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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徐董威風,羊城邀約 文 / 寶鏡

    儘管是大年初一,南縣最早,至今也是最大的一家電器行「星美」卻照常營業,沒有關門。

    大年初一歇一歇?聽說大老闆是血腥的資本家,根本不可能好吧!

    不僅不能歇息,最近三天的營業時間還會比平常多兩個小時,電器行的店員真正做到了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牛晚。店員們嘴裡雖然抱怨,店長要真要叫誰回家休息,保管店員們能相互打破頭——推諉。

    沒錯,就是推諉。

    春節加班,基本工資三倍,還有大老闆早就許諾過的,不低於百元的大紅包,傻子才不上班回去歇息呢!

    大年初一,整個南縣工廠都得放假。

    初一又不是走親戚的時候,除了逛街,還能幹啥?逛街,就難免要逛到「星美」。星美電器坐落在南縣最繁華的主街上,五間臨街鋪面全部打通,又分上下兩層,簡直囊括了83你能聽說過的所有家用電器。

    白色的防滑瓷磚,做了圓弧度的吊頂,不吝惜造價和使用過程中的電費安裝了無數盞吊燈。

    走進星美,在南縣整體都呈現灰撲暗淡的83年,就像走進了另一個高端世界。

    高端大氣上檔次,店員也比國營店裡更熱情更謙虛,南縣人沒理由不選擇星美!

    今天,店員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無他,一大早,管理著星美家電行數十家分店的陳經理就來到了店裡等候,陳經理給他們說得很直接:大老闆會來店裡盤賬!

    店員中見過大老闆的人幾乎沒有,因為他們都是最新招聘培訓上崗的,原本南縣店的老員工,早就調到省城開闢新戰場去了。

    每一個進店的人,店員都揚起百分百的笑臉。

    別看有的人穿得破破爛爛是個老農模樣,萬一大老闆就是好這一口?陳經理倒是暗示過,說大老闆年紀不大,店員們直接理解成了三十左右的成功人士。

    臉都笑僵了,看誰誰都像來暗訪巡視的大老闆,偏偏陳經理就在那裡坐著穩如泰山,可見他們都猜錯了。

    直到上午十一點,一個十幾歲的高挑少女踏入店裡。

    藏青色的羊絨大衣,小羊皮靴子,脖子上繫著深紅色的真絲圍巾,頭髮高高紮成一束馬尾,露出一張精緻的小臉。

    店員們當時就精神一震,小縣城可難見這麼漂亮的少女,更重要的是,瞧少女的打扮就是有錢人!

    有消費能力的,不分男女老少,在他們所接受的培訓理念中,都是能將消費能力轉化為購買力的潛在客人……大肥羊美少女,可得抓住了,那是提成呢,都是票子誰不愛啊。

    幾個店員爭先揚起笑臉,準備簇擁合圍。

    哪知道,之前懶散的陳經理卻打了雞血般,一下子蹦起來,越過眾人,直接將少女迎到了辦公室。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大老闆吧?」一名女店員磕磕巴巴道。

    石化的幾人紛紛甦醒,不由出言反駁,「怎麼可能?!」

    幾人心中暗想:不可能是大老闆,倒有可能是大老闆的晚輩,代表大老闆來盤賬視察,瞧陳經理那諂媚樣子,應該*不離十了。

    就是大老闆晚輩,也很年輕能幹呀,瞧那樣子,臉嫩得才十幾歲?

    寶鏡哪裡會知道幾個小店員的心思。

    她被陳安請到辦公室,擺放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大摞報表。

    寶鏡有些頭疼,她當初並不是學相關專業的,現在也不可能有精力再去兼修一門專業知識。星美電器行現在的規模雖大,但畢竟只經營家電,要是她以後發展其他業務,就需要一個審計團隊參與進來。

    要不要在港城請個專業團隊來?

