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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章 岳父 文 / 一樹櫻桃

    第124章岳父

    烏爾瑪還抱著一絲幻想,想著裴和與太皇太后是親戚,除爵的話只是太皇太后一時的氣話。但當她看到鎮南侯府外突然多了一隊禁軍,她就覺得不對勁了。

    府門被禁軍圍起,日常進出都要受到嚴格盤問,府中出去採買的僕人身後都要跟著兩個持槍荷刃的禁軍。

    京中傳言紛起,烏爾瑪這時方意識到,這不是一句氣話,裴簡的失蹤只怕是真的觸到了皇家的逆鱗。

    如果真如裴和所言,皇帝要捋了鎮南侯的爵位,那她這麼多年來的辛苦全都化為了泡影。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子裡來回地走動。侍女試了幾次都沒辦法送信出城。就算她想與派出去的高山聯絡,一時半會也想不出辦法。

    信鴿她有,但完全不敢用。

    不管高山做了什麼,只要人不在,誰也栽不到她頭上去,但若是來往信件被人截獲,她就是渾身長滿嘴也不能將自己摘脫出去了。

    此時此刻,她不能慌!

    要冷靜一點。

    烏爾瑪腦中急轉,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才好。

    還沒等她想出來什麼好法子,榮王帶著兒子孫子一家老少,手裡拎著棍子,上門踢館來了。

    守在鎮南侯府外的是金吾衛,見榮王一家子老少三代騎著馬過來,忙上前幫著牽馬。榮王老爺子很光棍,只帶了兒子李坦和孫子李放,隨身侍衛二十幾個全都讓他們站在門外頭。

    然後他吼了一聲,手裡一捋袖子,抬腳就去踹侯府的大門。

    鑲銅釘烏柚木的大門少說也有三四百斤,老爺子這一腳踹上去,萬一震傷了骨頭可不得了。也算侯府門子知機,知道榮王一家不好惹,早悄悄抽掉了門栓,於是榮王這麼一踹,大門就被他威風又霸氣地踹開了。

    早有機靈的下人跑進內宅通知了裴和。裴和聽說彪悍的老丈人來了,嚇得一個激靈。不用想也不用問,榮王這次鐵定是為了裴簡的事殺上門來的,想要新賬老賬一起跟他算。

    裴和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去通知烏爾瑪,讓她帶著孩子們先躲避開。

    他十年前曾帶著烏爾瑪回過一次京城,想為烏爾瑪請封誥。當時就是被榮王和榮王世子父子倆拿著刀鞘從朱雀大街的南頭一直追打到北邊。那條長街是上朝下朝時朝臣們離開承乾殿的必經之路。那時候正趕上下朝,鎮南侯在前頭髮足狂奔,榮王世子李坦揮著綠鯊魚皮刀鞘凶神惡煞一樣地追趕,榮王騎在馬上,不快不慢地跟在裴和後頭,追上了就拿束腰的玉帶在他後背上抽一下。

    玉帶上的美玉都被他抽掉了幾塊。

    這事成為當年京城街頭巷尾熱議話題榜首,風頭一時無倆。

    那時候正巧烏爾瑪帶著府裡的馬車來迎他,正迎面撞上榮王父子。李坦當時就拔刀出鞘,聲稱要砍了她讓她到地下去伺候妹子,以免妹妹玉城郡主在地下過得孤單。

    幸虧烏爾瑪見機得快,當時搶了一匹馬衝出了京城,不然就算李坦不會將她真的砍死,缺個胳膊少條腿之類的事也未必做不出來。

    裴和是一品侯爵,榮王再勢大也不可能將他殺了或是打殘了,否則就算是鬧到御前,皇上也不能保得住他。但烏爾瑪不同,她雖然是裴和八抬大轎迎娶回來的,但朝廷不承認,長輩不承認。一介平民,真打死了也就打死了。榮王和榮王世子不可能為她抵命,最大的懲罰不過是罰兩年的俸祿,關三個月禁閉。

    他們在乎嗎?真不在乎。

    裴和帶著烏爾瑪回京是為了求正名的,可不是為了來送命的。他一再叮囑手下的侍衛,務必保護好夫人和小姐少爺,斷不可出了差錯。

    安排好了烏爾瑪和三個子女,裴和定了定神,將衣襟理了理,抬步迎了出去。

    榮王倒也沒帶著兒子孫子硬闖,只是拄著棍在正廳前站著,左邊站著李坦,右邊站著李放。

    李坦肩上扛著一把重刀,綠鯊魚皮的刀鞘,裴侯爺看著十分眼熟,正是當年追打了他整條街的那把刀。世子爺身上套了一身軟甲,魚鱗大小的亮銀鐵片覆蓋在胸腹和肩頭,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李放個子又抽高了不少,只比他爹矮了半個頭,少年身姿挺拔,眉目帶煞,眼角還是紅的,眼皮也有點腫,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

