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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9章 心意 文 / 澀澀兒

    莫長生若是沒有察覺出那些不妥之處來,說不得還會將這童子當做弟弟來對待疼愛,可是,他一旦察覺不出不妥來了,自然就會收起心中那絲柔軟,開始驗證自己的疑惑。

    可憐硬生生把自己的魂魄剝離出來一部分,塞進傀儡人殼子裡的蛟龍大人,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依然露餡,依舊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樣,想要往莫長生的懷裡蹭去。

    莫長生一怔,黑著臉沒有躲開,只是按著童子的小腦袋,不讓童子看到他此刻的臉色。

    莫長生顯然是想不明白,在那條小金蛇的記憶裡,他和小金蛇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往,令小金蛇寧可分出一部分魂魄在一個毫無縛雞之力的傀儡人身上,也要不擇手段的跟在他身邊,甚至還要口口聲聲將他稱作「主人」。

    難道他不覺得委屈麼?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究竟有多麼危險麼?難道那條小金蛇,不知道自己只要安安穩穩的修煉,只待幾十年後,就可以成功化蛟為龍,飛昇靈界了麼?

    這樣委曲求全的使出分魂之術,冒險跟在他的身邊,難道真的只是為了那個所謂的「伴侶契約」?真的只是為了,那傳說中看不見、摸不著、虛幻的愛情?

    莫長生忽覺渾身都不自在了。

    一條蛇對一個人的愛情麼?

    唔,不,是一條蛟,對一個人的愛情?

    莫長生的內心深處,其實是相信愛情的存在的。

    可是,他更根深蒂固的相信的是,愛情是有期限的。一旦期限過了,如果那所謂的愛情沒有及時的轉化為親情和責任感,那麼曾經再感天動地的情人,最後也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既如此,那麼令小金蛇信誓旦旦表白的愛情,莽撞無比的冒險,又能持續多久呢?

    莫長生緩緩低下頭,看著傻乎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看的童子,忽然又笑了出來。

    近墨者黑,他大概和這傻呆呆的傢伙相處的久了,也被傳染的變笨了。他何必去要考慮這小金蛇愛情的保質期有多久?他只要考慮,如何讓這小金蛇自然而然、不傷及無辜地熄滅了那個心思才好。

    只是莫長生沒料到的是,越是有些傻氣的人,一旦認準了一條自以為正確無比的道路,就會堅定無比的走下去,是怎麼也不會,亦不可能回頭的。

    莫長生終究是無法將小金蛇這一番癡傻的作為拿出來洩恨或諷刺一番,無論他嘴上是否願意承認,小金蛇寧可冒險使用分魂之法也要留在他身邊的心意,終是讓他放在了心上,打不得,罵不得,揭穿不得,末了,莫長生也只能視若無睹。

    接下來幾日,出門也不帶著傀儡人了,只將它放在院子裡,等著小金蛇自己來把自己的魂魄給收回去,他就當做甚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只是接連幾日過去,直到莫長生要離開的前一日,寄身到傀儡人身上的小金蛇,除了每日用哀怨的目光盯著他看,竟也一絲一毫都不著急自身可能遇到危險的事情。

    莫長生對此無可奈何,然而他修為尚且低,使勁了手段,也沒發現那條小金蛇的本體藏在哪裡,又因著心中的私慾,他也沒有立刻就在傀儡人面前逼問,到了臨走前一日,他必然是要去看一看裴十三的,至於傀儡人,依舊被他留在了院子裡。

    「你,」莫長生自從發現了傀儡人有異,便不再像往日那樣與這小童親近了,甚至在小童有意無意的叫他「長生」的時候,他也不會出言去糾正,令小童叫他「主人」了,只是這小童卻也奇怪,他先前給小童立規矩令他叫「主人」時,小童時不時要耍個賴,可這會子他不管這小童了,小童卻自己乖覺的「主人」「主人」的叫的親切。