    寶鏡暗暗否認,現在去請也太遲了,她得自己先撐過難關。

    不僅是寶鏡頭疼,其實陳安也心虛。並不是因為報表作假,兩三年前,他不過只是肉聯廠的一個小小採購,上了寶鏡的戰車後隨著星美在短時間內急遽擴張,陳安不得不被高速發展的家電連鎖行推著往前走。

    寶鏡時不時指點,他自己也在一邊干一邊吸納著新知識,現在還勉強能跟上星美的腳步,再往後,卻自覺後續力不足。

    老闆和干將都沉默了會兒,寶鏡清了清嗓子。

    「報表我一時是看不完的,你先把總體情況說一遍吧。」

    陳安點頭,在他心中其實很敬畏寶鏡,小徐老闆的稱呼早就不用了,寶鏡能大刀闊斧有實力也有魄力將星美發展壯大,那就不該再有年齡上的劣勢。

    沿海那邊的商人,如今都習慣稱大老闆是董事長。

    陳安也跟著叫寶鏡「徐董」。

    「徐董,向您匯報下。截止83年2月1日,星美名下在全省共有電器店58家,今年創造銷售利潤520。6萬元,其中有450萬按照您的吩咐進行了不動產投資,現在賬面上還有70。6萬。」

    58家店,不僅確保了蜀省所有的市都有一家星美家電,有消費能力的大縣也有分店。

    寶鏡的手指在輕輕敲擊著書桌,「雖然賬面上還有70。6萬,但我猜都是不能動用的?」

    陳安趕緊點頭,自然是不能動用的,能動用的利潤都進行了房產投資,說實話他也想不通徐董買房子的那勁兒。真的很嚇人,

    就像過去的地主老財總想著囤積土地。

    早前資金不充足時,分店擴張還只是租房。

    現在走到哪個市開分店,第一件事情就是看鋪子,然後買買買!

    買鋪子也罷,省城有些破破爛爛的院子,真的有必要買下,還一買就是一大片?

    這就是陳安和寶鏡的相差幾十年的眼界之別,她總不能摁著陳安的腦袋衝他大吼,姐是重生的,那些破房子爛地段,以後都tm的是會產金蛋的母雞!現在幾千塊買下的院子,以後隨隨便便能換幾套房,比不上猴票升值厲害,可也是一本萬利完全不費心神的買賣。

    若不是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寶鏡現在都想拿著星美電器行創造的利潤,殺到京城圈地去了。

    中關村現在還是一片荒地吧?

    清大和京大附近的房子,現在便宜得像賣大白菜,可上輩子她重生前,每平方米的單價高達好幾萬,酸爽到她都不敢相信。

    寶鏡收回心神,她現在只能在蜀省折騰折騰,真要殺入京城,她這點資本其實很不夠看。

    「剩下的70萬就是這一年的預付貨款?星美先不要往臨省擴張了,我們現在穩打穩扎,先將已經佔有的市場份額鞏固下來。」

    陳安鬆了口氣。

    不擴張,就沒那麼忙,他似乎還能抽空報個港城經濟管理的函授班?

    寶鏡不是不想擴張,版圖太大她玩不轉整個盤子。人才好招,只要有高薪,她還能找到世界級管理人員,可事情不是這樣幹得。

    別看在83年電器行就能賺幾百萬,聽起來像天數字,要知道她的投入也很大。

    港城那邊的拍賣行,幾乎大大小小她都光顧過,給星美注入的資金都有好幾百萬港幣,要不是藉著港商殼子,寶鏡估計自己早就被以「走資派」的名頭抓起來突突突幾百次了。去年中英首次就港城回過問題進行談判,港城一時人心惶惶,港元也隨之暴跌,這陣仗,能持續到83年尾乃至84年。

    現在再去港城拍賣行用古玩換港幣,那就太不划算了。

    港城樓市暴跌,寶鏡不是沒想過跑去撿便宜,後來好不容易才制止了自己的貪心。無他,房價暴跌是指對港城居民收入而言,對寶鏡而言,住宅每平凡米的價格從10000港幣暴跌到5000港幣,有啥差別呢?還不是貴的要死。

    有那錢,她都能在蜀中省城買多少套平房等著拆遷?

