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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9章 驚惶 文 / 一樹櫻桃

    第109章驚惶

    新年裡,皇帝按例給朝中臣工們發了賞賜,也就是壓歲錢,紅包。

    韓府比去年多得了三成。

    當然,這三成是私底下給的,不走明面兒。

    這也就是皇帝在暗中向韓家道歉的意思了。韓綸入宮謝恩的時候,韓小魚帶著常寧還在後院子裡攪拌葡萄汁兒。

    「這天太冷了。」常寧看著鉛灰色,陰沉沉的天幕打了個寒戰,「總覺得要下雪了似的。」

    「瑞雪兆豐年嘛,這時候下雪正當時令。」小魚摸了摸因為發酵而變得溫乎乎的瓷缸,「還是讓人把這些酒罈子放到窖裡去吧,太冷了沒辦法發酵,下頭加炭火總不比窖裡暖和均勻。」

    「就是,早就該放下去,偏你這麼懶。」常寧嘴裡抱怨著,又跺腳要拉小魚回去,「你上回跟我說的那個蜜三刀,我已經試著做出來了,味道還不錯呢,你來跟我回去嘗嘗。」

    「等我先讓人把酒給搬下去的。」

    「嗐,這又不是離了你就不能行的事兒,碧桃姐還在這兒看著呢,你還怕這酒被偷走啊。」常寧拽著唐小魚就回屋了。

    碧桃轉身對月亮門後頭喊:「伍大哥,出來幫忙啊!」

    伍衛瞬間從竹叢裡現身出來,搓著手問:「碧桃姑娘,什麼事?」

    「麻煩您,找幾個人幫我把這些罈子搬到酒窖裡去。要手穩當的啊,我們姑娘可說了,這酒不能晃,不能搖,不然味道會變酸的。」

    「好,好,旁的事兒不能保證,這事交給我們絕沒問題。」

    碧桃對他甜甜一笑,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來:「我們家阿寧新做的小點心,很甜很香的,給您嘗嘗。」

    搬完罈子,伍衛拿著紙包坐在竹林的木架子上傻笑,旁邊有人捏著嗓子尖聲尖氣地說:「哎喲伍大哥,來幫奴家一點兒小忙。」

    伍衛捋了一把竹葉扔出去:「閉上你們的狗嘴。」

    竹葉聲響,幾個護衛嘻皮笑臉圍了上來:「頭兒,碧桃姑娘這回又送了你什麼好東西呢?拿點分給兄弟們嘗嘗啊?」

    伍衛翻手將油紙包塞回懷裡,虎著臉說:「去去去,該幹嘛幹嘛去,一個個圍上來誰盯著護著?出了事扒了你們的皮啊!」

    「嘖嘖,剛剛叫咱們哥兒幾個搬罈子的時候怎麼沒這麼說呢?咱們都搬酒罈子了誰去保護碧桃姑娘的安全呢?」

    「頭兒,咱們是不是以後要改人家稱呼叫嫂子了?」

    「喲,碧桃嫂子!碧桃嫂子嗨!真順溜!」

    伍衛身形一晃,拳頭已經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腰像折了一樣突然彎下來,一招撩陰腿就踢了上去。

    大冷天的,一直蹲著守著,身子骨都麻了,正巧逮著機會好好鬆鬆筋骨。

    韓綸回來了,脫了風氅,他就著屋裡正中紅紅火火的炭爐烤了烤凍得發僵的雙手,直著脖子叫人:「去把夫人請出來,還有你們大奶奶和姑奶奶,一併請出來,我有事要跟她們說。」

    屋裡門窗都拿厚棉簾子遮著,將寒氣全都擋在了屋子外頭。房裡有炭盆,下頭還燒著地龍,淡淡的炭氣拘在屋子裡,蒸得人渾身冒汗,可坐在屋子裡的頭的娘兒仨都覺得骨頭縫裡往外冒冷氣。

    「皇上,皇上真的這樣說?」常氏看著丈夫,聲音微顫。

    「是這樣說的沒錯。」韓綸面色凝重,點了點頭,「讓小魚參加春天的選秀,皇上的意思,是要給我們家一個恩典,直接內選上。」

    「這可怎麼行?」許氏捂著胸口叫出了聲兒,「我,媳婦本來想著要把小魚留給大郎的!」

    陳氏的眼圈卻都紅了:「一入宮門深似海。若是小魚有那攀龍附鳳的心也就算了,可她,可她只想自在過日子,要是入了宮,就跟籠子裡的小雀兒一樣不得自由,她不得生生憋死了。」