    榮王面色沉凝,世子淵渟嶽峙,王孫鋒芒畢露。

    只是三個人而已,站在院中給人的感覺竟然像是面對千軍萬馬。

    裴和遠遠的,給榮王作了個揖。

    「不知岳父駕到,小婿未曾遠迎,失禮。」

    榮王摸了摸鬍子,目光陰沉:「不敢,難得鎮南侯還記得老夫。」

    裴和臉上賠著笑,向前緊行了幾步,作勢要去扶他:「岳父您這樣說可是讓小婿羞愧死了。」

    李放看著裴和,雙目放出火來,上前一步就待發作,卻被榮王一把扯住,對他搖了搖頭。

    李放死死地盯著他,往旁邊吐了口唾沫,擺明了不屑輕鄙之意。

    裴和臉色微變。榮王和李坦再怎麼對他,一個是長輩一個是大舅子,他都不能有二話只能受著。李放一介後生晚輩,身上連個爵封也沒有,居然也敢這樣給他臉色,目無尊長,真是無禮霸道之極。

    他以前在滇南也曾聽過京中小霸王的名頭,覺得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有多大本事。今日一見,本事未見多

    多少,威風倒是上天了。

    若是換了平常,他自然用不著對李放客氣,但自從玉城郡主過世,他就沒能在榮王一家面前抬起頭來。

    在他看來,女人生孩子就是半隻腳踏進了棺材。玉城身體太過孱弱,裴簡這孩子命帶不詳,把他娘剋死了,這一家子卻非要誣蔑他毒妻害子,真是天大的冤枉。

    他那時候是喜歡上了烏爾瑪,那又如何?

    玉城是他妻子,是宗室郡主,還是他的表妹。論理論親,玉城做他的嫡妻都比來自烏苗的烏爾瑪對他有幫助的多。否則他當年也不會那樣費勁心機將玉城娶到滇南來。

    人吃五穀雜糧,自有生老病死。當時他已經想著要將烏爾瑪接入侯府,當個姨娘也算是配得上她的身份。玉城那時尚在孕中,雖然不高興,但她也沒表示過反對。反而要將自己身邊的侍女開了臉給他做姨娘。

    裴和當時就強烈反對過了。在他看來,玉城是嫡妻元配,烏爾瑪是他心口的硃砂痣白月光,一柔美一嬌媚,已是人間極致。他不是那樣貪心薄倖的人,對旁的女人都不會多看一眼。

    他還有什麼理由,什麼動機去害死玉城?

    至於烏爾瑪,玉城過世之後他也派人細細查問過,烏爾瑪當時根本就在府外,完全沒有動手的條件和時機。

    他在玉城過世半年就將烏爾瑪娶進門,這事是他欠考慮,行事太急躁了,所以才叫岳父抓住把柄,一年兩年二十年的鬧。雖然事後他也有些後悔,但對於榮王家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勢他也十分惱火。更別說榮王居然派了人日夜盯著裴簡,做出一副他連親子都要害死的架式來。

    想他鎮南侯裴家,先祖還是平陽長公主駙馬,當年追隨太|祖皇帝開疆闢土,立下不世戰功,受封冠軍侯。大齊掌軍之人,皆以先祖為師,那是多大的榮光。到了祖父這代,雖然由冠陽侯改封鎮南侯,那也是用實實在在的功勞換得的。

    裴家坐鎮南疆數十年,不說將南疆治理得如鐵桶一般穩固,卻也是給南邊帶來數十年安定繁榮的日子。

    為什麼到了他這輩,就要生受李家人的窩囊氣,被李家人當街辱罵毆打,讓他做出當街奔逃這樣丟臉的事?

    若此時此地換在滇南他的地盤上,他定要讓人將這父子祖孫壓住,好好地跟他們理論一番,讓他把這些年的羞辱、委屈和憤怒都發洩出來。

    不然他真的會被他們逼瘋。

    但現在不能。

    這兒是京城,是天子腳下,就算是鎮南侯府裡,也並不全是與裴家貼心貼肺的人。

    他只能忍。

    「裴簡的事,你打算給我們一個什麼交待?」

    此時開口出聲的是榮王世子李坦。榮王一脈因有西涼血統,家中男丁各個身材高大,五官深邃,相貌十分俊美。李坦平素著著儒衫,舉行溫儒還看不出來什麼,此時一穿戰甲,色澤淺淡的瞳仁裡便染上一絲血氣,比他裴和這個實際掌執邊軍的軍人還像個軍人。

