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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2章 夢裡吹角連營(下) 文 / 飛刀葉

    姬宮湦輕撫著褒姒額前散落的髮絲,面上仍舊帶著戲謔的笑意,一如他往日那般的模樣,她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炙熱的灼燒著她嬌嫩的肌膚,饒是能夠想明白這或許就是一場夢,可褒姒卻也不願從這場夢中清醒過來,她貼的他越發的緊了,湊在他緊實的胸膛之上,含情脈脈的仰望著這個多日不見的男人。

    「是民心不穩,還是諸侯賊心不死?」姬宮湦看著褒姒問道,口氣中充斥著一股冷嘲熱諷,「只怕如今天下,最唯恐不亂的就是贏德了吧?早就有消息傳來說贏德在諸侯國中四處結盟,明面上意圖與楚國抗衡,怕楚國獨大割據諸侯的勢力,可是實際上……」他說著頓了頓,「他根本就是打算長驅直入我大周的疆域,尤其是褒城,進可攻、退可守,能憑天塹、又有褒河,往南進入楚國,可借楚國魚米彌補秦國的物資匱乏與貧瘠;向東則如同一隻長矛,直插我大周心脈……」

    「都是我不好,」褒姒的心有些焦躁,這個兵家必爭之地竟然就是她的家鄉,褒城看似王權外戚,實則為秦候贏德所用,血脈無法斷、也無法否認,這讓夾在中間的褒姒極為為難。

    「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姬宮湦問道,「你父親褒珦是秦國大夫,寡人又多方得罪,如今褒洪德能爭取便爭取,爭取不來……」他說著搖了搖頭,後面的話沒有說給褒姒聽,只留下了一個充斥著無盡信息含量的表情,就算是不說出來,褒姒也知道這省略的內容是什麼,如果褒城爭取不下來,那麼姬宮湦就要將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都殺了。

    「我會盡量去爭取的。」褒姒有些緊張的說道,事實上他也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聽說如今鄭伯在鄭國舉步維艱,他打算怎麼辦?」姬宮湦忽然調轉了話題問起褒姒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對於別人來說或許不好回答,可是褒姒心裡清楚,如果是鄭伯那麼他最可能做的就是,「將自己的白子布在棋盤之上,把別人的黑子圍而取之,如此一來,鄭國天下就會緊緊握在鄭伯手中了。」

    姬宮湦搖了搖頭,褒姒坐起來看著他不解的皺著眉頭。

    「你別忘了,鄭伯的白子早就叫我抽走了,如今他空有鄭伯之銜,手中卻沒有一人可用,在鄭國他也只不過是個光桿司令而已。」姬宮湦淡淡的說道,這句話叫褒姒猛地一驚,先前給廿七回信就總覺得自己有些地方似乎有所遺漏,可是竟然忘記了當初挑起齊國與東夷戰事的,正是鄭伯友手中僅有的那些棋子。

    「那該如何是好?」褒姒問道,看著姬宮湦篤定的表情,猜測他早就有所準備了,他的皮膚較之之前更加的黝黑而滄桑了,看起來像是歷經磨礪的那種容顏,這份淡定的神情寬了褒姒一顆不安的心,他沉著的語調叫她倉皇情緒中灼灼不安跳動的火焰漸漸的熄滅了。

    姬宮湦開口說道,「鄭伯就算是只有一個人,他也是鄭伯。」

    褒姒皺著眉頭看著姬宮湦,姬宮湦摸了摸她的眉心,試圖將這份褶皺能夠平展開來,「我就算是再不得民心,也還是周朝君主,他們只能彈劾你、彈劾虢石父,誰敢彈劾我?」

    褒姒點了點頭,「大王的意思是,就算是鄭伯手中一無所有,他大權在握,雖然士大夫不聽話,可是總有聽話的士大夫,一個不行就換一個、一批不行就換一批?那對付秦候呢?諸侯到底不敢輕易的更換。」

    「他要發兵,不准便是了!硬來的話……」姬宮湦輕吻著褒姒的唇舌,用近乎呢喃的語調問道,「如何收買天下民心,你不是最擅長了嗎?」他說罷這話就將褒姒按到在了床上,在她的身上摩挲了起來,多日不見的悸動讓她沉溺在這份愛撫之中無法自拔,恨不得從此長睡於夢中,陪伴在他的左右。

    可是只要是夢,終歸有要清醒的時候。

    褒姒只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一切都變得越來越遠了,無法受控的從沙場中淡出,陷入一團無休無止的漆黑當中,然後連這團漆黑也漸漸消失不見了。褒姒的意識不斷的在同自己的身體掙扎,最終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像是卸下了胸口的一座大石,「秀秀!秀秀!」

    「娘娘?」秀秀聽見呼喚,撒足而奔,推開了寢宮的門。

    「去……準備筆墨和布帛,我要給廿七再寫一封信!」褒姒從床上下來說道,秀秀有些吃驚的看著褒姒,「褒大夫在門外請求進諫,我本來以為娘娘您睡了,所以準備打發他回去,可是娘娘剛才忽然喚我,如今褒大夫還被晾在了門外……」