    韓綸頗為無語地看著這三個女人。

    他本來以為將這消息帶回來,家裡女人驚慌惶恐是有的,但更多的應該是興奮和高興。能直接內選入宮,這是多少少女想都想不來的榮耀啊。可這一個個的,直接哭了起來,如喪考妣一般,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不知道該有多心塞。

    「你們放心,不是給皇上當妃嬪的。」韓尚書默默皺起一張囧臉來,這安慰的話要是讓旁人聽了,指不定以為他腦子得了病,「皇上說了,太子東宮空虛,有意選小魚做太子奉儀。太子奉儀!」他生怕自己說的不清楚,又將這四個字重重地提了一回。

    「我的兒媳婦沒了。」許氏抹著眼淚。

    「大郎這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姑娘,怎麼能這麼飛了?」常氏嘴裡念叨。

    「我的小魚喲,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面。」陳氏掩面哭泣。

    好嘛,敢情他剛剛說的全都白說。

    「好了,你們都靜一靜,聽我說。」韓尚書煩躁不安地喝了一口熱茶,「太子東宮裡現如今只有一位太子妃,是刑部左侍郎王省之的女兒,十分賢德。除了太子妃,東宮裡只有一位承訓,兩位良娣。奉儀的位份品級僅在太子妃之下,將來太子繼承帝位,小魚就可能是皇貴妃,再不濟也有個貴妃的稱號。你們覺得這不好嗎?」

    常氏呸了一聲道:「貴妃的稱號再尊貴那也是皇上的小老婆,哪有當一家主母的威風自在。你要是真的心疼

    疼小魚兒,當時就該跟皇上說,小魚兒早就許了我家大郎為妻了,誰稀罕去給太子殿下作小,每天給太子妃磕頭請安的!」

    也就這屋裡沒外人,常氏能跟自家老爺子做河東獅吼狀。許氏和陳氏忙著低頭,不敢去看韓綸那張通紅的老臉。

    「這時候倒怪上我了,我早說了小魚不錯,讓你們把這事給定下來,是你們說不忙不忙,大郎和小魚也未必能成的。皇上要讓小魚入宮選秀,難道還要我欺君,將沒成的事生生拗就不成?到時候說不定你們又要怪罪我阻了小魚的青雲之路。」

    韓綸扯了兩下衣襟,躁聲說:「不論如何,皇上金口玉言已經這麼說了,便有再多怨言,小魚也得進宮參選,沒得躲沒得逃。若實在是不想進東宮,咱們再想別的法子,讓她落了選也就是了。」

    「你說得倒輕巧,皇上都說了直接內選,哪還有作法子落選的機會!」常氏喘了半天,漸漸平復了心情。

    她想了又想,對韓綸說:「老爺說得也對,這事躲不了也逃不掉,皇上的金口玉言不是能輕易改變的。山不就我,我也就只能去就山了。去太子東宮總比選上了當個後宮裡的小妃嬪強。只是老爺您確定了,皇上要把小魚指到東宮當奉儀,而不是什麼太子良娣之類的?」

    韓綸點頭:「皇上說得很清楚,是太子奉儀。」

    「那就好。」常氏輕輕拍了拍心口,歎了一口氣,「太子奉儀上頭就只有一位太子妃,受得壓制還少些。」

    許氏憂心忡忡地說:「母親,只是小魚這出身,怕太子妃瞧不上她,下頭的那些個侍妾不敬重她。那她在宮裡的日子可就艱難了。」

    陳氏眼巴巴地看著常氏:「母親,怎麼辦?」

    常氏看了看韓綸,韓綸對她點了點頭。

    夫妻多年,彼此都太瞭解,用不著多話,二人對個眼神已大概能明白對方在想些什麼。

    常氏說:「她的出身不成問題,不過就是『名正言順』四個字。」

    韓綸沉聲道:「這是皇上給韓家的恩典,韓家自然要讓恩典落在實處方能不負君恩。」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常氏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或許是天意吧。」

