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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做了虧心事 文 / 浪味仙

    25.做了虧心事

    「浩奇——。」許俊嶺喊了聲,浩奇回頭笑著一咧嘴,從礦脈裡下來問,「雞找到了」

    「找到了。可那雞不肯上山。」許俊嶺說著掏出那粒金米給他,「這是你那金米,自己去吧。」他心裡十分緊張,手在打抖間,金米掉到了地上。浩奇像喘氣似地嘟嚷著,「你有老闆的老婆哩,可我們這些十天半月聞不到一點腥哩。」他埋下頭去尋找金米,咳嗽得眼看換不上氣了,嘴裡卻仍說道,「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

    許俊嶺顧不了許多,揀起一塊石頭,照準他的後腦殼砸了下去。浩奇像一樁糧食似地倒在坑道,連腿都沒有蹬一下。許俊嶺的大腦「嗡——」地一聲亂了,左右看看見沒人,便拔腿跑出礦洞。

    「別慌。」韓軍偉站在洞口,見他慌慌張張地樣子,扔掉手裡的煙蒂,卻又發給他一支香煙問,「浩奇是不是遇事了走,進去看看。」韓軍偉從依山而建的工棚裡,拿過混雜著煙味和汗味的浩奇的被子,示意他在前帶路。許俊嶺狠狠地吸了口煙,鎮定了下情緒,就帶著韓軍偉往浩奇所在的坑道裡走。他們兩人用被子裹了浩奇抬出洞。韓軍偉從工棚裡變戲法似的拿出上次停放百忍叔的木板,把浩奇放上去,重新用被子蓋了說,「俊嶺,你到山下跟黃金彪聯繫,把浩奇送回去吧!」在許俊嶺走出很大一截路時,他又喊住了他,叮嚀跟錢木匠聯繫,揀一副上等的柏木棺材。

    跑前跑後,張羅著把浩奇運下山,裝進棺材抬上車,太陽像位威嚴的審判官,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許俊嶺這個殺人犯。黃金彪說定臘月二十三跟他一手交錢,一手交車,便跳上駕駛室跟韓軍偉走了。許俊嶺拖著疲憊、癱軟的雙腿回到韓軍偉家,一語不發地上了二樓屬於他的房間。

    「俊嶺,你想吃些啥我給你做。」雪菲替他捏掉頸後領上的一根麥草說,「等老韓從山裡回來了,咱跟他好好算筆帳。我不分他半邊家產,也得給我十萬八萬的。然後,咱回到你泥石溝去過日子。」

    「我心裡很亂。你叫我一個人靜靜行不行」許俊嶺根本就沒有要她的意思,心裡就只想著賺多多的錢。

    「你咋啦吃生人肉啦。」雪菲也彷彿來了氣,一扭屁股邊往出走邊說,「要不是我叮嚀你,鑽到礦洞裡去,要不了多長時間,還不成棺材瓤子了。」

    許俊嶺上前關了門,倒頭就睡,可怎麼也睡不著覺。閉上眼,百忍叔、浩奇、老趙、老石,還有沒見過面的死鬼,都亂七八糟的出現在眼前。他們人人犯傻,只想著掙大錢,卻不知道顧惜身家性命。結果是錢沒掙多少,倒把老婆孩子撂到了半路上。睜著眼回想出泥石溝一年來的物物事事,他感觸頗深的仍是賺錢,跟那些死鬼沒有多大的區別,好不容易進入了夢鄉,辛勞一輩子的父親,不知道從哪裡賺了那麼多的錢啊。錢用麻袋裝著,用馬車拉著。給他的錢數也數不清,可不知怎麼搞的,數著數著。他手裡的錢就全變成了冥幣。他吃驚地問,「大,這陰間的錢咋用」穿著華貴的父親生氣地奪過冥幣,沒好氣地說,「你不用,我用。」

    一夢醒來,雞剛叫頭遍。許俊嶺的心裡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父子通心,老人家會不會出了問題。忽然,回家看看的願望十分迫切起來。他拉亮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天明時分,他給韓軍偉留了一張字條,就匆匆地離開了他家。親情間的通感,血脈間的心電感應,有時顯得十分地玄妙,雖難以置信而又不得不信。就在他迫不及待地趕回泥石溝時,抬頭望半坡上向陽的他家獨莊,垌上的人亂汪汪地像過事。許俊嶺的心裡一格登,父親肯定出事了。心裡想著,腳下就像踩雲般地抄近道走毛邊小路,一口氣爬上垌塄。

    「俊嶺回來啦!」有人銳銳地喊了聲,接著從屋裡出來了他的一個伯父。他剛給許俊嶺父親剃了頭,手裡還拿著剃頭刀說,「我說怪啦,恁眼睛不閉,嘴不合的,原來等他娃子哩。」

    一股悲愴漫上心頭。許俊嶺帶著冷風一頭撞進家門,喊了聲,「大呀——。」堂下一個叔伯房嬸子,正把上面掛著小圓鏡的白紗往廳堂裡掛,見他進屋,多嘴多舌地說,「你大老了。」

