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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6集 虛竹和尚濃重登場 文 / 淺黛縈雲

    不見天日的昏暗,彼此糾纏的高大黑色樹木,森林中隨處可見的人獸殘骨,還有那森森白骨間閃動的磷光,這些,就是如今楊槿所面對的一切。

    自從她追蹤黑影,進入苗山這個神秘陰森的世界,在跋涉過兩重險峻山脈之後,進入到了一片廣大的白森林中,而呈現在她面前的,就是這個場景。

    這是她在白森林中的第三天了。

    前方似乎永無止境的黑暗,像是凝固一般靜止不動,楊槿嫵媚的臉上,不禁也有些淡淡的焦灼。她走動一步,腳下卻發出一聲輕響,向下看去,一個白森森的人類骷髏頭骨,在地面上滾動到一旁,也不知道他究竟死在這裡多少歲月了?

    楊槿歎了口氣,用腳輕撥,將骷髏掃在一邊。

    儘管在進入苗山前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楊槿仍然沒有料到這裡竟是如此的詭異和險惡。到處都是劇毒的瘴氣不說,稍不小心就可能死於非命。一路之上,她著實遇到了不少聞所未聞的怪獸,說是怪獸,其實也不妥當,這些東西多半像是從某些種猛獸變異過來的,諸如虎豹合身、豬熊一體等等,但看著又不似以前見到的魚人那種較為聰明的異族。

    不過這些怪獸雖然兇惡,也只是相對常人而言,對擁有黑色九尾狐妖力的楊槿來說,還不難對付,所以一路上她還算輕鬆,只是這裡無處不在的毒物瘴氣,卻令她每日裡提心吊膽,一刻都不敢放鬆。

    而她遠遠追蹤的黑影,看來也沒有想到會有人追蹤他前來苗山之中,所以到現在為止,楊槿還沒有把他跟丟,只是黑影身邊那條蛟龍,卻實在令楊槿頭疼。無論她如何隱匿身形,但稍一接近黑影,那感覺敏銳之極的蛟龍幾乎都會有警惕之意,幾番下來,楊槿便再也不敢接近黑影了。

    如今,楊槿憑藉著黑色九尾狐妖力中秘傳的追蹤之術,遠遠追著黑影,而自從他們先後進入白森林中之後,三日間黑影竟然從來也沒有休息過,一直以同樣的速度在林中穿梭行進著。

    楊槿道行頗深,三日不休對她來說,也還撐的住,但無論如何也會感覺稍有睏倦,而前方那個黑影幾乎不似人一般,一直以這般相同速度行走著。

    白森林中閃爍的磷火,像是黑暗中明滅不定的幽光,又似冥冥中沉默的眼眸,注視著這個闖入的女子。

    忽地,黑暗中一聲咆哮,一隻豬頭熊身的怪獸突然從旁邊衝了出來,撲向楊槿,楊槿眉頭一皺,身體飛起,素手在半空刷地揮下,一道燦爛紫芒在黑暗中一閃再閃。

    芒果刀!

    怪獸衝過楊槿剛才站立的地方,又衝出好幾步遠,忽地發出一聲怪異長嚎,整個身子同時發出輕微的一聲悶響,「砰」的一聲,鮮血四濺,這隻怪獸從身子中間分為兩片,倒在地上抽搐兩下之後,就此靜止不動。

    流出的鮮血,在白森林中磷火微光的照耀下,漸漸滲入土地,化為深深顏色。

    還不等楊槿落下地來,前方黑暗之中,忽地爆發出無數野獸嘶吼,瞬間原本的平靜被打破,如百獸嘯天,黑暗中此起彼伏,片刻間從那些閃爍的磷火背後,逐漸出現了一雙雙、一對對或大或小的閃動著凶光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楊槿深深呼吸,臉色似也白了幾分。

    隨著一聲長長嚎叫,突然如巨川轟然而下,奔騰的腳步刺破黑暗的寂靜呼嘯而來,逐漸蔓延,將楊槿包圍在中間。

    「吼…」

    那一個瞬間,無數的怪獸從黑暗中衝出,撲向那個單薄的身體。

    楊槿身影飄動,在鋪天蓋地而來的獸群中左躲右閃,同時手間芒果刀閃爍,每一次的揮舞,都有怪獸嚎叫著死去。只是這突然而來的獸群怪獸實在太多,片刻之間就將偌大一點地方擠的水洩不通,楊槿幾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到了最後,她已經是在各種奇異野獸的背上飛舞騰挪。

