我本就才來一年半,跟祖母也上過幾次香,哪知道什麼日子是特殊的!

    面上卻不敢有絲毫懈怠,只是搖頭。

    「說起來,今天還是姑娘的生辰。老奴也是到今天,聽老爺提起才知道的,奴婢們也沒來得及準備,明天給姑娘補送壽禮!」秦媽媽一臉愧疚地提道。

    「娘親的忌日,讓妙兒哪有心情來慶祝自個的生辰?媽媽還是不要再提了,至多大家一起吃碗壽麵應應景,可好?」妙如連連推辭道。

    「也是!煙羅,你到廚房看熄火沒有!沒熄的話,讓聶媽媽下幾碗長壽麵來。咱們陪著姑娘一起過生辰!」秦媽媽吩咐道。在煙羅要出門時,又偷偷拿出幾塊碎銀子,塞到她懷裡,低聲囑咐道:「不要太招搖了,暗底裡打賞廚房裡的幾位,就說是我的壽辰,姑娘吩咐要為老奴慶生。小心別讓正屋的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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