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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7章 來日方長 文 / 一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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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曲通半路忽然掙脫,一頭碰在了宮牆上,死了。」踏月聲音淡漠,無波無瀾。她在宮中這麼些年,對於這樣一條性命的來去,很難有什麼過多的情感了。

    貴太妃陰陽怪氣的嗤的一笑,嘖嘖道:「這回可好,死無對證了。」她話罷,那眼波正巧落在莊太妃的面上。

    莊太妃氣不過,咬牙道:「是吶,死無對證,可不曉得誰要高興了。」

    太后皺眉,揮手道:「哀家倦了,都退下吧!」

    諸人自然不敢再多言什麼,皆是起身向太后恭順的福了福,道:「恭送太后。」太后起身搭著踏月的手,頭也不轉的進了內殿。那暗紅織錦的衣擺上用金銀線繡著鳳穿牡丹,自台階前劃過,落在眾人的眼裡帶著分外的冷硬與肅穆。

    送走太后,眾人噤聲不語的退了出去。

    貴太妃刻意走在後面,敦肅夫人便亦步亦趨的隨在貴太妃的身後。

    莊太妃踏出壽康殿,站在殿門前的台階上,揚眉凝著貴太妃緩步踏出來。她面上頗有些鄙薄之色,冷然笑道:「姐姐從前在宮中倒是懂得言多必失,如今上了年紀,人卻是亦發輕佻起來。她們小輩的事兒,何必跟著去摻和一腳。沒得打不著狐狸,惹得一身騷!」

    貴太妃面上一冷,不悅道:「咱們彼此彼此,妹妹若是穩重,別幫著袁貴人吶!」

    莊太妃哼笑道:「做太妃的為老不尊,也怨不得別人不給你留這個臉面。」莊太妃說著輕飄飄的向著敦肅夫人看過去,譏諷的笑起來,「德妃在皇上、太后那是什麼份量?這啟曌城除了元妃便是她,可別不自量力起錯了主意!」莊太妃說著,回身拂袖而去。

    鄭如寶不免臉色難看起來,可她到底不能頂撞太妃,免不得要默默的忍下來。

    貴太妃也是咬牙,一路憤憤不平的出了頤寧宮,也不回自己的長樂宮,而是擇了僻靜涼快的陰涼處讓人一路抬著儀轎往御苑去。

    「孤這張老臉算是為你全豁出去了,你可別讓孤白白的為你費這個心!」貴太妃怏怏開口。

    鄭如寶心裡也是不大痛快,自憐自哀的說道:「是臣妾讓太妃您難做了,臣妾自入東宮一直便是恩寵寥寥。別說元妃與德妃,便是連舒妃臣妾也比不過。」

    貴太妃挑了挑眉毛,大是不以為然,「恩寵?那是一時的,你以為太后從前就很得寵?孤與莊太妃從前就得寵?當年有寵的怡妃、謹貴嬪、榮妃、華貴嬪、包括端敏皇后,誰活下來了?你瞧瞧孤現在過的日子,還不明白?」

    鄭如寶垂首,恭順語,「臣妾恭請太妃教導。」

    貴太妃頗為感懷,敘敘的說道:「如孤這般的太妃,成日裡青燈古佛,哪及得上太后的尊貴與風光?這宮裡的太妃、太嬪大多忍氣吞聲,比那出家的姑子還要六根清淨。若孤是太后,那莊太妃心裡再不服氣,也不得不低孤一頭。如今孤與莊太妃明裡暗裡的較真兒,你以為咱們兩人是成日無趣打發晨光的?說白了,不過是為著自己的臉面,為著自己的尊榮,為著不讓莊太妃越過孤去。為的母以子貴,子以母貴。不讓他兒子越過我兒子去。」

    鄭如寶倒是有些糊塗,這太妃都是太妃,親王也都是親王。

    貴太妃似是瞧出鄭如寶心裡所想的一般,哼笑著道:「世人多勢力,從來踩低拜高,跟紅頂白。你瞧著太妃無甚差別,親王也無甚分別,可裡子差了許多,面子更差了許多。人活一世,一張皮,一口氣,面子裡子都不能丟!」

    鄭如寶將貴太妃這話聽進了心裡,一語不發的細細思量起來。貴太妃歎道:「你瞧著宮裡分幫分派,其實無非就是權和寵,兩個都要有那麼一樣,日子才是真正的好過。如今德妃與元妃連成一線,你瞧瞧她們那日子過的,再沒人越過去。死死的壓在你們這些人的頭上!便是貴妃,又能如何?」

    「臣妾得了六宮權柄,太妃便能壓過莊太妃一頭?臣妾的日子也會好過?」鄭如寶訥訥的開口。

    「那是自然,日子總比現在好過!」貴太妃抿了抿唇,道:「這宮裡的人最清楚眉眼高低。孤要在面子上、裡子上都踩著她,死死的踩著她。」貴太妃自然沒將自己與元妃的宿怨告訴給敦肅夫人,她也實在沒有多說的必要。娘兒倆說了這一會話,也就散了。

    另一邊,姜子君從頤寧宮出來,是怒火中燒,一路跟著雲千雪回了合歡殿。兩人坐在碧紗櫥裡的坐榻上,誰也沒叫誰在身邊伺候。

    「我可真是個蠢笨的人!當初舒妃動了胎氣,我就應該往那上面去想,如今……」姜子君說著,抬手垂著自己的腿,恨到:「不怪人家當面兒說我無能,」姜子君說著,竟氣的眼圈兒發紅。

