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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木與石的偎依 (二十八) 文 / 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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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端在醫院裡,惟仁的身邊。

    顧悅怡看著坐在惟仁的病床邊的自端。

    她接到電話,趕來醫院的時候,惟仁正在ct室檢查。她一眼就看到了守候在那裡的三個人,桑珊、皇甫欽一臉的焦灼,看到她,急忙的迎上來,絮絮和和她說著剛才的狀況;而自端則站在ct室外,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門口,像是生怕錯過了惟仁出來的那一刻。她聽著桑珊的話,注意力卻一直在自端身上。懶

    知道她來了,自端只回頭看了她一眼。

    就只一眼。顧悅怡從這一眼裡,看到了太多的東西。她就知道,自端,怕是什麼都已經明白了。很奇怪,她竟忽然之間輕鬆了好些似的。

    她默默的,和他們一起等候在檢查的惟仁。檢查的結果,還要隔一陣子才能出來,惟仁的狀況也暫時的穩定了,她讓桑珊和皇甫欽先回。桑珊不肯。她瞭解桑珊的心情,可是,她也明白,眼下,對惟仁,還是不能操之過急。她沒有料到惟仁的身體狀況是這麼的差,已經犯過一次錯誤,不能再犯第二次。她於是堅持。

    皇甫欽挽著桑珊的手臂,說咱們先不在這兒呆著了,咱們去見見關友松,關友松今天正好有手術,這會兒該結束了。她聽著關友松的名字,覺得耳熟,一時沒反應過來,就由著他們去了。她的一顆心此時都在惟仁身上,只要惟仁沒事,她不管那麼多。心裡對桑珊也有些怨氣——這是她養大的兒子,相依為命了很多年的兒子,如今,還是要回來跟她搶……蟲

    她捏著眉心。

    抬眼,看到自端在做同一個動作。想必,心裡也是焦灼痛苦的厲害。

    像這樣一起為一個人擔心焦慮,在她們倆,除了景和仰,還有惟仁——顧悅怡也明白,景和仰,恐怕此時是更加不為自端諒解的人——因為他們,她和自端如此的接近;也是因為他們,她和自端如此的壁壘分明。

    惟仁一直在沉睡。

    病房裡,安靜極了。唯一在動的,就是輸液管裡隔一秒才會滴下的藥液。

    顧悅怡翻檢著茶几上惟仁的物品。錢包,手機。那只錢包已經有些破損了。他還在用。這個孩子,向來節儉。早先的生活,都艱苦。當她擺脫了那段令她窒息的婚姻,帶著惟仁回來,跟父母擠在一起,待業、就業、進工廠,吃了不少苦。惟仁從小體質就不好,常常生病。她的工資也低,想要給他補補,都難。可這孩子多懂事、多容易滿足,從來不跟她提過分的要求;生病的時候,他難受,給他吃個糖水桃罐頭,就特別的開心,再餵藥,多難吃的藥都一口吞下去。甚至跟她說:媽媽,我好想天天都生病,那樣我就能天天不用去幼兒園、也能天天吃罐頭了……她抱著惟仁,哭都哭不出來,只覺得恨:為什麼,她會過的這麼的慘?

    那天,她帶著惟仁去兒童醫院打針。她看到了讓她終生難忘的一幕:她心心唸唸的男人,陪著他的妻子,帶著他們的女兒,在打預防針。那孩子很小,不到一歲,穿著粉色綢子的小棉襖,正哭的凶,應該是被針扎的痛了,他的妻子,急的滿頭汗,不停的哄著,只是不見孩子住聲。他伸出手來,把孩子抱在懷裡——他……他那麼冷峻的一個人,也會抱著孩子,左親右親,疼的什麼似的,一直到孩子破涕為笑,他臉上緊繃的表情才鬆了一些……而他那個嬌美的妻子,在一邊看著這父女倆,表情是那麼的滿足。多麼美好的畫面。多麼美好,美好的能捏出汁水來似的。

    她緊緊的抓住惟仁的小腿,抓的惟仁疼了,哼哼唧唧的,幾乎就要哭出來,她都沒察覺。她就只有一個念頭:多麼美好的畫面……那本該是她的。他身邊的位置,本該是她的。

    她忘了自己來醫院是幹什麼的。背上背著一個正在發燒的、需要打針的孩子,卻默默的、遠遠的跟著他們一家三口。哦,不,不是,一家三口,身後還有拎包的保姆,隨行的勤務員。她記得自己那股咬牙切齒的勁兒。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後,仍然忘不掉。清晰的好像發生在昨天。甚至午夜夢迴,她睜開眼睛,有無數次的,暗暗的夜裡,她的回憶,纏繞在那個位置,怎麼也過不去的位置。

    她一直跟著他們走出了醫院大樓,看著他們上了車。他是最後一個上車的。安頓好了妻子和女兒,他扶著車門,就在他轉身要上車的一剎那,他回了一下頭。朝著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她知道,就是這一眼,令她做出了一個改變她一生命運的決定。讓她放了手的、死了的夢,又回來了。

    漫長而又痛苦的一條路,盡頭是他,是她想要的他,她知道一旦邁出第一步,她沒有回頭的可能,還是那麼一腳踏了出去。

    有時候,一剎那,就是一生。對了,錯了?她不去想。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她知道的很清楚。溝溝坎坎兒,她都能跨過去,只要,眼前是他。

    顧悅怡歎了口氣,隨手打開惟仁的錢夾子。

    左邊,有一張照片,惟仁和承敏,背景是東京塔,還有燦爛的櫻花。承敏的笑容,比盛開的櫻花還要美好,她身邊的惟仁,安安靜靜的,和平常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或者比平常還要拘謹,因為拍照的那一瞬,承敏忽然的貼近?

    顧悅怡細細端詳。手指撫摸著照片。要是沒有那緊急任務,承敏,現在已經是她的兒媳婦了。不過,在她心裡,是早認定承敏是兒媳婦的了。那孩子,懂事,有教養,知進退。最重要的是,她愛惟仁。她知道惟仁。她寬容惟仁。

    還求什麼?不管怎樣,她都想促成這段姻緣。對惟仁,她心裡是存著內疚的。正因為如此,她就更希望惟仁能幸福。她低頭看了眼手錶,已經凌晨四點。還有幾個小時,承敏就會回來了。

    想到這裡,顧悅怡瞥了一眼低頭沉思的自端。

    自端……對惟仁來說,那該是過去了的風景。

    她收回目光。

    發現錢夾子裡的照片有點兒歪,她稍稍整理。有點兒黏滯,她索性將照片抽出來。抽出來一張,下面竟然有一張小小的卡片。顧悅怡將卡片也抽了出來,打開,原來也是照片。只是,經過精心的修剪,並且,被疊在了卡片裡;不會磨損,也,不會輕易被發現。她拿的近了些,想要看的更清楚——滿滿的,都是笑容,惟仁在笑,自端在笑,偎依在一處的年輕的兩個孩子,笑的如同把全世界都擁在了懷裡……那笑容如同火山噴發時湧出的岩漿,對著她的方向,湧了過來,攜著風,帶著熱,捲著滾滾濃煙……

    她「啪」的一下合上了錢夾子。

    許是她的動作聲響大了,自端回過頭來。

    她們,默默的對視著。

    靜悄悄的,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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