    佔用資金太大,遠超寶鏡的負荷,所以她必須放棄抄底港城樓市的打算。

    和陳安說了兩三個小時,連午飯都是店員買來的。

    她是大老闆,手底下的小蝦米可以不見,像南縣分店的店長也不認識她,那可就要鬧笑話了。

    所以寶鏡還得鼓勵店長几句,把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兒給激動得語無倫次。

    寶鏡離開時,拿走了所有的報表。看得懂看不懂,她都要試著去看懂。人心是最經受不起考驗的,她要是放任不管,不就是鼓勵陳安*?寶鏡也不想麾下大將輕易就毀了,能找到一個聰明有分寸的管理人員,還是得講究運氣的。

    陳安將寶鏡親自送到店外,十分恭敬道:

    「徐董您慢走。」

    整個南縣分店的店員看到這一幕都愣了。

    店長拍了拍他們,這些人才反應過來,一起鞠躬大喊:「徐董您慢走!」

    寶鏡沖眾人揮揮手,很快消失在人潮擁擠的街頭。

    姐不在江湖,江湖留下了姐的傳說,那個猜測寶鏡就是幕後大老闆的女店員簡直是揚眉吐氣。

    其餘眾人,內心又是何等震撼啊!

    ——還真是大老闆?如此年輕有為,真不是有怎樣出眾的家世。

    羨慕中帶著失落,店員們覺得自己是拼投胎沒拼贏。要是陳安知道了,非得用事實給這些人醒醒神、打打臉,徐董是拼家世?狗屁,人家拼的是智商。

    離開南縣分店,寶鏡瞧了瞧腕上的表。

    都下午兩點,她和李三約好了晚上吃飯,此時跑去會不會早了點?旱冰場是寶鏡為了玩兒開得,可說實話,不管是省城的還是南縣的,她自己愣是忙得一次都沒玩過。瞧著時間還早,寶鏡也有些心動。

    到了旱冰場,沒瞧見李三,幾個熟悉的混子也不見。

    寶鏡也依照別人的例子,乖乖排隊買票。大年初一,門票可不便宜,兩小時為一場,自己有旱冰鞋是兩塊錢一張,需要租用旱冰鞋的,那就是五塊錢一張了,還得出二十塊押金。誰沒事會自己買旱冰鞋?這年月,兜裡能揣幾十塊出門的,都是有錢的年輕人。

    南縣旱冰場就聚集了這麼一群有錢的年輕人。

    寶鏡好不容易排到隊伍前,雖不是炎炎夏日,生意的火爆使旱冰場來不及頻繁清洗出租的旱冰鞋,她做了半天心裡建設,覺得實在穿不下腳。

    「有新鞋賣嗎?」

    售票員帶著些許差異打量了寶鏡一眼,瞧她的穿戴不像沒錢的,才從櫃檯下提出兩雙溜冰鞋。

    「單排輪的80,雙排輪的是進口的,一雙180,您要哪種?」

    寶鏡更熟悉的,肯定是雙排輪。

    更安全,性能卓越,她指了指那雙亮紅色的進口雙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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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在她身後的年輕人本來就覺得,寶鏡不租鞋反而買鞋耽擱時間,此時見她爽快討了180塊錢買下進口溜冰鞋,有幾個年輕混子不由吹起來口哨。

    「行啊,妹兒有錢。」

    「請哥幾個溜冰?」

    寶鏡沒搭理,換了鞋就下場了。

    幾個混子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既為寶鏡的美色心動,也為她的出手闊綽心動。

    「眼生的很,要不哥幾個弄她一票?」

    混子將煙頭使勁踩了幾腳,「門路都沒踩到,你們也敢動手,這裡可是刀疤李三的地盤,不好吧。」

    一人嘿嘿笑著,「那我們就把她趕離旱冰場再動手。」

    怎麼趕?混子們也是旱冰場的常客,換了鞋下場,幾人仗著技術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很快就逼近了寶鏡所在的方向。

    售票員把幾人的談話對看場子的人講了,李三一個手下打著哈欠從值班室裡出來,揉了揉眼睛,瞧清楚寶鏡的模樣,真是活活撕了幾個小青皮混子的心都有。

    「媽的,連財神爺的主意都敢打?」

    寶鏡正滑得暢快,發現身邊幾個人期期艾艾的,動作有些不規矩。

    其中一人作出腳底打滑模樣忽然向她摔來,兩隻手卻要往她胸上按。這人嘴裡尖叫著「讓開讓開」,手上的動作卻極不老實,眼睛裡沒有恐懼,只有戲弄的笑意。

    寶鏡身體何等靈活,豈能被這樣的貨色近身?她輕輕一閃,那人就摔在了地上。

    「你想幹什麼?」

    那人幾個同伴圍上來,反而倒打一把,要寶鏡賠償醫藥費。

    醫藥費?寶鏡眼神一暗,臉上反而帶著隱隱笑意:「你們確信,真的要問我要醫藥費?」

    聽起來有門兒呀!