    韓綸對陳氏說:「過了上元節,就開了宗祠,將你和小魚正式記名到我韓家嫡支。」

    陳氏以手掩唇,震驚之下久久不能言語。

    皇帝對韓綸在德懋殿東暖閣的一番私語,沒過多久就順著不同的渠道傳到了不同人的耳中。

    太子妃王氏捧著微凸的肚子坐在軟榻上默然不語,她心腹的嬤嬤對她說:「皇上已經說過太子爺好幾回,嫌東宮冷清。今年選秀,是肯定要往東宮填人的。韓尚書認的干外孫女兒只是一個農家小戶裡出來的丫頭,還沒及笄,聽說容貌也就稱得上清秀,詩詞書畫一概不知,心思單純的很。這樣的人被指為太子奉儀可比讓旁人來強得多。她只能任娘娘您搓圓捏扁,想塑成什麼形的都成,還不用耗費心神。」

    太子妃垂下眼眸:「嬤嬤你沒聽過她的名兒,早幾年,她可是曾經傳出過仙人子弟名頭的,聽說在巴蜀一地,還有個農神小娘子的號。」

    「那也是要親歷農事才能有讓她揚名的機會。等她進了東宮,見天兒都是宅子裡的事,要忙著伺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哪有工夫去拾掇那些髒兮兮的泥土活計?沒兩年那些老百姓也就將她給忘了。此後就只有太子奉儀唐氏,再沒什麼農神小娘子。」

    太子妃斜睨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道:「你當一個普通農家女會幾手農活就能被那些農夫尊為農神娘子?沒有當地官府的支持,她一個小丫頭怎麼能穿州越縣去幫農人治稻瘟?又怎麼能獻玉薯,賣金瓜?壽康宮的那位老祖宗是多精明的,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能哄得她高興歡喜,宣她進宮做撥霞供吃?一個普通的小丫頭能讓朝中素有清名的韓綸大人認了干親,能讓皇上青眼有加,放著那麼多名門貴女不指,非要將她指來東宮?」

    太子妃輕輕摸著自己的肚子:「總覺得這事情不簡單。」

    嬤嬤不敢答腔,見太子妃陷入沉思中,不禁低聲自語:「只盼娘娘再生一位小皇孫出來才好。」

    不然東宮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就算太子爺再能扛,若太子妃這胎又是位小郡主,東宮裡空著的那好些個妾位就要被填滿了吧。

    「本宮也很久沒去老祖宗那兒坐了。」太子妃沉吟片刻說,「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去。」

    「娘娘?您現在就去?」嬤嬤上前將她扶起來。

    「老祖宗事事洞燭於心,在她面前沒有什麼可瞞可裝的,既然心裡有疑問,就去問,問錯了想來她也不會怪我這個曾孫媳婦。」

    太子妃來到壽康宮時,太皇太后正在院子裡曬太陽。

    「你來啦。」太皇太后看見太子妃,衝她招了招手,「好孩子,過來坐。」

    「曾祖母今日看起來精神很好啊。」太子妃身上有孕,且知道這位曾祖母最煩人跪來跪去,也就簡單行了個晚輩禮,便笑嘻嘻地挨著她坐了。

    「你有了身子,別跑這麼遠的路,多在東宮裡曬曬太陽,蹓蹓彎兒。這樣日後生產也容易,孩子才健康。」太皇太后取了洪嬤嬤遞來的熱帕子抹了一把臉,又叫人去打盆熱水來給她。

    「你肚子裡頭還揣著孩子,怎麼還勻粉點胭脂?這些東西對孩子都不好。你快洗了。」

    太子妃陪著笑說:「這兩天胃口不好,夜裡也睡不踏實,不勻些粉臉色不好看。」

    br/>「是你臉色重要還是肚子裡的孩子重要?」太皇太后拿手巾在太子妃臉上抹了一下,細白如瓷的肌膚留下一道發黃的痕跡。

    「我對你們說過多少回,越是白的粉裡頭含鉛越多,這玩意兒抹在臉上是顯得白嫩,但日積月累的,那點子鉛毒都攢在你皮膚裡,用不著過四十,你們一個個都得成了黃臉婆。」

    「是是。」太子妃被她教訓得,忙就著宮中女侍端來的銅盆,把臉上的妝面都給洗乾淨了。

    「你還這麼年輕,這些東西能少用就少用。」太皇太后閉上了眼睛。

    「曾祖母?」太子妃輕聲喚她。

    「嗯?」

    「妾身有一件事,想來問問您,您這會子有空嗎?」

    「想問什麼?」太皇太后睜開雙目,「先說明了,你肚子裡懷的是男是女我可瞧不出來,我又不是神仙。」

    太子妃笑了起來,她對洪嬤嬤點了點頭。洪嬤嬤明白她的意思,揮手讓近侍們都遠遠離開,只留下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坐在依舊葉片茂密油綠的高大的桂花樹底下。

