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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78章 教子無方 文 / 飛刀葉

    姬宮湦看著地上的念兒,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父母在自己孩子身上的投入,得到的回報是最公平的,投入的少的那個得到的也總會比另一個少,宜臼從未將他當做父親在相處,只是他害怕的帝王而已;伯服雖然不同於宜臼,可是心裡的那份疏遠是從他兩歲的時候初次見到自己的父親起就已經深深的紮了根的。

    姬宮湦覺得褒姒同伯服是一對母子,可他就像是個外人,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已經老了,不再是數十年前繼位的那個不可一世的帝王了。他頹然而無力,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面前的伯服、看著面前的褒姒,「不想叫你娘為難,就不要為難別人!」

    「伯服明白!」念兒跪著,全身趴在了地上。

    姬宮湦甩開袖子轉身就朝著門外走去,「今夜寡人不在東宮留宿了,明日隨便你怎麼去見掘突、姜婉……」他說罷,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當中。伯服看著秀秀,滿面謙卑誠懇的說道,「伯服年幼,不懂事兒,凡事冒犯了秀秀娘娘的,還請娘娘不要介意!」

    「我……」秀秀張嘴,卻發現話堵在了喉嚨,根本就吐不出來。

    褒姒對秀秀擺了擺手,轉向念兒,「餓嗎?」

    念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著褒姒點了點頭,滿面委屈的模樣,他越是表現的自己懂事,褒姒就越發覺得心疼,她挽起自己的衣袖,拿著筷子夾了些菜,將碗筷遞給念兒,「你先回房去吧?娘同你秀秀姨姨有話要說。」

    「是,娘!」念兒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向褒姒作揖告退,這大殿之上只餘下秀秀同褒姒二人相對,秀秀的手不知放在何處,手心滿是汗水,不安的從桌子上挪到了自己的裙擺上,又從自己的裙擺上挪到了桌子上,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褒姒又怎麼和她解釋她同大王的關係,她對念兒理直氣壯說出來的那番話此刻面對褒姒,竟然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神色慌張、面色蒼白,腦海中一片空白。

    「念兒年紀還小,雖然比起同齡的孩子懂事兒不少,可是畢竟……」褒姒看著秀秀十分平和的說道,「他才只有幾歲而已,若是以要求弱冠之年的人的禮儀去要求和束縛念兒,只怕是多有不妥。」

    「我沒有怪他!」秀秀趕緊搖了搖頭。

    「那番話,任誰聽了也不會好受。」褒姒抿了抿唇,本來是想笑一笑的,可是卻沒笑出來,「換做別人或許不會介意,可是念兒到底是你一手帶大的,在孩子的世界裡,黑是黑,白是白,沒有灰色的中間地帶,你作為大王的女御,能盡一個女御的本份原本並不是什麼壞事兒……或許是我今日身體不適將念兒拒之門外,叫他敏感多疑了吧?晚些時候,我去尋他說說話,孩子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娘娘……」秀秀抬眼看著褒姒,她本想叫褒姒不要這麼說,她聽著心裡難受,可是話到嘴邊轉了一圈,只能和褒姒說,「對不起……」

    「這有什麼可對不起的?」褒姒歎了口氣,「若你的心已有所屬,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是!」

    「大王沒有強迫我。」秀秀搖了搖頭。

    「若是你的心已屬大王,掘突的那件事情當初我便不該聽你的建議那麼去安排不是?」褒姒輕聲說道,面上十分平靜,就像是對秀秀受寵一事毫不在意,可是心中卻已經洶湧澎湃,情緒激動的不能自已,她以為她會不介意,可是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淡然,此事往好處想也不錯,至少說明自己不是一個冷血薄情的人。

    「對不起……」秀秀低下頭去小聲的說道,「我自幼跟隨鄭夫人進宮,在鄭夫人身邊出入,大王和鄭夫人在一起有多少時日,我便在他的身邊有多少時日,只是這份情他不查罷了!如今他要我,我心中歡喜,便是知道此事會傷了娘娘的心,也想應承大王的寵幸。」

    褒姒對秀秀點了點頭,意思是她明白。

    秀秀看著褒姒的一汪漆黑的眼,心中在不停的吶喊,吶喊著企圖告訴褒姒真相,告訴她其實她什麼都不懂。姬宮湦為了護著她,已經不惜犧牲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了。念兒或許聰明,可到底只有六歲而已,想要對付虢石父,心有餘而力不足。姬宮湦站在帝王之位,要為了褒姒一手扳倒這個他自己捧起來多年的權利網絡,這決心怎麼能說是不大?