    摔倒那人越發影帝附身,捂著腰在地上呻吟。他的幾個同伴更是變本加厲,嘴裡罵罵咧咧的,手也伸來推寶鏡,想趁機卡油。

    旱冰場上,音樂聲震天,大家滿場歡呼,根本無人注意到角落裡的動靜。

    就是有人偶然留意到,單槍匹馬,也不敢當救美英雄。

    寶鏡的馬尾髮梢微微晃動,說真的,除了對練,她還沒有和人實戰過呢。既有人挑釁,她是不是可以把他們真打殘了再給「醫藥費」?

    寶鏡帶著些微怒,又有躍躍欲試的興奮。

    可她還沒動手呢,人群中擠出一個大漢,快手快腳將滋事的幾個年輕人踩倒在地。

    按住地上裝傷的那位先一頓胖揍,打得他哭爹喊娘。

    「吃飽了撐著?敢在三哥的場子裡對鏡姐動手,你們找死啊!」

    看場子的人都很魁梧,將滋事的幾個人揍得半死。寶鏡有些失望,可見眾人鬧出的動靜已經引起了注意,她怕影響大年初一的開門紅生意,趕緊制止了他們。

    「算了,打一頓扔遠點,不要因為他們壞了興致。」

    李三的手下陪著笑,「好的,鏡姐。」

    一邊恭維著寶鏡,一邊暗示將幾人拖到看不見的角落裡繼續打。

    寶鏡哪能不知道內裡,眼皮輕輕一撩,「有點分寸。」

    這眼看著要嚴打了,李三叔的手下們還不收斂些,寶鏡都替自己的命運操心。

    滑冰的興致還是沒了,下了場不過半小時,收到消息的李三趕了回來。兩年多時間,李三微微發福一圈兒,眉頭上的刀疤也那麼猙獰了,整個人越發像和氣生財的生意人。

    「大侄女你早說要來,三叔就清場了,哪裡會叫那些不開眼的打攪到你。」

    自從她和李三合夥旱冰場大賺,她依舊叫李三叔叔,可李三的手下們卻自發叫起了她「鏡姐」,顯然是將她放到了和李三同一層面看待。

    「三叔新年快樂!」

    不接清場的話頭,寶鏡先給李三拜年。

    李三笑瞇瞇的,半點都看不出在道上的狠厲。私下裡只剩兩人在場,寶鏡將夏季關閉旱冰場的話一說,李三臉上的笑就沒了。

    「大侄女,旱冰場每天的進賬你是知道的,真的說關就關?」

    寶鏡本來就佔小分子,關掉南縣旱冰場對她影響不大,李三不瞭解寶鏡所有的底牌,可從張衛華口中也知道寶鏡還有其他來錢的生意。

    旱冰場對李三的影響就大了,不僅是賺錢,還有很多灰色面牽扯著,李三不得不慎重。

    寶鏡也不催促他做決定,李三一連抽了七八根煙。

    「旱冰場本來就是侄女的提議,現在你說關,三叔也信你,再開幾個月,那就關了吧!」

    寶鏡臉色有了笑意,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李三若是執意要繼續開下去,有些話她也不會再提。不過此時到能透露一二:「三叔,我聽說等夏天時,全國由上而下會有大動作,旱冰場不關,說不定咱倆都要進去。」

    李三面色凝重,寶鏡的消息從哪裡來他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所謂的「大動作」,究竟有多大。