    裴和是被李坦追殺過的,對這個大舅子有著天生的畏怯感。

    倒不是說他武功不是李坦的對手,實在是聲勢上有差,每回見著他,就好像老鼠見著貓的那一瞬,渾身的毛都要豎起來了。

    裴和心裡又驚又懼又怒又悲,對李坦說:「交待?舅兄要我裴和做什麼交待?裴簡是你外甥,更是我的嫡長子。你來找我要交待,我又去哪裡找人要交待?」

    想著裴簡的音容,裴和眼角發紅,險些又要落淚。

    玉城走的時候,他都沒這樣痛過。那時候玉城走了,他身邊還有烏爾瑪這朵解語花可以寥慰愁懷。可是裴簡走了,就跟要了他半條命一樣。那是身體裡有著他一半血脈的親子。也更是因為裴簡走的時候不是只帶走他自己的一條命,還把裴家幾代多年的努力一併帶走了。

    爵位被削,他以後有何面目面對同僚朝臣的指點嘲笑?更有何臉面去見裴家的列祖列宗?

    裴和在心裡憤憤,覺得天道如此不公。天家果真無情,裴家也是天家的姻親,為何就如此偏心,為了個莫須有的罪名這麼些年一意地為難他。

    李坦哪裡管裴和心中的委屈憤慨,只是冷笑一聲道:「你心裡何曾有過半點父子親情?若不然,裴簡這些年何必過得那樣辛苦,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現在他不見了,想必你心中快意得緊,總算我外甥將世子之位騰出來,可以讓你捧著送給你的心愛之人了吧。」

    裴和大喝了一聲:「舅兄慎言!這些話你若再說一遍,休怪我不念舊時情份。」

    「不念又如何?」李坦毫不在意,「你我之間又何時有過舊情?」

    「李坦。」榮王終於發話了。

    「父王。」

    「跟他廢什麼話。」榮王拿著棍棒在地上點了點,「去把那賤婢抓來,押到榮王府裡去。裴簡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再還給鎮南侯。」

    「岳父!」裴和聽了榮王這不講理的話,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您開什麼玩笑?」

    「老子可沒空跟你開玩笑。」榮王冷冷看他一眼,「如果裴簡回不來,你就永遠也別想見到那個賤婢。如果裴簡真的沒了,就讓她到陰曹地府為奴為婢地伺候玉城和裴簡母子兩好了。」

    「你!」裴和聽了榮王的話,好懸沒氣得吐血。

    這老頭兒太不講理了,烏爾瑪又不是榮王府的家生奴婢,她是自己的妻子,豈是可以任由他們這樣恣意

    判定死生的人?

    「你們別欺人太甚!」裴和咬著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祖父,我看也別等簡表哥回來了,直接送那女人下去伺候我姑媽得了。」就欺負你了怎麼樣!李放手裡拎著一根哨棒,在手裡挽了個花,頗有些躍躍欲試。

    他打小就知道這位前姑父的事。雖然沒人敢在老爺子面前提,但不代表人家不會私下裡議論。玉城郡主是榮王的小女兒,聰明又漂亮,家裡當仙女兒一樣捧著供著,以至於為人單純,過於理想主義。她雖然是家裡嬌養的女兒,但並不像別人家的千金小姐那樣嬌弱。她女紅書畫什麼的頗是拿不出手,但自小跟著父兄習槍舞劍,不說能當個女將軍,最起碼身子骨兒棒得很,就算尋常三四個男人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裴世子又非難產,生產過程也並不多長,也沒有產後血崩這種要人命的問題,怎麼莫名其妙就虧了身子,突然就死了呢?

    若說沒鬼,誰也不會信!

    再說裴簡,自小三災八難,誰家子弟成長的過程都沒他驚險。

    這也就虧得榮王有先見之明,派了數撥忠心仔細的手下日夜不休地盯著看著,否則裴簡根本長不大。

    可是不管榮王的人怎麼對裴和說,哪怕是裴簡一再去向父親求助,裴和查出來的真相都是子虛烏有,還有幾回扯上榮王派來的人身上,成了他們蓄意挑撥世子與夫人的關係,離間世子與侯爺的父子之情。

    久而久之,世子便再也不肯與他父親說話了。

    這情況,到了烏爾瑪生出兒子之後,愈演愈烈。

    天底下,也只有裴和這一個被屎糊了腦子的人才看不出貓膩來吧。

    反正在李放的心裡,甭管有沒有實證,烏爾瑪這女人,怎麼死都不冤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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