    雲千雪忙勸住她道:「姐姐可別動這樣大的氣,若是讓那些人知道了,可不曉得背地裡要怎樣的高興呢!」

    姜子君捂著胸口,呼呼喘氣道:「我這心口堵得不行,是真想直接拿著皇上御賜的劍去將鄭如寶劈了,才能一姐我心頭只恨!」

    「你若是真這樣,便是又中計了,到時候你劈不死敦肅夫人,亦發罪加一等!」雲千雪隨手撥著腰間垂下的絡子,泠泠道:「敦肅夫人身後如今是貴太妃、呂太妃幫襯著。貴太妃、呂太妃兩人都是與太后、端敏皇后一同入宮的人。她們淫浸後宮多年,什麼沒見過!且說暢音閣的事兒,我小的時候可聽說過。從前我娘懷著我的時候,曾險些被人從暢音閣推下來。雖說我娘親沒事兒,可撞得卓逸哥哥滾了下去,跌的頭破血流,性命堪憂。如今她們是依樣畫葫蘆。」

    姜子君咬唇,

    ,道:「哪兒是依樣畫葫蘆,照比當年,下手更狠呢!」

    雲千雪慢條斯理的說道:「先是讓人用蠹蟲蛀空了台階,又或者不是蠹蟲,是旁的原因。再讓那小太監將樓梯板拿走,你扣了你暢音閣的人也是無用,誰又承想是在這上面出了差錯。他們分明就是扣著那小太監不讓出來,然後等你動怒用刑。由敦肅夫人揭出來,倒是成全了她。貴太妃再以退為進,不言你的錯,只說是你力有不逮。協理六宮之權,太后哪裡還有不應允的?」

    姜子君慍怒不已,道:「真真兒是可恨,那生病未能當值的小太監卻也不肯說。」

    「有沒有那個當值的小太監,這其中又有什麼隱情咱們是不得而知了。貴太妃這一計是算計了你,只怕連著莊太妃與袁貴人也被算計進去了。那曲通死的太突然,又是死無對證,若是不曉得內情的人,只怕都會疑袁貴人與莊太妃了。」雲千雪輕聲細語,將這內裡看的通透。

    姜子君心有不甘的凝著雲千雪,道:「這件事兒算完了?」

    雲千雪笑了笑,頷首,「完了!」

    姜子君懨懨的又重複了一遍,「當真就這麼輕易的過去了?」

    雲千雪微微瞇目,輕緩的含笑,「只怕是無法了,」她語頓,那眸中卻是精光一現,拍了拍姜子君的手背道:「不過,還有一個裴氏,總歸跑不了她的。」

    姜子君聞言,這才神色稍霽,「決計不能輕饒了她。」

    雲千雪徐徐笑道:「你安心,這裴氏的用處可大著呢!」雲千雪話落,也不在多說。兩人一同用了早膳,姜子君又陪著她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去。

    雲千雪送走姜子君,一時困頓起來。她晚上總睡不好,這會兒有了睏意,便是側身歪在榻上小憩,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竟是睡到了晌午。

    等轉醒的時候,霍延泓不知何時坐在了屋子裡,正捧著奏折看。雲千雪也不做聲,側頭看向穿著一身月白色緙金玉龍織錦衣袍,袖口折著淺金色的蜀錦衣緣。他側坐著面向雲千雪,下頜有些消瘦,帶著清俊的弧度。如冠玉般的臉龐,被窗子灑金的光亮照的無比明朗。一雙烏黑的眉微微緊蹙,極是認真的審看批閱。那樣子英俊非凡,實在好看的緊。

    霍延泓看完一頁,下意識的向熟睡的雲千雪看了一眼。雲千雪生怕被他瞧見又要被他笑話,立時閉了眼,轉頭面向窗子那一面。霍延泓子看見了,不由失笑,撂下奏折。

    雲千雪緊閉雙目,側耳聽見啪的一聲,心裡竟說不出的緊張。她細細的聽著,倏地聽見衣袖輕微的摩挲,那聲音就在耳邊。跟著眼前的光線明顯黯淡下來,溫熱的唇落在她額頭上,眼睛上,鼻子上,跟著便落在雲千雪的嘴唇。倒是立時逼的她睜了眼,抬手粉拳緊握,不輕不重的捶在霍延泓胸口上。

    霍延泓有些沒趣的攏著雲千雪的手,在她耳邊小聲道:「若是你現下沒身子,朕立時吃了你……」

    雲千雪羞得抬手掩住了霍延泓的嘴唇,笑嗔道:「當著孩子的面兒,不許你說這樣無賴的話。」

    霍延泓拉下雲千雪的手,笑意盎然,認真的說道:「若是我不無賴,他又是怎麼來的?」

    雲千雪羞赧的推了推霍延泓,道:「哪裡來的登徒子,我可不認得你!」

    霍延泓不由哈哈一笑,正經起來,「眼下饒了你,你且等這一胎落地。非讓你後悔今兒個說的!」

    雲千雪不以為然的嗤笑道:「御醫說日子約摸在十一月,到時候只怕你要忘在腦後了!」

    霍延泓抬手點了點雲千雪的鼻尖兒,道:「你說過的話我何時忘在腦後過?」雲千雪抿唇盈盈一笑也不接言,霍延泓扶著她坐起來道:「我有件事兒要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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