    不過一會工夫,死在楊槿芒果刀下的怪獸已經超過了二十頭,但楊槿腳下褲腿,也被怪獸撕裂了幾道口子出來。而遠方黑暗中,似乎還有無窮無盡的怪獸正湧出來,真不知道這個白森林中到底哪來的這麼多的怪獸。

    楊槿一抿嘴,知道不能與這些凶物糾纏,右足伸下在一隻虎頭豹身的怪獸背上一點,整個人騰空而起,向上飛去。

    本來按楊槿的意思,是不願意飛出白森林之上的,一來如此不免暴露目標,而且森林上方似乎還有毒瘴的存在;二來也是更重要的,就是飛離白森林後,再要追蹤前方的黑影,不免難上加難。

    只是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的身子直直飛起,地面上那些怪獸雖然兇惡,但看來還沒有會飛天的,無數怪獸擠在地面咆哮怒吼,猙獰之極,委實可怖。

    就在楊槿將要飛到高大樹木頂端的時候,忽的一聲異響,原本糾纏在一起密密麻麻的黑色樹木,突然全部活過來了一般,黑影幢幢間,無數道黑色陰影從上往下直撲下來,其間更夾雜著濃重腥氣,只怕還有劇毒。

    楊槿雖驚不亂,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為之一頓,芒果刀閃處,在頭頂登時出現了一片黃色光環,片刻之後,那些黑色陰影凌空打下,碰到這黃色光芒,只聽得迸裂之聲不絕於耳,瞬間有十幾道黑影碎裂開去,四散分飛,遠遠看著,正是黑色的樹枝,只是在半空之中飛濺的還有腥臭之極的黑汁。

    楊槿雖然將這從天而降的怪樹擋了一擋,但身子卻仍是被打了下去,地面無數怪獸登時興奮起來,紛紛咆哮嘶吼,有不少更是奮力跳了起來,向楊槿落下的身子撲去。

    楊槿臉色蒼白,素手連揮,芒果刀大盛,剎那間從頭頂移到身下,在她身子落地之前,令人毛骨悚然的

    「咄咄」聲音已經不住響起,芒果刀範圍之內,十幾頭怪獸軀體轟然而碎,鮮血四濺,連楊槿身上也染紅了一大片。

    只是這血腥氣味,卻彷彿更刺激了周圍那些怪獸,轉眼間就有無數其他怪獸又撲了上來。楊槿額頭已然見汗,更不遲疑,芒果刀揮舞間擋住一批怪獸,身子用力飄起,全力向前方衝去。

    此時此刻,楊槿處境實是險到了極點,下有無數兇惡猛獸追擊,上有無窮無盡的怪樹攔截,她上下不得,只得全力在樹林中間向前飛去。

    白森林中,此刻早已到處都是怪物的嘶吼聲音,遠遠迴盪,黑風呼嘯,一派人間地獄。

    躲開了跳到半空撲來的野獸利爪,楊槿一刀將整整一株擋住去路的白樹從中砍斷,從中飛過。而前方出現的,竟是更多的怪獸和無窮無盡彷彿妖魔一般的白樹…

    就這般搏鬥著向前奔逃,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楊槿感覺已經漸漸力不從心的時刻,忽地原本一片昏暗的前方,竟然透露出一絲光亮。

    楊槿大喜過望,精神大震,芒果刀光芒爆起,將一頭從地面撲上的巨大灰狼一刀劈了下去,整個人全力向那裡飛去。

    陰影舞動,如妖魔咆哮,無數道白樹從半空上壓了下來,楊槿被芒果刀簇擁包圍,一路上見獸殺獸,遇樹砍樹,直殺的是血肉橫飛,鬼哭狼嚎,硬生生被她從這詭異莫測的白森林中,直殺了一條通道出來。在她身後,到處是殘枝獸屍,鮮血白汁,漫天血濺。