    「會很嚴重?」

    「嗯,比三叔您想得程度更嚴重。」

    李三臉色變換了半晌後,猶如虛脫般

    往沙發上一倒。

    「我明白了,你要提醒我的,不僅是關閉旱冰場對不?寶鏡啊,你這個情,比和三叔合夥賺錢更重,三叔記住了,領你的情!」

    寶鏡笑了笑,沒再多說。

    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真的不必點穿。

    李三說要請她吃晚飯,那頓飯她終究是沒吃,主人都沒心情,客人吃著也不是滋味。

    回到家,徐海東從鄉下老家回來了。

    寶鏡想到昨晚自己和徐朗擠一張床,忍不住提議,「咱們家不準備搬新房子?我在省城有空著的房子,找人裝修下,咱們搬到省城去住行麼。」

    家裡添了一口人,自己也長大了需要**空間,徐家的小套房雖然充滿了一家人的溫馨回憶,不得不說住起來真是太擁擠。現在明明有條件,寶鏡也不想委屈自己。

    李淑琴逗著徐朗,白了閨女一眼,「住你的房子?你爸媽還要點臉呢,我早就在省城買好房了,等你從山上回歸,讀高中了,咱們全家都搬到省城去,到時候你爸的工作調動也辦得差不多了,再忍半年唄,反正你也不常回家。」

    寶鏡趕緊豎起大拇指,「是小的有眼無珠,李老闆現在不僅財大氣粗還深謀遠慮,做女兒的只能佩服!」

    李淑琴得意,徐海東忍不住搖頭失笑,「得,別拍馬屁了,你媽最近已經夠膨脹了,閨女再給她捧場,我在家裡都快沒有立錐之地。」

    李淑琴的小吃生意做得著實不賴,省城的分店開了好幾家,本著味美價廉薄利多銷的原則,別看賺得都是毛毛錢,毛票堆積起來也是一筆可觀的數字。

    一家人說著話,李淑琴忽然想起來,將徐朗抱給寶鏡,自己起身跑屋裡去了。

    兩分鐘後,李淑琴把一個存折塞給寶鏡,「喏,昨晚你回來的太晚忘了,給你的壓歲錢。」

    寶鏡打開一眼,頓時樂了。她媽出手還挺大方,存折上的數字是五位數,整整一萬元。寶鏡毫不猶豫收起來,她是賺錢,且不說利潤都壓在生意中,這是父母給的,又是不一樣的意義。

