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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假睡戲小禾 文 / 浪味仙

    165.假睡戲小禾

    聖誕夜張小禾到教會去了。下午走的時候她隨口說了句:「晚上回來。」

    她叫許峻嶺也去,許峻嶺沒有去,他覺得她的邀請並沒有十分的堅定。她剛走就飄起了漫無邊際的雪。許峻嶺坐在廚房的窗前去看那雪,又把雙層玻璃窗推開一條縫,風立即裹了雪花捲進來,帶進一股冷氣。他伸出一隻手去,雪花飄在手心很快融化了,留下那點癢癢的涼意。

    許峻嶺衝著窗向外面吹了幾口氣,一股白氣馬上被風捲來了。在昏暗的沉寂中,透過風聲可以聽出雪花落在地上時那種細微隱約的輕響。他關了窗,心裡哼著那首不知從哪裡聽來的歌:「看空中飄著北方的雪,永恆的痛……」

    想起了遠方的親人,朋友,心中似乎有幾分悲哀,又似乎那並不是悲哀。他把四五個豬肚洗了,放到一個大鍋裡去鹵,明晚去孫則虎家參加同鄉聚會,每人要帶一樣菜去。鍋子裡冒出的熱氣使廚房中霧騰騰香噴噴的,玻璃上頓時形成了排列得非常規則的冰紋。

    不斷有人打電話來約許峻嶺去吃晚飯,他都回說已經有約在先了。他知道自己是在等著張小禾早點回來。到了九點多鐘,許峻嶺開始失去耐心,心中十分恨起她來。他幾次跑到樓下去,二房東家的門縫中透出一片熱鬧。

    許峻嶺開了門向街上張望,很多家都在門口掛起了小綵燈,在雪幕裡一明一暗地閃。幾次看見人影在雪花飛舞中越走越近,卻不是她。開始他對走過來的人影抱著希望,失望了又想再等下一個,再等一個,終於絕望了回到樓上去。

    許峻嶺後悔沒有應了朋友的邀請出去,現在再去已經晚了。他不能老是對自己裝聾作啞,現在他在心裡承認自己已經愛上她了。他這樣警惕著猶豫著,多少次覺得自己已經放寬了心不去作那種沒有意義的期待了,卻還是極為清醒地越陷越深。

    許峻嶺呆坐在廚房中,熄了燈看窗外的雪更加分明,心中恨著自己,沒料到自己如此不爭氣沒有出息竟動了真感情。他一次又一次用力地甩著頭,幾乎都要扭傷脖子,似乎想把這種可笑的感情拋開,可停下來體會自己的心,知道這是徒勞的掙扎,他焦躁地來回走著,心中充滿憤恨,卻又不明白到底是恨她呢,還是恨自己。

    在絕望中又生出一點希望,跑到樓下去張望,又墜入絕望,如此幾次。十點鐘的時候電話鈴響了,許峻嶺猛地推開房門,撲過去抓起話筒,卻是周毅龍打來的。他有點事做了,耐心地和他說話,問:「這幾個月你躲到哪裡去了,再不來個電話」

    他告訴許峻嶺,已經不在那家餐館干了,現在在一家工場剖雞。許峻嶺說:「幹上老本行了。」

    他苦笑一聲。許峻嶺問:「你這會兒在哪裡」

    他說:「一個人呆在房子裡,還能到哪裡」

    許峻嶺說:「今晚是聖誕夜呢。」

    他說:「什麼夜也不關我屁事,我是長空的一隻孤雁。」

    許峻嶺說:「你倒一個人在房裡呆得住!」

    他說:「都習慣了,不呆又怎樣也不能老去看脫衣舞。我也懶得和人打交道,看那些鳥男女得意的嘴臉。」

    許峻嶺說:「你意志堅強,耐得寂寞,要我非憋死了不可。你是男子漢以屈求伸。」

    他說:「都屈了這麼久了,背也駝了,將來伸了也是個駝背。」

    許峻嶺握了電話倒在床上笑得蹬腿亂滾。他說:「求你件事。」

    許峻嶺說:「有事就記得找我了。」

    他說:「你們餐館要人了,別忘記我,我天天殺雞都殺膩了,我手下結束的生命也數以萬計了。」

    許峻嶺說:「我自己還是泥菩薩過江呢,他們早就在擠我了。」許峻嶺問他做油爐行不行,他說:「什麼都行,只要沒有血腥氣就行。」

    許峻嶺又問他老婆孩子怎樣,他說:「傷心的事今天就別說了,反正作了最壞的打算。」

    他又把世人世事罵了一頓,用「冰封的大地,動物性的自由」總結了自己這兩年的感想。許峻嶺告訴他最近寫了一點東西,在報上發表了,香港台灣也寫去了,勸他也寫一點。

    他說:「心中一團亂麻,扯也扯不清,哪裡有心情寫。都兩年多沒寫過東西了,恐怕寫出來的東西也不是個東西了。閒得無聊了把自己幾年前寫的書翻看翻看,除了名字那幾個字,都陌生得很。這是我寫的嗎真的有隔世之感,都忍不住哭了。」

