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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遵遺言 文 / 烏鴉大嬸

    肅宗明皇帝下寧三年,晉朝都尉魯潛叛變,投降石勒,而石勒的侄子——也就是冉瞻的義父,冉閔的干爺爺。四月,回家不過十日的冉瞻在為冉閔抓完周後便匆匆趕赴前線。

    兩年後,冉閔三歲,石虎坐在府內,對心腹手下交代著什麼。良久,只聽那手下道:「大人放心,這次保準叫那冉家小兒有去無回。」

    「對了,大人,有一事,不知當說不當說。」手下有點遲疑。

    「有話就說。」石虎難得微笑著道。

    那手下遲疑了一會,加上有石虎的鼓勵,大著膽子道:「冉瞻之子,屬下看他不簡單。」

    石虎略帶不屑「不過是個三歲的小毛孩子,有什麼簡單不簡單的。你先下去吧!我自有分寸。」

    待手下走後,石虎卻陷入了沉思:不簡單麼?一個三歲的孩子,有那麼不簡單?

    一月後,將近兩年沒有回來的冉瞻再傳捷報,在這兩年裡,冉瞻戰功卓著。肅宗明皇帝下寧鹹和元年,冉瞻殺河南太守王瞻,攻陷蘭陵、石城。

    前線捷報,讓石虎怒不可竭,他一腳踹翻跪在地上的手下,怒道:「這就是你說的有去無回!」

    三歲的冉閔,已經比同齡人要高出兩寸有餘。此時的冉閔,有著跟同年人不同的成熟。他知道,要改變命運,就必須讓自己有本事,只有有了本事,才能夠招攬人手,有了人手,才能改變命運。

    石虎在冉瞻外出征戰之時,來探望冉閔母子,一看到石虎,冉閔先是保持著孩子天然的抗拒心理,躲在母親身後不肯出來。待石虎拿出糖果之後,他才開始親熱的叫石虎爺爺。雖然那聲音還有點稚嫩,卻讓石虎老懷大慰,逗弄著眼神純潔的冉閔,心裡不禁懷疑是不是手下的人諜報有誤。

    學文習武的事情,母子二人瞞著石虎。每次學文都是他自己捧著書看,有不懂的地方才會問扮做奴僕的西席先生。

    一個武夫,終究難成大患,然而一個胸有韜略,文武雙全的儒將,則會讓多疑殘暴的石虎如鯁在喉。作為後來人的冉閔,知道歷史上關於石虎的事,自然不會在他面前顯露真本事。

    在虛與委蛇中度過一年,期間石虎也曾多次試探,甚至派人盯著冉閔,可是冉閔在外面,卻時時刻刻如普通孩子一般,那些密探也抓不住他的痛腳。

    這天,四歲的冉閔正在院子裡練劍。練劍他不怕石虎知曉,一來父親就是武將,二來是不久前得來一個便宜師父。他現在所練的劍術,就是那個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師父教的。

    師父教的武藝中,冉閔最喜歡的是劍術,但是練得最好的卻是雙刃矛。就在冉閔揮汗如雨的時候,門外響起了馬蹄聲。王氏聞聲開門,一個身影撲進院子裡。冉閔定睛一看,是父親的親兵李改。「嫂子,弘武大哥他…他戰死了!」李改帶著哭腔說道。王氏一聽這個消息,一口氣沒接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李改在一旁不知所措,「娘!叔父,還請叔父幫忙,扶我娘到裡屋,師父,請您幫徒兒找個大夫過來!」冉閔焦急地對兩位長輩說道。

    父親,死了麼?兩行熱淚順著稚嫩的小臉留下,眼中充滿了悲切。不過馬上,他就擦乾了眼淚,隨兩人一起照看母親,因為他知道,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

    兩人扶了王氏到裡屋後,冉閔便急急地問道:「叔父,我父親是怎麼死的?」

    「中山公不敵劉曜,率四萬大軍出逃,弘武兄被中山公下令斷後,寡不敵眾,昔日乞活軍弟兄,除我一人為弘武兄相托外,其他人都戰死了!」李改從身上掏出一疊紙,那是冉瞻的遺言。等冉閔將手裡的書信接過去之後,李改才猛然發覺發現,這小主人不過是一個三四歲的孩童。