    當她衝出那片白森林的時候,這個原本嫵媚動人的女子,竟然全身上下儘是血污,如血人一般,說不出的猙獰可怖。

    只是,當她看清周圍的環境時,喘著粗氣的她,臉色卻更是為之一變。她所處身的,赫然是一個懸崖,只是白森林裸露在外的一塊巨大岩石,在岩石之下,雲霧飄蕩,天際光亮照過,彷彿有奇異的彩光流動。

    楊槿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些彩色雲霧正是最毒的瘴氣,中人立死。而此刻,她背後的白色森林之中,無數怪獸的吼叫聲音再度響起,就在她的身後。

    楊槿牙關一咬,握著芒果刀的手又緊了緊,刷地回身,卻只覺得頭上嗡的一聲轟鳴,幾乎站立不住,連身子也搖晃了幾下。這些日子以來,她本就沒有怎麼好好歇息,今日更是對著無數兇惡異獸和妖樹,縱是鐵人也要吃力萬分。

    她心中大吃一驚,電光石火間不自禁地掠過「難道我竟然要死在這裡」這個念頭,不由得也有些暗自後悔,不該在發現黑影和歐陽之間神秘的關係後,冒險的出去而後又追了進來。只是下一刻,她突然發現,那些怪物雖然還在嘶吼咆哮,甚至站在她的位置,隱約還可以看到有怪獸在黑暗的森林中撲騰跳躍,憤怒之極,但不知為了什麼,那些怪獸竟然一隻都沒有走出白森林來。

    也許,他們本是不存在這個世間的異物,所以只能在那片詭異森林中生活吧…

    這個發現,讓楊槿終於鬆了一口氣,而且在光亮之下,那些白色的妖樹似乎也凝固了一般,再也沒有對她有什麼攻擊動作。

    站在岩石之上,感覺到身後懸崖間吹來了帶著隱約臭氣的山風,楊槿身子一軟,險些就跌坐了下來。

    風吹動了她的衣裳,這才發現週身遍佈著骯髒的獸血,無論如何,楊槿終究是個女子,這個發現讓她一陣噁心,連忙低頭整理。

    突然,白森林之中,一聲巨吼轟然而起,瞬間將無數咆哮的怪獸聲音都壓了下去。還不等楊槿抬頭查看,一片巨大的黑影從白森林中奮然躍出,向她撲來。

    楊槿只覺得整個天空突然暗了下來,自己被那個黑影籠罩其中,驚叫一聲,下意識地將芒果刀擋在頭頂。芒果刀黃光才剛剛泛起,黑影已然撲到,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湧來,楊槿的身子整個被打的飛了出去,人在半空,已經看到她口中噴出鮮血。

    只見她身子在空中翻騰,幾下之後,已經飛出了腳下岩塊,落了下去,山風呼嘯,轉眼間就看不見她的影子。

    「吼!」

    帶著低低的吼叫,那黑影落到地上,赫然是黑影身旁的那條蛟龍,此刻只見它張著血盆大口,一雙凶目掃射四方,而白森林中那些怪獸似乎極為懼怕這只蛟龍,這時再也沒有什麼動靜發出,竟然是全部都悄悄跑了。

    黑影晃動,一身黑衣的黑影人從黑森林中緩緩飄了出來,越過蛟龍的身邊,來到懸崖邊上,體形碩大的惡龍緩緩跟在他的身邊。

    黑影人探身,向懸崖下邊望去,只見那片彩色狀雲霧中隱隱蕩起波紋,顯然有什麼東西落了下去,他回過頭,微微點頭,輕輕拍了拍蛟龍的身體。

    蛟龍低吼。

    黑影人發出冷冷笑聲,頭也不回,飄進了白森林中,蛟龍剛要跟上去,忽地又停住腳步,向懸崖方向看了一眼,但那裡一片寂靜,什麼都沒有發生。

    蛟龍一雙凶眼目光炯炯,停了一會,終於掉轉腦袋,跟著主人方向跑了過去。白森林中「嗦嗦」聲音響起,隨即漸漸低沉,直到消失。

    山風吹過,捲起了地上細微塵土,掩蓋去殘存的一點血跡,彷彿這裡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