    「明天是不是要去外公家?那我順便給師傅拜年。」

    寶鏡一走,馮堂多半是要將祁震山趕下山的,大過年的祁震山沒有親人在身邊,寶鏡也擔心她師傅孤單。

    「對,明早就去。」

    一家人早早歇了,第二日早晨寶鏡「晨練」完,徐家四口穿著新衣裳走親戚。

    寒冬臘月的風掛在臉上割得肉疼,徐朗被大人緊緊抱在懷裡,生怕他再受涼。寶鏡瞧著弟弟的可憐樣兒,忍不住說道:「我說咱們家是不是也買輛車?」

    徐海東倒是會開車,是單位委培他們幾個優秀員工去學的。

    可自己買車?徐海東搖頭,車哪裡是好買的。

    李淑琴瞧著寶鏡被凍得哈著氣,小兒子又縮著頭,倒是有幾分心動。

    「貴不貴?不貴倒是真能買輛來開著,走哪裡都方便。」

    她是知道寶鏡師傅早幾年就有車了,那輛紅旗轎車李淑琴見過很多次。祁震山有門路,要是價錢合適,李淑琴也想弄輛車回家。

    寶鏡含糊應了,心裡有了主意,只勸她媽媽先學會開車再說。

    徐家人還在商議著是否該購買汽車,韓家,韓敏的那輛進口皇冠都開了兩年多,她已經不太喜歡。

    韓家父母是肉聯廠的老職工,韓濤出事,他們依舊住在自家分得老房子裡。

    彷彿這種堅守,能證明兒子的清白般。

    韓敏將車停在樓下時,正巧碰見李立平一家三口說說笑笑下樓。

    她本來推車門的手遲疑了一下,到底沒有和李立平打照面。倒是李蘭芯,在京城上了半年學,眼界今非昔比,一眼就看出了進口皇冠的價值。

    肉聯廠家屬區裡,誰家親戚如此顯富?這個念頭在李蘭芯腦中一閃,飛快消失。

    她挽著母親的手臂,年輕的臉龐嬌美動人,恰若寒冬開放的白玉蘭,刺得車裡的韓敏眼睛發疼。

    李家人走遠了,韓敏卻也沒急著下車。

    想起李蘭芯年輕嬌美的臉龐,韓敏不由摸了摸眼角。一眨眼,她都三十了,進口化妝品掩飾著,她或許依舊明媚動人,甚至有少女難以企及的少婦風韻。

    但卸了妝呢?畢竟上了年紀,眼角有了細紋。

    韓敏不想再開皇冠,想換一輛進口奔馳,可這願望一直沒達成。兩年來,她不僅沒能生下個兒子綁住包知崇,現在還面臨著失寵的局面。

    她從林大勇哪裡得知,包知崇近半年搭上了縣委一個女秘書,兩人正打著火熱,無怪乎會冷落她。

    韓敏是有些心急的。

    兒子還沒生,她二哥韓濤也還沒弄出來,她還得籠絡住包知崇。

    可對方去她的住所次數少了,濃情轉淡,韓敏又有什麼辦法?韓敏不太想回家,一回家,父母肯定要追問二哥啥時候出獄。

    「敏回來了?」

    韓敏她媽慇勤拉女兒坐下,又是端水,又是削水果。

    韓敏水果沒下肚,她媽就追著問,「敏,你也要用點心呀,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吃著年飯,你哥可是在牢裡過著苦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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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過年的,母親的眼淚,父親的唉聲歎氣,叫韓敏又難受又煩躁。

    「我不想二哥出來?您二老說得清楚,以為包知崇真是您正牌女婿,我叫他做什麼他都上趕著?」

    韓母臉色大變,「你輕點聲!」

    左鄰右舍都聽著,要讓鄰居們聽見女兒給人當小老婆,韓家可真沒臉面再住下去。

    韓敏臉上掛著譏諷,覺得父母的做法就是掩耳盜鈴。她都三十了,沒辦過喜酒,別人還不會猜測?

    母女倆說僵了,家在臨縣的大姐夫站出來打圓場,「一家人有什麼吵,不叫人看熱鬧嗎?敏最近過得好麼,你大姐還給你織了件毛衣,看看喜歡不。」

    韓大姐提著個口袋塞妹妹手裡,是件鴨綠色的羊毛衣,線挺好,織得人也用心。

    韓敏的鬱悶散了些,正要謝謝她大姐,大姐夫話鋒一轉,語帶探究道,「我聽人說,那個秦縣長最近很能蹦躂,包書記那邊是不是有些困難……敏你那皇冠車還換不換,姐夫還想撿你舊車開開。」

    韓敏氣不打一處來,提著手包掉頭就走,連大姐織的毛衣都沒拿。

    真是受夠了,一家人都在算計她。

    父母只會關心二哥,大姐夫明知道包知崇最近日子不好過,卻還惦記著等她換車,好占皇冠車的便宜。

    你也開得起皇冠?她大姐夫一家人的工資加起來不吃不用,不知道要攢多少年才能買得起進口皇冠,也敢和她開這個口,是打定主意要佔自己便宜了。

    韓敏的鬱悶無處訴說,一路狂飆回到省城住所,冷冷清清的,她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

    明明才兩年光景,包知崇就冷淡了她。

    韓敏恨家人不關心她,還恨包知崇「變心」。

    在縣裡幹不過人家秦善民,便把精力發洩到年輕的女秘書身上……包知崇越來越肥,秦善民卻正當壯年,不僅長得不差,氣質也十分儒。

    若是當初包養自己的,是秦善民該有多好?

    韓敏哭累了怔怔地想,都說秦縣長和妻子兩地分居,也沒見人亂來呀,可比包知崇要好多了。

    ……

    李家。

    每年初二外公家都是很熱鬧的。

    兩年多來,她連見父母的時間都少,更別說與外公碰面。一見到她,外公毫無預兆先說了一大段俄語。寶鏡立刻明白,外公這是要考校她。

    同樣用俄語回復,祖孫兩人對話半天,把旁人聽得雲裡霧裡,外公才勉強滿意。

    又要叫寶鏡去書房寫幾筆字,被外婆攔住,「老糊塗,大過年的,都不讓我外孫女輕鬆下。」

    外婆摟著寶鏡直心疼,非說她在山上給餓瘦了。

    寶鏡很無奈,哪裡是瘦了呢,明明是個子長得太快,臉上的嬰兒肥就退了,瘦肯定不瘦,她的肉反而練得挺結實。過了半小時,李立平一家三口來了。

    李蘭芯還是高考前見過表妹,一看見寶鏡,第一感覺也是她長高了。

    「都有我高了?」

    兩人一比,寶鏡還真和李蘭芯齊頭。

    寶鏡本人自然是高興的,上輩子她只有163厘米,現在才十五歲,已經和李蘭芯一般高。不知道是不是練內功吐納的原因,這輩子她「親戚」一直還沒來,看樣子還能再發育發育,說不定能趕上「170部隊」。