    他本是乞活軍將領,後來跟著冉瞻投降石趙,明面上是下屬,實際卻以兄弟相稱。

    閔雙手顫抖著展開了父親的遺書。

    冉閔雖然才四歲,但已經能夠認識大多數的漢字了。

    只見上面寫著:棘奴我兒,此番之戰,為父自知命不久矣!石虎老兒深知為父心有怨念,然為父領左積射將軍。若無為父領軍,恐軍士不服,遂不敢貿然殺我。我本姓冉,祖上俱為漢室騎都尉,汝之祖父諱隆,為乞活軍將領,昔日石勒敗我軍與河內,汝之祖父叔父皆戰死。石賊乃胡人也,你我為漢室之臣,他朝若有機會,當興漢室,誅殺胡賊。而今,石賊命我斷後,明為斷後,實則欲借刀殺人,為父自知命不久矣,遂命李改前來送信。若為父僥倖逃出生天,自當當面與你詳談,如若為父戰死,汝可投奔郭敖,他也是為父當年袍澤。切記,如蒙郭氏收留,萬萬不可在人前言及冉家之事。自汝收到信件之日起,直至汝有滅石賊之能時,汝方可恢復冉姓。李改會教你武藝,另將軍府尚餘三名麒麟衛,往後俱會聽從我兒調遣。你們母子讀完此信,立即焚燬,切不可讓他人知道!

    李改一言不發地站在冉閔身側,就如當初站在冉瞻身側一般。三名家僕打扮的麒麟衛,也在李改的召喚下站在了冉閔的身側。這時,大夫也來了。冉閔招呼大夫為母親治病,便禮貌地送走了師父。而在做這一切的同時,李改四人依然一聲不響地跟著冉閔。

    冉閔深深地看著李改等人,眼睛通紅,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滴落下來。不過這回,他眼中不僅有悲切,還有難平的怒意。將信件燒掉之後,他才低聲道:「叔父,小侄在此發誓,國仇家恨,此生若是不報,來世誓不為人!你等俱為我父袍澤,往後,棘奴及老母身價,全仰仗諸位了。」李改看著頗有大家之風的冉閔,深深地點了點頭。

    冉瞻的後事,朝中很多人都來參加了。石虎也來了,石勒頒下聖旨,追封冉瞻為西平侯。石虎假惺惺地痛哭,冉閔卻是發自內心的跟著哭。在旁人眼裡,冉閔只是一個四歲的娃娃而已,對他並沒有絲毫戒心。熟不知,現在冉閔心中,已經恨他入骨。

    然而,父親的遺言歷歷在目,這仇恨,已經扎根在冉閔心中。表面上不得不對石虎曲意逢迎。

    站在人群當中,石虎驟然感覺渾身一寒,張目望去,卻什麼也沒看到。冉閔躲在屋內的角落,眼中迸射著寒冷的幽光。見石虎有點不自在,他收回目光,飛奔出去。

    為了保持自己的面子,也為了表達自己的悲痛,一直有輕微潔癖的石虎對冉閔將鼻涕擦在他的衣袖上裝作不知。冉閔心想,老賊害我父親,先用鼻涕還點利息。

    兒童的軀殼內裝了一個成年人的靈魂,前世在國企內飽受各種爾虞我詐折磨的冉閔,在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實力跟石虎唱反調的時候,自然是只能用這種比較弱智的方法去報復近在眼前的仇人。

    王氏能夠跟著冉瞻在石虎的眼皮子底下得以存活,就是因為她是個心有七竅的女子。深知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她也表現得很是柔弱。但是冉閔知道,母親是一個比任何人都要剛烈的女子。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母親對胡人那種發自內心的仇恨,時時刻刻都在影響著他。

    葬禮結束,對於冉閔來說是悲痛的事情,在石虎心裡卻是喜事。這個對自己有著敵意的乾兒子總算是死了,心裡面埋的刺也算終於拔了。

    看王氏母子楚楚可憐的樣子,石虎不由起了覬覦之心,他在乾兒子冉瞻屍骨未寒的時候,就將驕奢淫逸的主意,打到了兒媳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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