    「主人——」小童拉長了音,揪著莫長生道袍的下擺,哀怨的喚道,「主人,帶我出去好不好?主人要嫌棄我累贅,就把他塞到靈獸袋裡好了,我只要跟著主人就好啦!」

    莫長生這幾日思來想去,卻是覺得這小金蛇的這番心意著實是沉重的令他無法回報,於是便彎下身子,跟小童平視,看了這小童一會,才慢慢開了口。

    「你是十三郎贈與我的,我原本想著,身邊養個傀儡人幫我做些瑣事也是不錯的。可是,」莫長生頓了頓,道,「可是我修為還是太低,將來若是有人看重了你,想要把你搶回去,我也是打不過人家的。與其……」

    莫長生還未說完,童子就立馬揮了揮他的小拳頭道:「我打得過!我打得過……」童子的話沒說完,就自己蔫了下去,似是也想到自己寄身的這個身體的確是毫無武力值可言。

    莫長生繼續道:「我想了幾日,其實我這裡還算清閒,沒有太多活。與其把你白白的放在靈獸袋裡,偶爾拿出來使一使,還要心憂你會被人搶走,倒不如,把你再送回到十三郎那裡。他是築基修士,又有煉器師的身份,身邊有兩個童子伺候著,也算是得宜,你覺得如何?」

    童子立刻傻了:「可、可是,我歡喜長生,我想一直一直跟在長生身邊,長生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永遠也不離開!」

    這是童子心裡想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話,因此除了開頭還結巴了一下,後面說得格外順暢。他忍不住想要眼前的心上人知道,他最真實的心意。

    即便,他的心上人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可是莫長生卻覺得這份心意是他不能承受之重,狠了狠心,便留下話道:「我今日還有事出去,待傍晚歸來,便將你送回給十三郎那裡。你,好生準備罷。」然後就逕自離開了。

    童子傻呆呆地站在院子裡,過了好一會,才呆呆的將莫長生之前令他在院子裡種的兩大盆靈草給採摘了起來

    ,一一收到玉盒裡,然後再塞到儲物袋裡——這些事情,他前世經常看著莫長生做,早就學會了。後來他化成人形,也被莫長生支使著做過很多年,做起這些事情來,竟是比莫長生自己還要快手快腳。

    然而做完這些,童子又只能傻呆呆的站著了。

    他站了許久,想到自己如今變得那麼笨了,大概是分魂之術的緣故,於是就把本體召喚過來,一蛇一童子,四隻眼睛互相哀怨的瞅著對方。

    良久,直到太陽將要落下,蛟龍大人因著莫長生之前要把傀儡人送回去的話,不得不再將自己分出去的魂魄給收回來的時候,才終於靈光一閃,恍然想到莫長生為何突然不要他了。

    他原先就不聰明,現下更笨了,連長生為何突然不要他了,都要費勁腦子想了那麼久才想明白,將來……可要怎麼辦啊?

    還有,長生都這麼明擺著逼他將分在傀儡人身上的魂魄收回去了,那是不是說,長生也發現了他一直跟在長生身邊的事情?

    那他該怎麼辦?還要藏著不出來麼?

    若是長生更生氣了怎麼辦?

    那等長生回來,他是要化成人形,還是要保持原樣呢?

    在蛟龍大人在院子裡急得團團轉時,莫長生則直接到了裴十三的住處。

    恰好這會子裴十三沒有煉器,而是在盤算如何煉器。

    二人一見面,莫長生就說了明日要離開的事情,然後道:「我明日一早便乘船離開,你不必來送我了。我們總會有一日再見面的。」

    裴十三頷首,倒也不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計較。本來麼,兩個大男人,送來送去的,其實也挺奇怪的。

    「我在這裡也待了小半年了,等再過幾個月,我賺夠了靈石,就會回門派領取玉牌,返回凡人界看家人,到時候,我也順便去莫家村看看,你可有什麼要我幫你捎帶回去的?」

    修真界中雖然也有凡人居住,但是凡人界中卻沒有修士長住。

    究其原因也簡單,凡人界中靈氣渾濁,極其不適宜修士修煉,因而修士一旦去凡人界,必然只能依靠丹藥修煉和保持體內的靈力,無法通過打坐吸取空氣中的靈氣。

    再加上修真界素來知曉,修士一旦殺了凡人,就會遭到比平常更大的天雷劫,這就使得修士很少返回凡人界中。

    且,修真界與凡人界之間還有一重障礙,使得合體期以下的修士,無法直接穿過這重障礙,返回凡人界,唯有宗門給低階修士發了通行玉牌,才能讓低階修士順利返回家中。

    只是即便如此,大多數宗門也只允許門下弟子在築基之後回家一次。畢竟,凡人與修士的壽元差距擺在那裡,一旦修士與凡人親人相處過多,其家人一入輪迴,對修士的影響就更大,既耽誤修煉,又易使人滋生心魔。