    「父皇說要給東宮指一位太子奉儀。」

    太皇太后轉頭看她:「怎麼,不樂意?」

    太子妃笑著說:「怎麼會,求都求不得呢。東宮是太冷清了些,早該進幾個人了,不過是太子一直不肯。」

    太皇太后面上閃過一絲失望:「那你要來問什麼?」

    「那位太子奉儀,是您老認識的姑娘。曾孫媳婦就是想來問問您,那位姑娘品貌性情如何,我也好安安心。」

    太皇太后好像不大高興,拿手指頭捏了捏額角說:「我一個老婆子,成天關在這大籠子裡頭,何曾認識什麼妙齡的姑娘?」

    「前些日子您還宣她來過壽康宮的。」太子妃提醒她,「就是韓綸韓大人認的乾孫女,姓唐,閨名叫小魚的那位。」

    唐小魚?

    太皇太后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那個笑容甜甜,做菜特別好吃的小姑娘來。

    「她?」

    「是啊。聽說您很喜歡她,想來品行也差不了。」太子妃笑著說,「您跟我說說她的事,將來她進了東宮,我好照應著她,一起伺候太子殿下。」

    太皇太后臉突然沉了下去,盯著太子妃的笑臉看了半晌。

    太子妃也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惹了老太太的氣性了,這臉上的笑容繃不太住,笑容落下去,換上了幾分惶恐。

    太皇太后深吸了兩口氣,又看了看她凸起來的肚子,口中唸唸有辭:「她是個孕婦,孕婦最大,別發脾氣,忍著點兒。」

    嘰嘰咕咕念叨了好幾下,她才揚聲對著站在遠處的洪嬤嬤喊:「你過來,送太子妃回去!」

    「曾祖母?」太子妃慌了,她這才沒說兩句話啊,這兩句話她翻來覆去在嘴裡嚼了半天了,到底是哪裡犯了老太太的忌諱,讓她要將自己攆出去?

    「你放心好了,哀家不會讓小魚進東宮的。」太皇太后見洪嬤嬤走過來了,自己撐著貴妃榻站起來,對太子妃說,「你若心裡不想笑就別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你們東宮的事哀家懶得管,你丈夫要討什麼樣的小老婆,你跟你丈夫商量去,以後這種事少來煩我。」

    說完轉身就進了內殿。

    太子妃直接就傻了,洪嬤嬤過來攙扶她的時候,她忍不住扶著洪嬤嬤的胳膊哭了起來:「本宮到底是說錯了什麼?老祖宗怎麼會發這樣的火?」

    洪嬤嬤沒聽到她們之間說什麼,也不好多嘴,和太子妃的侍婢一道將她送出了壽康宮。

    不過幾步路的工夫,太子妃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在洪嬤嬤手裡塞了一隻荷包,又將她拖到一旁求教。

    洪嬤嬤聽了她方才與太皇太后說的那幾句話,便將荷包還給她,笑著說:「這點小事不敢領娘娘的賞。只一樣,娘娘入主東宮也有年份了,還不知道咱們老祖宗的脾氣嗎?當年成宗皇帝可是為了她直接散了後宮的。東宮要進妃妾,您還能笑著表示樂意,這自然是娘娘您大度能容,只是老祖宗推已及人,覺得您這是矯情了,不坦蕩。唐姑娘又是老祖宗的心頭好。以老祖宗的性子,喜歡的姑娘是斷不能看著她去做小的。您這回來說了這事,保管一會兒她就要叫皇上來,讓皇上收回成命呢。」

    太子妃心頭一鬆,又是一緊。這要是太皇太后把皇上拎到壽康宮教訓,一會再追根溯源,都是她來這嚼舌根子惹的禍事,若再害得太子被皇上不喜,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太子妃緊緊揪著洪嬤嬤的手,欲言又止。

    洪嬤嬤是個人精,自然能猜到她的想法,笑著說:「不妨事的,這事就算不從您這兒知道,回頭也能從旁的地方得來。太皇太后不會將您給牽進來的。」

    過不多時,壽康宮的總管太監果然匆匆向德懋殿的方向去了。

    太子妃忐忑不安地回到了東宮,派人在壽康宮附近探聽消息。

    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怎麼跟皇帝說的,第二日,又一道懿旨到了韓府,宣唐小魚再次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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