    「我去處理,你去後堂準備!」褒姒說道。

    「是,娘娘!」秀秀點了點頭,心中揣測果然褒姒還是放心不下廿七,終於還是要再寫一封信的,帶著些淺淺的笑意,她朝著後堂走去。

    褒姒從床上下來,對著銅鏡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妝容,將散亂在身後的黑髮輕輕的攏好,披在身上的這件白色長袍也都整理了一番,最後將身上的束帶都繫緊,從自己的寢宮之中邁步而出,整個人被威嚴的神情環繞著週身,她朝著大殿走去,「聽說這幾日哥哥總是前來探望褒姒,可是因為我身體欠佳,一直不能出來迎接,怠慢了!」褒姒低眉順目的說道。

    這態度弄得褒洪德十分緊張,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手心裡面也都是汗水,清了清嗓子又咳嗽了兩聲才說道,「那晚……」

    褒姒挑眉看了一眼褒洪德,他又將這話生生的嚥了下去,環顧了周圍一圈的悉人,褒姒抬手擺了擺,讓悉人們都撤下去了,前殿只留下了褒洪德與褒姒二人,褒洪德上前一步關切地問道,「娘娘這病……好起來了嗎?」

    褒姒看著褒洪德緊閉著雙唇不言,面上的一切表情都收攏了起來,轉過身去走了兩步,沉默的氣氛就像是巨石壓在了褒洪德的身上,讓他越發的侷促不安,「我那日是喝的太多,控制不住自己,若

    是有什麼地方唐突了娘娘,還請娘娘贖罪……」褒洪德說罷就「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褒姒轉過身看了看褒洪德,搖了搖頭,蹲下身子手搭在褒洪德的衣袖上,又站了起來,褒洪德也只好順勢站起身來。

    「哥哥這般大禮,褒姒怎麼守得住,既然是酒後失言,此事便翻個篇便不再提了。」褒姒輕聲說道,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仍舊讓褒洪德的心放不下來,不確定的問了句,「娘娘當真不再怪我那日的唐突?」

    「我的命都捏在哥哥手中,我怎麼敢?」褒姒看著褒洪德問道,這句話讓褒洪德的面色霎時間變得無比難看,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成了一片蒼白,「娘……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什麼意思還要我解釋給你聽嗎?」褒姒厲聲問道。

    「在下不明白!」褒洪德低著頭對褒姒說道。

    「好一個不明白!」褒姒走了兩步歎了口氣,「我自問也待你不薄,讓舅舅將朝中大小官員引薦給你,幫你在朝中樹立了地位,讓你有權有勢,可惜……哥哥卻不買我的帳,如今卻還要連同外人將我置之死地,真是令我心寒的很,既然如此哥哥又何必在意我是不是不介意那晚的事情?生殺大權在你手中,我不過只是個弱質女流而已。」

    褒洪德動了動嘴,眼神在朝著某個地方看去。

    褒姒上下將自己的這位哥哥打量了一遍,沒有叫他說話自己又接上了話茬,「我的話既然已經說道了這個份兒上,哥哥也不必再裝傻了,你入京雖然不是贏德的安排,可是你們將計就計,你在朝中與秦夫人互通有無,如今大周國難當頭,你們便謀劃著要趁勢竊國。這件事情……」褒姒指著褒洪德的胸口問道,「父親知道嗎?」

    「我沒有辦法!」褒洪德拉住褒姒的胳膊說道,聲音中充斥著顫抖的音調,「褒城是秦國的屬地,我若是不這麼做,我還能怎麼辦?」

    「所以就讓我做這個替死鬼,代替整個褒城的人去死?」褒姒看著褒洪德問道,「當初是你送我入的鎬京城,將我送到了周王的身邊,你說你是逼不得已。如今你要將周王置之死地,又要讓我做這個陪葬品,你又是逼不得已?」

    「你不會出事的!」褒洪德看著褒姒說道。

    「贏德不會放過我的,是我逼的秦夫人動手殺了秦伯,也是我逼的秦夫人動手推自己的女御去死,才叫如今的後宮之中大大小小的女人們都對她敬而遠之。我活著一日,秦夫人就不會安心一日!」褒姒看著褒洪德說道,「更何況,你為贏德效命來保全褒城的百姓,父親是否會領你這個情?」

    褒洪德不停的搖頭,這件事情褒姒若是不提,他肯定也想不到這一步,只以為自己是贏德身邊的人,想要保全一個無傷大的女人應該不成問題,可是諸多時日不見,他卻忘記了,如今的褒姒早已不是當年的褒姒了。

    「他們許了你什麼?」褒姒拉住褒洪德的衣服問道,「做官,在大小官員之中,你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封疆,你若是想要,褒城我現在就能給你,讓你做這個諸侯!秦國給你的不過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秦夫人能狠得下心腸殺了自己的父親,你以為待到贏德的野心達成,他當真會以上賓之禮待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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