    姬宮湦為了褒姒做了諸多事,她卻不領情,秀秀看著這份灼人的愛情,心中備受煎熬,可是再難、再苦,她只得咬咬牙挺過去了。

    她們兩人不再說話,大殿上只有安靜的咀嚼的聲音,褒姒輕聲將面前碗中的飯菜都吞嚥了下去,然後放下碗筷站起身,「我去看看念兒。」

    「是!」秀秀應聲道。

    褒姒起身離席,朝著念兒的房間走去,念兒正趴在桌子上用筷子攪和著碗裡的米粒,滿心被雜七雜八的念想充斥著,心中覺得委屈,可是又不能哭,想要寬慰一番自己委屈的情緒,又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聽見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趕緊坐直了身子,用手迅速的將眼角的星星點點的淚水給抹去了,然後才說了聲,「進!」

    「是我……」褒姒推門而入,看著小臉通紅的念兒,嘴角帶著些溫婉的笑意,想要將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自己兒子的面前。

    「母后?」念兒喚道,深深的吸了口氣,鼻頭已經一片通紅了。

    「可是覺得委屈?」褒姒坐在念兒的對面,看著藏起自己軟弱的小傢伙,伸出手去刮了刮他的臉頰,「剛才被你父王那般訓斥,心中定是有不服之意?此事也怪為娘沒有教你,在這宮裡,凡事不宜妄動,因為沒人會對你說實話,他們怎麼想、怎麼做,你要悄無聲息的去觀察,或許事實和你眼見的不同,好人也可能是壞的、壞人也可能是善的,這世上不是非好即壞的,你要多體會體會箇中的關係。」

    「念兒不明白,」念兒搖了搖頭,「念兒只知道娘不開心,白日將自己鎖在房中,連念兒也不願意見。念兒不明白什麼叫做事實與看見的不同,念兒只知道,叫娘不開心的事情必定不是什麼好事兒。」面前這個只有幾歲的小男人,神情堅定的看著褒姒,這灼灼的眼光之中閃爍著奇異的色彩,拳頭緊握在一起,無比堅定的相信自己一定能保護自己的母后。

    這倔強的模樣叫褒姒心頭一暖,眼睛一酸,強忍著才沒有哭出來,念兒覺得委屈,她何嘗不是呢?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就非得受姬宮湦的冷遇,過去的時光太過美好,寥落的時候才越顯悲涼。

    那個曾經說過東宮便是家,褒姒便是妻的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從此以後褒姒必須要一個人帶著念兒面對著後宮之中的波瀾,面對朝堂之上的風雨,她不知道這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可是心底裡總覺得,一定會有那麼一天,她還是能像過去一樣的倚著他、靠著他。

    他的滿腹深情,她從不懷疑,越是不懷疑,就越像是在一刀刀的傷害著他,他們之間因為愛與信任,反倒是變成了互相傷害,令旁人看著扼腕歎息。

    「娘沒有不開心,」褒姒看著念兒說道,「只是白天有些不舒服,才將自己關在房中的,你白天去尋我是什麼事情?」

    念兒看著褒姒,嘴角略微的動了動,然後搖了搖頭。

    「真的沒事兒?」褒姒問道。

    念兒重重的點了點頭,「念兒只是放心不下娘,所以去看看,娘閉門不見,念兒只得回來繼續讀書了!」他強裝著笑意說道,白日去找褒姒的時候,還沒有料想到她會如此不開心,他畢竟不算太懂男女之事,對秀秀的那番苛責也是對褒姒傷心難過的於心不忍。他想去找褒姒,只是因為覺得自己如今被封為太子,總該對這朝政有所建樹,心中惶恐不安,想要向褒姒尋求意見,也寫了幾道奏折,不知道合不合適遞上去。

    趙叔帶吩咐的那番話,念兒心中早有打算,可是趙叔帶說出來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的打算有點妄自尊大了,他不過是個不足七歲的年紀,能做什麼呢?做什麼、錯什麼,什麼都不做,反倒是什麼都不錯。

    褒姒同念兒說話,情緒有些不安,看不出念兒此刻的惶恐,見他這麼說,也只得點點頭,以為他說的是實話,心中沒做太多的想法。撐著桌子站起身,「你先忙吧,有什麼事情再說?」

    「嗯……」念兒點了點頭。

    「不要為難秀秀,」褒姒吩咐道,「萬一錯怪了一個本著一番好意在你身邊替你周旋的人,日後想起來一定會後悔的。」

    「娘說的是鄭伯嗎?」念兒看著褒姒問道,鄭伯同廿七的事情,他從雜七雜八的人口中聽到了不少,是個令人歎息的沒有緣分的愛情故事,可是念兒太小,不明白愛情到底是個怎樣讓人魂牽夢縈的事情,褒姒點了點頭,念兒也點了點頭,二人不再多言贅述,各自對一件事情有著各自的理解,褒姒邁步而出,本想回寢宮中歇著,可鬼使神差的就想去過往的瓊台殿走走,那篇荷花池被姬宮湦擴建的更大了,那片湖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還未凋零的荷葉零零散散的散步在荷塘之上,一副殘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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