    許久之後,忽的一聲低響,懸崖邊芒果刀閃過,一道人影從岩石下方翻了上來,正是楊槿。

    她人一落地,立刻大口喘氣,原本雪白如玉的臉龐,嘴角上掛著殷紅血絲,顯然受創不輕。右手邊,芒果刀漸漸收縮,回到她的衣袖裡邊。而她的目光,卻向自己左手望去,不知什麼時候,她左手邊突然多了一把形狀奇怪的刀,刀背做鋸齒形狀,刀形古拙,粗短的刀身泛著森冷光芒,清晰可見地刻著兩個字──虛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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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槿緩緩抬頭,向黑影和蛟龍離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白森林中,一片沉靜。她凝望許久,彷彿思考著什麼,半晌過後,她的目光又回到手上那柄奇怪的刀上。

    她的眼中,似有奇異的光芒悄悄轉動,山風吹過,隱約聽到她輕輕的自言自語聲音。

    「虛竹和尚麼…」

    青月村,苗族祭壇。

    新的一天,彷彿連照在祭壇平台上的陽光,感覺起來似也有一種嶄新的味道。簫明翰和白蛇妖站在半山上祭壇前的平台上,望著山下那片被戰火蹂躪過的土地。

    到處可見的殘垣斷壁間,青月村百姓進進出出,從高處看下去,他們就像為了自己家園忙碌的螻蟻。

    白蛇妖歎了口氣,轉頭對站在身旁的簫明翰道:「你可想好了,苗山裡的怪物,可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簫明翰神色不變,道:「我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白蛇妖聳了聳肩膀,微微苦笑搖頭,正在這時,旁邊一陣「討厭!」嬌嗔,二人轉頭去看,卻是蘇明安跑了過來,只是跑的姿勢有些古怪。

    片刻之後,二人目光不期然同時落到蘇明安的雙手上,蘇明安一手一個,兩邊都拎著一個大大的袋子,正是青月村人用來盛酒的大酒袋。

    簫明翰怔了半晌,慢慢轉頭向白蛇妖看去,白蛇妖苦笑道:「你莫要看我,我也不知道。」

    蘇明安很快跑到近處,看他神情,與好哥們和白蛇妖心思重重的樣子截然不同,顯然大是興奮,直笑的合不攏嘴,隱隱酒香,從他手中那兩個大酒袋中散發出來。那兩個酒袋鼓脹脹的,看來是裝滿了青月村烈酒,與前幾天鬥酒時只殘留了一小袋大不一樣。

    昨日在簫明翰、白蛇妖與族王細細商談的時候,蘇明安待在那陰森森的祭壇中實在無聊,生性活潑,如何能夠忍耐得住,便悄悄溜了出來。而簫明翰那時候心思重重,又驚又喜,竟然也沒發覺蘇明安溜走。

    蘇明安不知不覺想起那日喝的美酒,酒癮大動,便溜到山下青月村去了。激戰過後,青月村人家園破碎,正是忙亂時候,再加上蘇明安看去不過是一個美男子,如何會有人注意,幾番搜索之下,趁著混亂,居然被蘇明安在廢墟中找到了兩大袋還未開封的烈酒。

    昨天一個晚上,也不知道蘇明安把這兩大袋酒藏在什麼隱秘地方了,今日一早,看到就要動身離開的時候,蘇明安這才跑出去將這兩大袋酒拖了回來,顯然打算這一路上好好品嚐了。

    只是此刻看到好哥們簫明翰和白蛇妖臉色都有些古怪,蘇明安有些疑惑,秀眸睜開看這二人,過了片刻之後,白蛇妖掩嘴輕笑,對簫明翰道:「算了,你答應了青月村人這麼一件大事,就算拿…呃,拿他們兩袋酒,也不算什麼!」

    話未說完,她自己倒先笑了起來,簫明翰搖頭,慢慢轉過身去,只剩下蘇明安瞪著大眼睛,看看白蛇妖,又看看簫明翰,放下一隻酒袋,空出一隻手抓了抓腦袋,頗有些迷惑的樣子。

    祭壇深處,青月村族長麻麻骨與族王相對而坐,周圍更無他人。

    麻麻骨沉默許久,族王也沒有說話,空氣中飄蕩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終於,麻麻骨臉色變化,似乎終於忍不住,道:「族王,你傷的這麼重,為何一定還要跟這兩個世間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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