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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313章 打擊人的現實 文 / 綾羅衫

    鳳來臉上的五官皺成了一團,看著又古怪又滑稽。

    陳子毅連忙問:「你怎麼了?」

    鳳來只好搪塞道:「剛才不小心吃著了一粒花椒。」完全的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哼,都是勤來惹的禍!等下他要是不給她一個交待,瞧她怎麼折騰他!

    陳子毅全然不知鳳來心裡在想什麼,又接著絮絮叼叼地表白。

    聽得鳳來耳朵起繭,心裡煩燥,偏是不能直接了當地堵住他的嘴,也只有坐立不安的份。

    好不容易等陳子毅吃飽喝足了,鳳來立刻喚來店小二結帳,卻又被陳子毅搶在頭裡,把銀子給付掉了。

    鳳來簡直是欲哭無淚,那陳子毅還笑容滿面地說:「這次讓我請,下次你再請還我好了~」

    還有下次?鳳來在心裡哀歎著:你還是饒了我吧!

    原先陳子毅是個挺乾脆利落的人,啥時候也變得這樣哩叭嗦,跟唐僧唸經似的?

    鳳來趕緊說了聲:「那咱們後會有期了。」然後溜之大吉。

    陳子毅還在後頭說:「你走這麼快幹啥呀?我話還沒說完呢!」

    鳳來假裝沒聽見,低頭猛走,很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再說勤來,從香遠酒樓下來,眼睛便急急搜尋著那熟悉的女子身影。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並不少,勤來急目四望,卻是再也瞧不見那抹纖秀的身姿。

    他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像遺失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一般。

    再回酒樓,勤來可是不願意了。他拖著沉重的腳步,百無聊賴地隨便走著;那眼睛,卻還是四下裡張望,希翼著奇跡出現。

    也不曉得是不是精誠所至,反正勤來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分明看見那纖秀的身姿,從一家點心鋪子裡走出來,手上提著一包點心。

    勤來長吁了一口氣,到底讓他給碰見了。

    雖然只是看見一個側臉,勤來卻還是確定無誤,這個女子,便是金玉枝。

    那挺秀的鼻樑,尖俏的下巴,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雖然幾個月不見,她似乎長高了些。

    勤來不敢叫住金玉枝,他沒有上前相認的膽量。

    因為他曉得:金玉枝的娘,是做著那個營生的!而金玉枝有一天,也會步上她娘的後塵。

    他就是上前叫住金玉枝又怎樣,與她抱頭痛哭?

    哭完之後呢?

    勤來只恨自己年紀小,沒有賺錢的本事。如果,他手裡有大把的銀子,他便將金玉枝救離火坑,大不了他來養活金家一家子好啦!

    可惜,他什麼也沒有。

    勤來的頭腦裡亂糟糟一團漿糊似的,人卻機械地跟在金玉枝身後走著。

    他憶起自己第一次見著金玉枝的情形:也是她在頭前走,他在身後跟。她把他當了壞人,偏偏他卻揀著她耳朵上掉下來的丁香,於是就此認識了。

    他還記得她的笑:清凌凌的鳳眼象月牙一樣彎著,明媚的笑容,得好像天地都要開了一樣!

    想著想著,勤來便覺得心尖尖都在痛。

    當初金家四口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真的是傷心難過了好一陣子,還病了一場;即便時間流逝,他還是會常常想起她。

    也不曉得當日金玉枝心裡是怎麼個滋味,她,她還記得自己嗎?

    勤來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跟隨著金玉枝,連他也不曉得走了多少路,金玉枝才拐進了一條弄堂裡。

    勤來怕金玉枝發現,便停住了腳步,臉上卻是木木的,眼睛也不曉得朝哪裡看才好。

    過了會子,估摸著金玉枝應該進去了,這才慢慢吞吞地摸進弄堂裡,心不在焉的走著。

    走了一截子路,就看見一扇門虛掩著,裡頭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你怎麼才回來?林少爺和朋友等了你好一會子了。」

    勤來還辨認得出來:分明是金玉枝她娘的聲音。

    接著是金玉枝的聲音:「不曉得怎麼,今兒特別想吃芳美齋的點心,我就特地跑了一趟去買。」

    然後是一個男子的聲音:「我的小美人兒,你可回來了!等得我頭頂上都快要冒火了!玉枝,快些,先彈一曲琵琶我們聽聽!」

    勤來只覺得一顆心一直一直沉下去,沉到那深不見底的所在。

    他還幻想著,金玉枝的娘看在她是自個兒親生的份上,不會這樣早便逼迫她接客,來賺錢養家呢!