    寶鏡纏著表姐追問大學生活,李蘭芯還以為表妹是為未來做打算,將京城的環境好好誇讚了一番。

    「街道比省城寬敞乾淨,房子也漂亮。圖書館裡有許多外國名著,學校裡還有很多有趣的社團,沒課時還能約上幾個同學去故宮博物館逛逛,要麼爬爬長城,可有意思呢。」

    說起大學生活,李蘭芯整個眼神都發亮。

    可以聽出來,她在大學的環境中混得如魚得水。

    寶鏡心急,她哪來是關心大學漂亮與否,她是擔心李蘭芯的感情生活。

    姐妹兩人避開了長輩,在院子裡烤火,李蘭芯聽明白了寶鏡的問題,臉都紅了。

    「你瞎操心這個幹什麼?」

    寶鏡心微沉,裝作若無其事笑著撓李蘭芯癢癢,「不正面回答,那就是有了?快說說,我未來姐夫如何?」

    李蘭芯輕唾,「人小鬼大羞不羞,哪裡有什麼未來姐夫!」

    到底是經不過寶鏡歪纏,李蘭芯紅著臉講了一個男孩兒。

    只是相互有好感的同班同學,並不是寶鏡所擔心的*,男孩子是從大山中讀出來的,整個人特別樸實勤快,李蘭芯很佩服他的上進。

    寶鏡鬆了口氣,聽起來像是後世談之色變的「鳳凰男」?這年月農村孩子考上名牌大學,那才真是山窩裡飛出的金鳳凰,只要不自己作死,前程根本不可能太差。

    寶鏡不怕李蘭芯的男朋友是鳳凰男,現在鳳凰又不是貶義詞。

    她害怕李蘭芯會遇到上輩子那個害其懷著身孕自殺的*。說來也怪,上輩子大表姐考大學時,大舅已經被判刑了,按理說大表姐是沒辦法通過政審被錄取的,卻還能去京城讀大學……寶鏡懷疑,或許正是這輩子大舅沒出事,大表姐不需要求人,才沒和那個家世不凡的混蛋扯

    上關係?

    那才真是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寶鏡心情愉悅起來,兩姐妹又說了不少悄悄話,直到二舅一家到來。

    李明雨就像個小炸彈一樣衝進二人中央,叫李蘭芯是大美女表姐,寶鏡是小美女表姐。

    「大小美女表姐,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李蘭芯臉微沉,哪有平輩之間發紅包的?明雨年紀小,肯定是二嬸嬸貪小便宜教的,好好一個孩子,遲早會被二嬸教壞。

    寶鏡也不太高興,李明雨都快十一歲了,什麼都聽他媽的,看樣子又要長成上輩子那樣的混世魔王。

    「李明雨,我只聽說長輩給晚輩發紅包,咱們是一輩的,我憑啥要給你發錢?」

    李明雨往他媽方向看去,二舅媽將頭瞥向一邊。

    不能問姐姐們要紅包?可他媽說了,大伯是廠長,家裡有錢,所以得管蘭芯表姐要紅包;小姑在自己做生意,更有錢,寶鏡表姐也理所當然要給他錢。

    李明雨很迷茫,難道媽媽說得不對?

    寶鏡歎氣,她根本就不缺錢,如今也沒那麼討厭李明雨了,不至於對他捨不得……可二舅媽教孩子的做派,真叫人頭疼。

    「走,跟姐出去玩。」

    她和李蘭芯把小胖子帶離二舅媽的視線,寶鏡耐著性子把其中的道理講了。

    李明雨反而生氣,推開她的手,「你們都有錢,卻捨不得給我用,我不理你們了!」

    兩姐妹都覺得頭大如斗,寶鏡能越過二舅兩口子長期幫他們教孩子麼?別逗了,她自己在別人眼中都是半大孩子呢。

    再好的心情,也染上了些不快,兩姐妹也沒了談話的興致。

    飯桌上,二舅不停恭維著大舅,寶鏡聽著都耳朵疼。大舅是已經當了廠長,聽說市裡的領導也很看好他,可二舅表現得也太諂媚了,寶鏡都看不下去,那是你親哥呢!