    許峻嶺只好泛泛說些「耐心總有機會」之類的話,他也不要聽,叮囑許峻嶺別忘了找工作的事,把電話掛了。

    許峻嶺又到樓下去,雪下得更大,密密地在風中捲著。街上偶爾駛過來一輛車,在雪地裡碾出沙沙的聲響。他看見街燈下遠遠地過來一個人,身影好像是張小禾,在雪花飄飄中一直走來。

    許峻嶺馬上退到門裡,從玻璃窗往外看。人影看不真切,似乎披著件什麼。他記不起她下午是不是拿了什麼遮擋風雪的東西出去。人影近了他趕忙上了樓,站在樓梯轉彎處盯著樓下的門,心裡設計著怎麼做出懶洋洋若無其事的樣子,對她今晚的行蹤一字不問,呵欠連連準備睡覺。等了一會兒,門竟沒有響。

    許峻嶺下了樓,從門窗往外張望一下,開了門出去。那人不見了。他一揚手在自己脖子上使勁抽了一下,心裡罵著:「心糊塗掉了,眼也花了嗎」打了自己又覺得心裡委屈,像挨了誰的打,心中有點恨恨的:「這個死東西,還不死回來!」

    許峻嶺抬起頭,讓雪花一片片落在臉上,去體會雪花融化時漸漸擴張開的那種微癢的感覺,覺得心中平靜了一些,又用手一抹,臉上濕漉漉的一片。他在心中冷笑著,跟誰賭氣似的,回房去了。躺在床上脖子一片火辣辣的疼,知道是剛才一時生氣自己抽重了。

    這樣心裡更加恨起張小禾來,是因了她遲遲不回他才抽了這一下的,她必須負全部的責任,看他不跟她算這筆賬!

    許峻嶺氣鼓鼓地喘著粗氣,想著怎麼報復了她才解得這心頭之恨。他跳起來把門閂了,把燈熄了,今晚怎麼也不理她了。過一會兒又覺得心神不安,想起來開燈開門,心裡又覺得怪不好意思。猶豫好久和自己賭了氣拿毯子蒙了頭睡,哪裡睡得著。又爬起來開了燈到水房解手,卻忘記了關門關燈。

    過了十二點,總算聽見樓下的門響了一下,腳步聲一步步上樓來。許峻嶺心中的氣一竄又上來了,想去關燈關門,又怕來不及了,臉朝著牆輕聲打鼾。腳步聲在廚房停了一會兒,有什麼輕輕地響,又在他房門口停了,聽見張小禾推開了門在輕聲問:「睡著了嗎」

    許峻嶺我不動,她回房了。他把身子轉過來臉朝了門,仍閉了眼。過一會兒她又停在門口,輕輕叫一聲:「孟浪。」

    許峻嶺猛地一掀毯子翻身起來,坐在床上氣沖沖地問:「你怎麼才回來」剛說完他意識到又錯了,他是她什麼人,可以這樣說話再想做出那種早已設想好的懶洋洋的神態已經來不及了。

    她怔了一下,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一個人在家裡,以為你也出去玩了。」

    聽了這句話,許峻嶺積了這麼久的火氣一下子消了,掩飾說:「到孫則虎家裡去了,剛回來的。」

    她問:「孫則虎在家」

    許峻嶺說:「不在家我一個人呆在他家裡」

    她有意味地笑笑,又說:「你怎麼戴了眼鏡睡,你天天都這樣」

    許峻嶺說:「戴眼鏡夢裡夢得清楚些。」

    她說:「你哪裡會夢見我,你從來沒夢見過我,夢見過范凌雲還差不多。」她把「夢裡」聽成「夢你」了。許峻嶺只好說:「夢見你好多次我又不敢告訴你,怕你罵我。」

    她說:「做夢的自由誰能剝奪你的!只怕你夢的是別人,故意說是我。誰也不能到夢中跟蹤你。」

    許峻嶺說:「騙你幹什麼呢我只是不敢把夢中的情景講給你聽,你真的會罵我看不起我說我不是東西的。我不騙你!」

    她仍不信地搖頭,啟發著許峻嶺作出更堅定的說明。他記得彷彿夢見過她一次,於是說:「還要我賭個咒嗎」

    她笑著,信了,卻說:「賭了咒我也不信。」

    又說:「前面馬路上有只松鼠被車壓了,尾巴壓在雪裡動不了,我把它抱回來了。它怪可憐的,我想我不理它,它就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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