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驚.忙疾步入內.見芷楹郡主正坐在廳內.
她見我回來.起了身欲行禮.我忙攔住了她.只問:「郡主怎的就進宮來了.」我以為這幾日.她是不會來的.
她笑著:「我王兄托人送了些家鄉的特產來.我想著.娘娘也不曾嘗過的.就送來了.全因.這東西放得久了.味兒就不好了.就急著送來給娘娘嘗嘗.」
尋枝已經打開了面前的食盒.裡頭放了瓷碗.上面的東西晶瑩剔透.也不知是什麼.
芷楹郡主開口道:「這是瓊郡特有的瓊汁做的.叫瓊糕.這裡也是沒有的.我也好久不曾吃到了.我娘親在的時候.還親自給我和王兄做過的.娘娘嘗嘗.很好吃的.」她說著.用筷子夾了一塊.小心地放在我面前的碟子裡.
我咬了一小口.滑滑的.甜甜的.倒是真的好吃.
芷楹郡主又道:「若是皇上來娘娘這裡.也給他嘗嘗.皇上在宮裡山珍海味慣了.就是不知道吃不吃得慣這個.」聽她的話.是來了宮裡就直接過馨禾宮來了.
葉蔓寧的事情過後.她在宮裡走動的也少了.如今是要過北苑去教柏侯煜西周的一些東西.否則入宮來.她幾乎也只往我的馨禾宮來.連太皇太后的郁寧宮也是甚少過去的.
放下手中的筷子.讓阿蠻收了起來.才開口:「帝姬才請了師傅來教.皇上得了空想來會過儲鈺宮去的.對了.今日柏侯殿下出宮去了.本宮還以為是找郡主去了.」倒是不想.她竟入宮來了.
許是未曾想到我會提及柏侯煜.芷楹郡主略微一怔.忙搖頭:「怎會找我呢.大約.就是出去玩去了.他也是初次來京.過年的時候.宮外最熱鬧了.」
凝視著她.不知她是真不知道柏侯煜的意思.還是裝的.
阿蠻小聲道:「柏侯殿下昨兒染了風寒.今日出去.怕是病還未好.」誰會帶著病出去玩.
芷楹郡主這才微微驚訝了.朝我道:「那怎的就出宮去了.沒人攔著他麼.」
我搖頭:「怎麼攔呢.他是貴賓.又不是囚犯.」北苑的宮人必然勸過的.怕是勸不住.
尋枝跟著道:「可真不巧呢.郡主也還帶了一份瓊糕給柏侯殿下嘗嘗的.他人倒是不在.」
我忙道:「那郡主不如過北苑去等等.想來他沒處玩.也就回了.」
芷楹郡主卻是搖頭:「不了.我還有事.不如就放娘娘這裡.煩勞娘娘派了人替我送去便是.反正.柏侯殿下也不在.我去.也不合適.裡頭還有一份.是給傾月的.」
拗不過她.只得應了下.
讓蘅兒送去北苑.親自送了芷楹郡主出去.
外頭的雪還未化.踩下去.還能聽見「嘎吱嘎吱」的聲響.兩側的房簷上.掛著晶瑩剔透的冰狼.我與她都抱著暖爐.緩步走著.
宮門口的雪已經被掃去.一堆堆的.都堆在宮牆邊.有幾個淘氣的宮人.會在牆角處堆了雪人兒.這些.只要出了寢宮.都會時常看到的.陸續有宮人進出宮門去辦事.芷楹郡主說她的馬車停在外頭.我點了頭.才與她道別.轉身的時候.忽而瞧見柏侯煜帶著侍女進來.
他也看見了這裡的我們.只略快了步子.
我笑著:「才說殿下出宮去了.這就回了.」
他今日帶出去的是他從北國帶來的侍女.我並不認識.他上前來.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很好.整個人也似乎很虛弱.他只略笑了下.開了口.音色帶著嘶啞:「看來來得還算時候.郡主這便要走麼.」瞧著他.越發覺得他不像是出去玩的了.
芷楹郡主點頭道:「來了有一會兒了.來給娘娘和殿下送了些瓊郡的特產.已經叫宮女送去北苑了.殿下是……」她忽然頓住了.
我的目光隨著瞧過去.見柏侯煜的玄色靴子邊緣沾著新鮮的泥土.一側.還沾著幾瓣粉色的花瓣兒.這個季節的花.必然只能是梅花了.皺了眉.不知他究竟去了哪裡.
身側的女子卻突然上前.咬著牙問:「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吃了一驚.見柏侯煜亦是震驚.
芷楹郡主卻拔腿往宮外跑去.
「郡主.」他伸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她卻狠狠地推開了他:「不許你碰岐陽的東西.」語畢.人已經遠遠地跑出去.
「小姐.」尋枝怔了下.忙追著出去.
「郡……咳咳」柏侯煜轉了身.突然咳嗽起來.