    父親已經被一盆水浴了身,換了老衣,陰陽先生把麻絲綁了的硬幣往父親嘴裡一放說,「老兄,你娃回來了,沒啥掛念的了就合眼吧,順著陰陽先生的手一撫攏,父親果然閉了眼睛和嘴巴,像睡著了一樣地安祥。許俊嶺和幾個幫忙的人把父親抬了放在白紗後的靈堂,頭上已戴白孝帽的妹妹,把一碗「倒頭湯」放在靈堂前的供桌上,許俊嶺過去點了長命燈,出門上廁所回來,陰陽先生和他的伯父已寫好了大德望壽終正寢的告牌。

    「俊嶺——,」伯父喊住他說,「你大老了,正愁沒法代信兒,你回來了就好。你大的後事咋辦,你拿個主意。」

    「好我伯哩,你是長者,你說咋辦好咋來。」許俊嶺給伯父和陰陽先生發了煙說,「咱溝裡的人我不熟,一切就拜託你了,錢有我哩。」

    「有你這句話就行。」伯父說著喊來一個小伙子,指派出溝買煙、酒、菜,香表紙張和一應冥品。許俊嶺掏出一千元遞過去說,「不得夠,我再掏。」

    「把帳記清。」伯父叮嚀了句,小伙子又喊了兩個人又說又笑下路去了。

    「你大的壽材咋個弄法」伯父問他。

    「你說吧!」

    「壽材柏木最好,下來是松木板子,材房有四頁瓦、五底五蓋、八大塊、十大塊、十二元、十六綹,你看選哪種。」伯父說,「樣子有七星床、天花板和下槨。」

    「你作主。」他忙不迭地發著煙,陰陽先生卸下石頭鏡擦擦又戴上說,「選地蓋房有時辰哩。」

    伯父又喊來一個小伙子說,「你到一升谷冀木匠屋裡,叫把他做的最好的那個四頁瓦七星床快快上了漆,咱泥石溝用呀。」

    說著轉身,把旱煙鍋往衣領裡一插,手往脊背後一抄上了後坡。

    泥石溝的人雖窮卻志存高遠,尤其是關乎後輩人丁興旺的墓地十分講究。不管誰家有了白喜事,都要請陰陽先生觀穴定位,確定吉日,安神動土。陰陽先生上了嶺,就彷彿一個偉人指點江山似地開口道,「這墓穴分為蓮花穴、龜穴、金線吊葫蘆穴、二龍戲珠穴。墓穴的選擇要避水、避路、避樹。墓面座山對山,但不對窮山惡水,不對亂石亂山。」

    許俊嶺和伯父跟著陰陽先生在山樑上轉了兩個來回.他忽然一指許俊嶺跟花小苗偷情的黑石窯說,「嗨,這是泥石溝的龍脈。快看,土山圓、火山尖。這裡對的前面山上,樹木參天,再遠是東去的丹江。嘖嘖,哎呀呀,我看了一輩子陰陽,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的穴呢。」他大概見剛才許俊嶺出手大方,便回頭對他討綵頭,「小伙子,你大氣晚成,有用不盡的錢啊!我還會算卦、看麻衣相哩。你大在屋停七天,後人的金錢花不完。」

    「俊嶺,給先生加錢。」伯父也裝起了氣魄。

    不管陰陽先生說的真假,聽得許俊嶺十分地高興。伯父話語未落,他已抽出兩張百元面幣遞了過去,「借你的吉言,就箍雙合墓吧!」伯父見他出手又是二百元,便趁機揩油道,「俊嶺,把工錢也提高點,我叫人從溝外給咱運機磚去,溝裡土窯燒的磚不好看。」

    「工錢翻一番,活兒一定要做細。」許俊嶺也有心在泥石溝裡露一回臉,便給所有沾親帶故的人制了孝服孝布,女衫一丈,男衫八尺,女帽七尺,男帽五尺,重孝子一律披麻帶孝。泥石溝沒通電,許俊嶺買了三百根蠟燭,請了兩班龜茲隊,不分晝夜地輪番唱戲,一班唱的是《張連賣布》、《觀燈》、《菜蓮船》、《鬧五更》、《趙匡胤千里送京娘》等花鼓,一班唱的是《一捧雪》、《二度梅》、《三陞官》、《四進士》、《五福堂》和《盜仙草》等漢劇。遠看是窩棚,近看是戲台,鑼鼓一聲響,乞丐叫化子蜂擁而來。

    就在泥石溝、一升谷和四鄉八鄰的人,帶著乾糧圍著許俊嶺他家莊子聽戲看熱鬧間,他卻守在停父親的中堂草鋪裡懊惱不迭。披麻戴孝的妹妹哀兮兮地告訴說,父親的胃癌其實三年前醫院就作了診斷要手術,只因捨不得花錢,買了幾瓶胃舒平隔三岔五地喝幾片,平時忙完了半山窪亂石堆裡的窩窩莊稼,就一桿獵槍兩個套,飲山溪,啃冷饃,巡山夜叉似地在深山老林裡轉悠。

    陽光漏洩下來的每一個圓圓的金色光斑,彷彿一個五彩繽紛的萬花筒,沒有一粒塵埃的污染,真是神仙過的日子,可老父竟患上了要命的胃癌。真是閻王叫你三更死,無法拖延到五更。泥石溝的森林裡,黑熊、青鹿、錦雞、羚牛,什麼動物沒有哇,可父親珍稀動物一個也不打,就只計劃生育似地打幾隻野雞,套數只野兔。有一回套住了只腿上受傷的金錢豹,他卻找來中草藥替豹子包紮了傷口,還拿野兔去餵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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