    而他準備過了年,便不再去學堂讀書了。

    他不是個讀書種子,就是再頭懸樑,錐刺骨地苦學,也學不出個啥來!別說舉人、進士,他連秀才也考不中;自己有幾斤幾兩,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退學之後,他準備去做生意,這樣來錢快些。

    有了打小兒耳濡目染的底子,勤來相信自己一定會很快上手,也能很快賺錢的。

    有了錢,他就可以幫助金玉枝脫離火坑了!

    他打算給自己三年時間。

    金玉枝比自己小幾個月,滿打滿算,八月裡也就剛到十四歲。她娘要是真疼她的話,怎麼著也要過個幾年才讓她接客吧?

    在這幾年裡,興許他就找著她了。

    太平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想找一家人,有了銀子,想必總能找著的。

    但如果她們一家搬去了別的地兒,那就難說了。

    勤來也不是沒這樣想過;只是,他還是下定了決心,等過了這個年,他就向爹娘提出:他不讀書了!

    現在陰差陽錯的,竟讓勤來突然看見了金玉枝,他一路跟下來的結果,竟是發現:她已經走上了她娘的老路!

    勤來沒有辦法自欺欺人:那所謂的林少爺,只是來聽她彈琵琶的。

    就算是好了,她陪客賣笑,也已經不是好人家閨女了!

    勤來逃也似的,轉頭從弄堂裡退了出來。

    他跑得那樣快,彷彿背後有人拿著刀追殺他一樣。

    胡亂跑了一陣,勤來迷失了方向,他根本不曉得自己這是到了哪裡;但他也沒有心思去操心這個,只是放慢了步子,像只沒頭的蒼蠅似的亂竄起來。

    還沒等到他賺錢,金玉枝已經變了。她成了她娘手中的一顆搖錢樹,今日陪林少爺,明日陪馬公子,後日又換成了張老爺……

    天曉得她還會陪伴個多少個不同的男人!

    可是,他認得的金玉枝,分明是個清麗無邪,笑容迷人的一個少女;如今的金玉枝,不知道還能有那樣的笑容嗎?

    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個月過去,勤來卻覺得過了很久很久,久得他都不敢相信,他真的和金玉枝有過那麼純潔朦朧的一段情?

    直走到夜色瀰漫,勤來的雙腳走得麻木了,不得不停下來,就隨便坐在一棵樹下歇上一歇。

    他靠在樹背上,默默仰起頭。

    不是為了看天上有沒有月亮,而是眼淚止不住地滴下來,他不得不仰起頭,惟便把它們逼回去。

    可是,那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一個勁的流下來。

    勤來用袖子狠狠地把臉上的眼淚擦了去,他咬緊牙關,痛恨著自己:哭有什麼用?枉你是個男子,光哭就成了?別學女人似的,動不動就淌眼抹淚的。有本事,你去賺錢吶!

    勤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想擁有一大筆銀子!

    如果有了銀子,金玉枝就不必倚門賣笑,應酬著不同的男人。

    或者,他應該先去跟自己的爹娘商量商量,問他們借一筆銀子?

    然後用借來的銀子,先將金玉枝贖出來。

    不對,金玉枝並沒有被賣入火坑,她根本還是在她娘的身邊,經她娘的授意,才會這麼做!

    所以,不存在贖不贖的問題。

    所謂的銀子,不過是為了養活金家一家四口罷了。

    只是,用什麼借口才能讓爹娘應允拿出銀子給他呢?

    勤來想了很久,他覺得這幾乎是不可行的!

    因為他不可能說實話;即使說謊話,也很容易揭穿。

    還有,就算拿到了銀子,這筆銀子又能支撐多久?

    金家沒了銀子,勢必還是要走上老路。

    無底洞,金家就好比一個無底洞,必須不斷地往裡填銀子,卻還是填不滿。

    有一句話叫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一家子的人,習慣了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你突然讓他們儉省著過日子,他們受得了才怪啦!

    所以,勤來根本沒辦法負擔金家一家子的生活。

    他無能為力地靠在樹身上,只感到一陣陣絕望襲來;而他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嘰嘰咕咕地響著。

    鳳來回到蔣家,到處找了一遍,卻沒有發現勤來的蹤跡。

    她撅著嘴問林氏:「娘,二哥上哪兒去了?您看見他沒?」

    林氏詫異地道:「咦,他不是同你一塊兒出去的嗎?怎麼這會子問起我來了?」

    鳳來往椅子上一坐,有氣無力地答道:「這個二哥,太氣人啦!在酒樓吃飯吃到一半,就把我們扔在那兒,他說是有事,一個人提早溜了!」

    林氏哦了一聲:「那興許真是有事,反正我沒看見他來家。」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鳳來還沒見著勤來的身影,不由得嘀咕道:「這傢伙,別是不好意思見我,連家都不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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