他身側的侍女忙扶住他:「殿下當心身子.」
我與阿蠻都震驚地看著面前的男子.方才.芷楹郡主說.不許他碰安歧陽的東西……
什麼東西.
他依舊咳得厲害.我見他站不穩.身子一晃便要倒下去.阿蠻忙上前扶著他.卻是驚詫地抬眸向我看來:「娘娘.他發著燒……」
皺了眉.卻見他推著一側的侍女:「咳咳……出去告訴郡主.就說……說……咳」咳得厲害.連話都說不全.
這裡.我是不能上前去扶他的.
恰巧.見隋太醫遠遠地走過.忙喊了他.
隋太醫疾步過來.扶過柏侯煜的身子.指腹探上他的脈.皺眉道:「昨晚不是說殿下的燒退了麼.娘娘.蘇衍他……」
「隋大人先帶殿下回去再說.」對柏侯煜.蘇太醫沒有理由不盡力.怕只是.昨兒好了.他今日出去.又受了寒.
他的侍女嚇得臉色都白了.哪裡還想著出去的事.忙跟著上來.
 
我原本.還猶豫著要不要跟著去.柏侯煜卻叫著我道:「娘娘.我是……」
「柏侯殿下.」隋太醫用力接住他癱軟下去的身子叫.
我嚇得不輕.他的侍女哭起來:「殿下.殿下……」
匆匆回了北苑.姐姐忙跑出來.驚得開口:「發生了何事.」
來不及解釋.只叫了人幫忙扶他進去.姐姐跟著進來.一面道:「嫵妡.柏侯殿下怎麼了.」
阿蠻忙道:「身上燙得厲害.像是病情加重了.」
姐姐「啊」了一聲.急道:「早上還好好的啊.這燒.昨夜裡明明是退了的.他只帶了侍女說是出去走走.我也是後來才知他是出了宮去了.怎的就弄成了這樣.」
「蘇太醫呢.」進來了.卻並不見蘇衍.
姐姐開口說著:「昨兒柏侯殿下的燒退了.他今早便回太醫院去了.」
蘇太醫倒是沒有感情用事.知道進退的.如此.我倒是也放心了.
好在來的路上遇見隋太醫.
他又仔細地給他把脈.吩咐宮女準備了紙筆.飛快地寫了滿滿的一紙.遞給阿蠻.道:「讓蘇衍去抓藥.」
他的話語沉重.我忙問:「隋大人.嚴重麼.」
「寒氣侵入體內了.他的病未全好.是吹不得風的.北苑的宮人未看好他.蘇衍未看好他.屆時皇上怪罪下來.誰求情都沒用.」
他的話.讓姐姐的臉色蒼白起來.柏侯煜的侍女忙跪下道:「大人.我們殿下沒事吧.大人.殿下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只是……只是……嗚.」她低了頭.嚶嚶地哭起來.
我歎息著.主子要出去.做下人的.是怎麼都攔不住的.
床上之人斷斷續續地咳著.此刻.睜開眼來.
我忙起了身.他見我在.欲撐起身子.隋太醫忙按住他.勸道:「這幾日殿下怕是都得在床上靜養了.」
他也不看他.只朝我道:「娘娘.郡主……咳.郡主誤會了我.」
我才想起芷楹郡主那話來.他都這樣了.竟還想著芷楹郡主那時候的話.不免皺眉道:「柏侯殿下究竟去了哪裡.」
他略怔了下.才言道:「原本.是找她的.只她府上的人說.她去了北門半坡.咳.我也去了.卻.沒見著她.」
北門半坡……
沒見著芷楹郡主.卻見了.安歧陽的墓.
他的墓必定有人打掃的.是以.才會沒有積雪.都是嶄新的泥土.
「那墓碑前.放著滿滿的一籃梅花.很香……」
他的聲音低低的.話語裡.全是歆羨的味道.
地上.他的侍女哭著開口:「可是那裡風好大.一下子就吹翻了那籃子.梅花都飛起來了.到處都是.殿下去撿.也不要奴婢搭手.可是怎麼能撿得完……」
所以.他的靴子上才會沾上粉色的花瓣.芷楹郡主卻以為……以為他踩了安歧陽的東西.
難怪.他方才急急要解釋.只可惜.芷楹郡主跑得太快.
「娘娘……」他喘著氣看著我.
我略笑著開口:「殿下不必擔心.郡主回去看了.也就知道錯怪了你.」她急急離去.必然是去北門半坡的.
等去了那裡.見著那籃子的花瓣.她便知道了.
柏侯煜這才怔住了.片刻.才勉強出笑:「倒是我.糊塗了.」
「難得糊塗.」我看著他道.
他看我一眼.微微闔了雙眸.唇角揚起一抹笑.
蘇太醫匆匆來了.隋太醫起了身.他將藥碗遞給姐姐.忙跟著他出去.我亦是轉身出去.聽隋太醫皺了眉開口:「柏侯殿下有任何閃失.你擔待不起.還要累及西周.」他對著他.儼然一副長者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