    至於合體期以上的大修士,他們到時候的確是能在修真界與凡人界暢行無阻了,可是,到了他們那個年齡,凡人界又哪裡還有他們的直系血親呢?那個階段的大修士,只會對凡人界閉口不談。

    因著以上種種,再加上裴十三與莫長生之間的交情,裴十三才會順帶著問莫長生,是否需要他去代為看一看家人。

    莫長生自然是不客氣的點了點頭。

    他自從看到裴十三築基了,就一直在打算這件事情了,這段時間在坊市裡來回轉,他也買了不少家人能用得上的東西,還特意換了些金銀,寫了書信,只等著和裴十三離開前交給他了。

    「告訴我父母,我們兄弟都好,將來,一定會築基,然後回去看他們的。讓他們一定要長命百歲。還有我的兩個弟弟,無論如何,他們得考出個功名來,才好頂門立戶……」莫長生絮絮叨叨說了好一會,才失笑道,「無論如何,麻煩十三郎了。」

    裴十三一擺手:「這算什麼?等你築基了,就該換你幫我去順便看一看家人了。這都是應該的。」

    莫長生便含笑點頭,然後將他收拾出來的一個儲物袋遞給了裴十三。

    兩人又說了些其他的事情,互相勉勵一番,莫長生將他釀製的靈酒贈與了裴十三不少,裴十三也拿出了幾個他煉製出來的小玩意兒給了莫長生,兩人這才分別。

    莫長生離開後,看著月亮都升起來了,便直接回了住處。

    其實他原本就沒有把傀儡人返還給裴十三的想法,今日離開家時之所以會說那些話,也僅僅是想讓小金蛇趕快把他分出去的魂魄給收回去,免得一不小心魂魄受損,讓他心中愧疚。

    傀儡人原本就是裴十三好心所贈,莫長生也是高高興興地收下來的,如果無緣無故的送回去,豈不是在打裴十三的臉?

    而且,那傀儡人乖巧伶俐,莫長生也樂意養這麼一個傀儡人。

    當然,前提是傀儡人裡的魂魄,是裴十三親手安置進去的妖兔的魂魄,而不是那條小金蛇分魂所安置的魂魄。

    好在那小金蛇沒有傻到底,至少在莫長生故意晚回去了幾個時辰時,已經將自己安置在傀儡人身上的魂魄給收回去了。

    莫長生再次看到小金蛇的時候,雖然耷拉著蛇腦袋沒什麼精神,但好歹光明正大地坐在了傀儡人的頭上,鼓起勇氣用自己的原形來面對他了。

    只是不等他先開口說話,小金蛇從口中吐出一顆無色的珠子來,就自個兒先說起話來了。

    「長生長生,好久不見,你看我帶什麼東西來見你啦!」

    莫長生

    卻沒有看向那顆珠子,而是盯著小金蛇的眼睛,慢吞吞地道:「好、久、不、見?」

    「是,不是……」

    蛟龍大人訥訥不知所措,忽然不知怎的靈光一閃,乾脆由蛇形蹭的一下子變成了人形,衝著莫長生就撲了過去。

    將整個人都壓到身下,確定長生暫時跑不掉之後,蛟龍大人格外心滿意足,連錯誤都很是勇敢的承認了:「長生長生,我好想你,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你不要不理我……」

    莫長生雙手抵著對方赤/裸/裸的火/熱/胸/膛,千言萬語只化為兩個字:「穿!衣!」

    傳說中的獸人化形還能自帶一塊獸皮圍裙,怎麼眼前這個看起來更高大上一些的蛟龍,一化形就是一/絲/不/掛,連塊遮羞布都不帶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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