    外甥女看不下去,當大哥的也肝疼。

    從前他落難時,這個弟弟還是挺靠譜的,也沒少跑前跑後,這兩年是越發不著調了。

    好好地工作也不想幹了,吃飯時提出來,要麼幫他調到一個工資高福利好的單位,要麼他就辭職做生意去。

    「大哥和小妹你們兩家都有錢,要贊助我一下。」

    李立德說得理所當然,李淑琴只當沒聽見。

    她二哥家時賺一毛能花兩毛的,兩口子都喜歡講究吃穿,她自己賺錢不是不辛苦,二哥家又不是過不下去,難道還叫她把攢下的錢提供給二哥花銷?李淑琴自己有兒有女,她可捨不得當二十四孝妹妹。

    還是外公喝斥道,「李立德,要不要老頭子把棺材本借給你拿去下海折騰?」

    眼高手低,二兒子就不是幹大事的料!

    李立德歇火了,有了這一插曲,今年的團圓飯吃得就不那麼盡善盡美。

    父母還留在外公家,寶鏡早早溜了。

    師傅祁震山也不是獨自過年,阿華比她這個當徒弟的孝順,自己不在時,都是他陪著。

    祁震山臉色不太好。

    寶鏡偷看阿華,希望能得到點提示,阿華衝她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別在那裡擠眉弄眼了,看吧,這封電報!」

    說是電報,祁震山扔給寶鏡的紙,簡直算是長信了。

    電報呢,是以祁易水的名義拍的,先是肉麻兮兮表達了對祁震山的想念和新年祝福,然後話鋒一轉,表示對寶鏡水平的擔憂。

    惺惺作態也罷,擔憂完了寶鏡的水平,他還說自己行動不方便,要求三年前約定好的比試,在羊城進行。

    「弟誠惶誠恐,恭迎兄駕。」

    啊呸,真是膈應人,怪不得師傅臉色不好。

    祁震山一掌拍在電報上,「穆清遠還給我們寄了兩張機票!」

    省城直飛羊城的機票,這是嘲弄誰沒坐過飛機呢?寶鏡絲毫不心虛,她這輩子沒做過,又不代表上輩子沒坐過。

    83年的飛機,的確是為高端人士準備的。別看李立平那般當個廠長,他要是去外省出差,肉聯廠能幫他安排一張火車臥鋪票,已經算是體貼有本事。

    見師傅還生著氣,寶鏡只有順著毛安撫,「去就去唄,難道到穆家地盤上,他們還能吃了咱師徒?節省了兩張機票也不錯,羊城我還沒去過呢,上次是穆清遠上門踢館,這次該換咱們師徒去踢館了。」

    說了半天,祁震山臉色才勉強好起來。

    寶鏡回家把要去羊城的事情一說,李淑琴急了,「那就不能留在家裡過生日了?」

    父母臉上都有失望,寶鏡心頭一動,「要麼,咱們全家都去羊城,就當新年旅行了!」

    李淑琴有些動心,徐海東則計算著假期。

    「坐火車去?徐朗太小了,我怕他受不住。」

    寶鏡不以為然,「沒事兒,咱們都坐飛機去,從南縣出發,幾個小時就到羊城地界了,叫弟弟也坐坐飛機。」

    徐朗拍著手,連睡著時嘴裡都嘟囔著「坐飛機」。李淑琴和徐海東想了想,坐飛機有些害怕,耐不

    住兒女都樂意,兩口子只能妥協。

    賺錢,不就是為了讓家裡人過得更好?寶鏡沒有當守財奴的興趣,她現在正在興頭上,不僅想給徐家四口弄個新年旅行,要是外公外婆願意,她都想一塊兒弄去。

    大舅家是不用想了,蘭芯姐正月十五肯定要去學校的,大舅媽習慣了圍著丈夫女兒轉,自己是捨不得出門旅遊的。

    要麼,把堂叔家帶上?

    唔,是個好想法……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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