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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帝之無奈 文 / 一箋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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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延泓渾身一震,萬沒想到雲千雪會說出這樣的話。一雙濃密的眉毛緊緊擰成一團,俊容上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怒,道:「什麼?」

    倒是太后當即含笑,看向霍延泓道:「哀家預備帶著元妃往九華山進香。」太后此言,算是暫且緩和了僵持的局勢。

    雲千雪如此,轉身面向朝臣,仍舊跪在地上道:「皇上已經應了各位大臣的求請,諸位大臣皆是皇上的左膀右臂,食君之祿,自當擔君之憂。莫不成,真要逼死我這個小女子。才能盡心為皇上效力,才能盡心去扶風縣賑災嗎?」雲千雪是不卑不亢的開口。

    諸人皆不言語,卻是柳逸錚率先應聲道:「元妃娘娘說的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微臣等人,自當極盡本分!」柳逸錚開了口,顧臨甫、卓逸等人也紛紛跟著應聲。

    皇帝的面上攏著散不去的陰鬱,一雙薄唇緊緊的咬著。

    良久,他才轉頭,強忍著一腔怒氣,緩緩的開口,「王閣老年事已高,既然打定了主意告老還鄉,朕自然賜千金,讓閣老榮歸故里。」

    王閣老年紀不小,卻還不至於到辭官的地步。原本告老還鄉,不過是威逼皇帝的托詞,如今竟弄巧成拙。王閣老一口氣喘上來,剛預備開口說什麼,卻被上湧的痰猛嗆得連聲咳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朝上與王閣老相近的老臣,立時紛紛跪地,向皇帝稟奏道:「請皇上三思,閣老乃是三朝重臣,朝之肱骨。」

    霍延泓卻是忽然站起來,大手一揮,笑問朝臣道:「王閣老自請告老還鄉。朕也留過,可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難道王閣老告老還鄉之言,並非出自真心,是為了脅迫於朕?」這句話堵得朝臣再說不出一句。霍延泓便鬆眉,道:「退朝吧。」

    眾人齊齊朝著王閣老看過去,多為不忍,卻仍舊起身,快步走出了宣政殿。朝臣紛紛退了出去,這會兒便只剩下太后、皇帝與雲千雪,並著殿上的一眾宮人。

    陽光從門窗中漏下,灑在宣政殿大理石的地面兒上。一切都是靜靜的,再不似方才殿上的喧雜。

    霍延泓幽幽一歎,一把將雲千雪扶起來,眼中湧動著怒氣,卻也是萬般心疼,「你只安安靜靜的在長樂宮便好,又來摻和什麼?明知道會被生吞活剝了,也不怕嗎?」

    雲千雪瞧著事情算是安安穩穩解決了,才終於放下一顆心,和緩的笑起來道:「我只怕你被朝臣以祖宗家法脅迫,兩面為難。」

    霍延泓面上帶著些許懊喪,頹然負手在身後,另一隻手重重的砸在了御安之上,「終究是朕沒用,被顧臨怡逼迫算計至此,想要保住你,也是不能的!」

    殿內的宮人,被唬的噤聲跪地。

    雲千雪卻是萬般的不忍,勉強笑著,清凌凌道:「不,這不是你無能,而是無奈。也不是顧臨怡逼迫,而是萬事皆大不過祖宗禮法。」

    太后此刻清了清嗓子,插言道:「皇帝,哀家且問你。你可曉得,歷朝歷代,專房專寵的后妃是何下場?」

    雲千雪被太后說的驚心,咬唇不語。霍延泓也是默然,背對著太后一聲也沒有。

    「商紂王的妲己,破城被斬。周幽王的姒夫人,被暴民亂棍打死。秦穆王的小趙夫人,在秦穆王死後,被絞死。魏國的戚姬,寵冠六宮,最後也落得個人彘的下場。便是在本朝,往遠了說,開國祖宗的碧月夫人,母子俱損1。玄宗的楊妃,因三軍不發,逼的在馬嵬坡自縊而死。往近了說,懷帝的陳妃又如何?你能護著她一輩子?」太后這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聽霍延泓是發自內心的寒涼。

    太后卻還是不能停歇,那聲音一字一句,都似是一把刀子一樣,將雲千雪與霍延泓這數月短暫的幸福肢解開,「沒有好下場!一個都沒有。這些女子何曾有錯,錯只錯在命薄。受不起君王傾盡天下的愛。你若是想盼著她早死,儘管把她寵上天去。」

    霍延泓俊朗不凡的面上,帶著極少見的悲切與不甘,卻也是深深的憂思顧慮,道:「太后所說的這幾人,皆為妾妃。琴瑟和鳴的帝后,大有人在……」

    「只要顧臨怡沒死,你就歇了這個心思!」太后決然打斷了霍延泓的話,神情是少有的嚴厲。

    霍延泓就著太后這話,怒氣沖沖,道:「她既然一心求死,朕成全她好了。即刻賜她三尺白綾,也不必回宮了!」

    「皇帝!」太后越發沉下臉道:「那你自己成什麼了?你是要做商紂王,還是要周幽王?」

    太后平日裡一向溫和,從不會對皇帝的言行置喙。因著兩人並非親生母子,彼此言行上,難免處處都帶著疏離。可如今是真的動了怒,自然讓皇帝不得不收斂脾氣,沉著臉,勉強靜聲道:「不敢!」

    「顧臨怡如今是妃位沒錯,可她是你結髮之妻是永遠不能改變的事實。」太后也有些後悔自己方纔的話說重了,如今便將語氣軟下來,正色道。

    皇帝卻不能輕易放手,道:「另外立後也不是沒有先例可循,宣帝的孝明皇后,就是宣帝在登基之時另立的。宣帝的髮妻,也是另冊封為妃妾。」

    太后斷然勸阻住他道:「宣帝另立皇后,是因為宣帝的髮妻宸妃家中牽涉進奪嫡之爭。宸妃母家作壁上觀,將兩個女兒分別嫁給太子與宣帝為正妻。宣帝和太子的儲君之爭,宸妃母家便牽涉其中。後來六皇子逼宮奪位,宸妃的母家更是被牽連。如此,宸妃才失了後位。如今顧家無錯,顧臨怡更是無錯。你若當真起了糊塗心思,你讓史書工筆,如何記上這一筆。」

    皇帝沉吟著

    不說話,他自然曉得太后這番話的意思。停妻再娶,在民間原本就是有違王法的事兒。霍延泓縱然是天子,也不得不忌諱著這一點。如今後位空懸,他可以說顧臨怡對先帝、端敏皇后未盡孝心,因此責罰與她。可到底,他還未將顧臨怡這個結髮妻子休棄。說白了,他可以不立後,但絕對不可以另立新後。

    霍延泓自能聽懂太后隱在這番話之後的意思,便與太后道:「朕不僅不能罰她,不能賜死她,還要給她尊榮。來平息前朝非議。」

    太后沒說話,雲千雪卻道:「復她貴妃之位吧,如此,這件事兒才能算是真真正正的平息。」

    霍延泓猛地回首,緊緊攥著雲千雪的手臂道:「你也要這樣說,戳朕的心窩子嗎?」

    太后卻道:「她方才沒有在殿上說這番話,已經顧惜你的情緒,全了你的臉面。皇帝,你不是小孩子。你得明白一句話,寵便是不寵,不寵便是寵。」太后說著,緩緩的起身與踏月道:「讓六尚著手準備吧,過了二月二,哀家與元妃要動身去九華山為大齊祈福。」

    踏月忙道了一聲是,便聽太后又道:「元妃,出宮之前,這幾日你來哀家宮中,與哀家同住。」

    雖然雲千雪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如今臨到關頭,心裡也是無比的後悔與不忍。她哪捨得就此拋下霍延泓,拋下顏歡呢。可太后發了話,她不得不行動,便輕輕的撫落霍延泓的手。眼波帶著水霧,垂睫道:「是,臣妾明白。」

    霍延泓卻又是一把拉住雲千雪,幾乎是向太后哀求道:「不能不去嗎?不能留下來!朕會收斂,不會再讓她積怨於一身。」

    雲千雪於心不忍,可只得從霍延泓的手中掙開。聽太后依依開口道:「皇帝,別辜負青萼對你的這一番心思。」

    霍延泓閉目,鬆了手。雲千雪只默然,跟在太后的身後,緩緩的走了出去。

    當天晌午,雲千雪被貶降為妃的旨意便是曉喻六宮。緊跟著是將顧臨怡復位貴妃的旨意。

    眼瞧著日子進了二月,離著去年雲千雪杖責嘉妃,害其小產的那件事,已是經年。聽見雲千雪被貶降,又不得不跟著太后去九華山為大齊祈福。讓六宮上下皆是暗自歡喜起來,想來年頭裡,雲千雪必定是與什麼犯沖。年年到了這個時候,便是不安穩。

    二月初十,天氣漸漸暖和。太后與雲千雪便是這一天離宮的。

    霍延泓去頤寧宮親自迎送太后,才終於瞧見雲千雪。比起正月裡,雲千雪已經有些消瘦。他穿著一身蟠龍明黃朝服進了頤寧宮的偏殿,雲千雪正站在窗邊。窗扉敞開,二人便隔著一扇窗,遙遙對望。

    彼此眼中,皆是濃濃的眷戀與不捨。雲千雪在心裡準備了多日,想起去年種種,也是許久都見不著他。日子過得這樣快,一年而已,彈指一揮間罷了。可她這樣想著,眼淚竟是不自覺的順著臉頰留下來。她到底是捨不得,捨不得那段繾綣而短暫的甜美時光。

    此時間,踏月趕過來,瞧見皇帝與雲千雪兩個人默默無語,也不曉得該進該退。這樣侯了一會兒,才搖頭轉身離開。留給兩人更多的時間來作別。

    註:1因為某秋這個背景是架空的,以上人物,幾乎是根據歷史,然後瞎編出來的。如有雷同,市屬蒙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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