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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文 / 七殊

    翌日,天還沒亮的時候,靖安王府裡就熱鬧起來了。

    秋風院中雖然沒有被裝點上些紅色來增加喜慶,可滿府的熱鬧,安靜的小院中也依舊會被感染一二。

    今天就是溫敘之迎娶懷御公主的日子了。

    洛凰站在院子裡,聽著外面隱約傳來的歡喜聲,婚禮還未正式開始就已經這樣熱鬧了,待一個時辰後的吉時到了以後,一定會更加熱鬧的。

    若按照當日的約定,原本她和溫敘之也該成親了的,今日新娘不是她……

    雖然感慨幾分,洛凰心中卻也並未有太多失落。

    人的一生,能得到的總會得到,有一些縱然很是喜歡卻也注定要錯過。現在她只想帶著阿溪離開這裡,去過寧靜安詳的生活。

    春語站在一旁擔憂道:「小姐,你是不是很傷心?」

    傷心?

    從洛凰站的位置看去,視線穿過門扉飛向遠處,能夠看見滿目的喜色。

    洛凰想一想,卻是認真道:「以前會傷心,現在不太傷心了。」

    「為什麼?」春語有些不明白了,小姐那麼喜歡王爺,今天應該是最傷心的時候,為什麼反而不太傷心了呢。

    看著春語一臉的不解,洛凰只是轉身,問著:「東西都收拾好了,你去檢查看看還有沒有遺漏的,等我們離開這裡後,就再不會回來了。」

    聞言春語俏臉上頓時佈滿謹慎:「小姐,我們今天真的要離開靖安王府麼?下個月王爺就要娶你為側妃,你就不會後悔麼?」

    洛凰搖頭,佯作輕鬆道:「只要春語你不後悔就沒問題了。」

    「就算小姐不打算帶春語走,春語也要求著小姐帶春語走。」春語說得極認真。

    洛凰看著她俏麗的臉,正如院中開的紅色梅花一樣,有著別樣的可愛。

    此時除了這偏僻的秋風院,靖安王府裡應該都忙成一團了。

    今日成親,是靖安王府上上下下的大日子。

    一早洛凰就去探察了下老夫人的院子,那裡早就為溫敘之今日的婚禮忙成了一團。而溫芸箐那,今日太子周佑也會來參加婚禮,她一早就起來忙著梳妝打扮,早就任何事都不再關心。

    自從洛凰帶著洛溪強闖出府去看大夫一事後,老夫人和溫芸箐都變得安靜了起來,不再有事沒事的想要找些什麼麻煩。

    這樣相安無事本就是洛凰一直想要的,可當真如此的時候,她心中卻又莫名生出幾分不安來。

    想要至他們於死地的人,真的會因為溫敘之就這樣罷手麼。

    越是寧靜,洛凰越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感覺,讓她也就更想早點離開這裡。

    「春語,你看好阿溪,我去將你的賣身契找來,等到他們成親,門口人最少的時候,我們就走。」洛凰將准好好的幾枚銀針交給春語。

    上面抹了藥,一旦刺入,中針者都會當即昏迷,最後的時刻不能不防。

    只是春語不會武功,洛凰也只能快去快回。

    聽著洛凰的吩咐,春語點頭,儼然一派的緊張。

    不知道王爺發現小姐離開府以後,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如果是以前,洛凰也會想知道,溫敘之得知她離開了靖安王府會是什麼反應,他會不會焦急,會不會擔憂,會不會什麼都不顧的來找她。

    可人的心就是這麼奇怪,原本堅信不疑的事情,在某一刻突然就崩坍了。

    此時的洛凰在想,若是溫敘之真的能再一次放下這裡的一切去找她,或許她依舊會動搖,她今日選擇離開縱然是有對他的失望,可她心裡還明白,自己依舊是愛他的。

    穿行在掛滿了喜慶紅色的院子裡,洛凰的身影慢慢往賬房而去,那裡收藏著春語的賣身契,只要找到了它,時間一到,就遠走高飛。

    紛揚的雪,潔白無瑕,越下越大,不過百米之外,洛凰的身影就已經開始看不清楚了。

    而在她離開不過片刻之後,有幾道身影快速閃入了秋風院中,掀起了一場風雪。

    踏著皚皚白雪而回,洛凰回到秋風院的時候,入目的卻是倒在院子裡的春語,院落裡雪地上腳印凌亂,卻是不見其他人。

    「春語——」

    洛凰衝過去,可才跑出兩步,卻突然一頓,一轉身折向洛溪的屋子裡。

    空空蕩蕩,果然不見了。

    「春語。」洛凰不停叫著她的名字。

    好一會春語才幽幽醒來:「小姐……」

    「小姐!洛溪少爺被老夫人派來的人抓走了。」春語緊握著洛凰的袖子道。

    「老夫人?」

    春語焦急點頭:「他們一闖進來就說洛溪少爺病了那麼久還不好,一定是要死了,王爺成親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讓洛溪少爺死在府裡太晦氣了。他們想要帶走洛溪少爺,可他們帶來了一些人,奴婢無能根本攔不住他們……」

    又是老夫人,洛凰不由懊惱那日在胭脂裡下的藥太輕了些,若是重一些就不會再有她今日的發難了。

    「他們把阿溪帶去了哪裡?」洛凰急問道。

    「是

    城西的亂墳崗。」

    亂風崗?!

    聽著這三個字,洛凰眸中頓時一沉。

    她的弟弟還活著,他們居然就要把他扔去亂墳崗!

    簌簌的大雪中,洛凰也再顧不得其他,就匆匆往城西而去。

    一派喜氣的院落中,靖安王府的老夫人真帶著盈盈的笑意看著來賀喜的賓客。今日永安城內顯赫人家全數都來道喜了,自從老王爺故去後,府裡有多久不能這樣熱鬧過了。

    溫芸箐站在一旁,看著娘親和善的笑容,想著日後與太子周佑之間的關係將會更近一步,不由挽著老夫人的胳膊,嬌笑道:「娘,還是你有辦法,就算大哥當日死活要娶洛凰進門,現在一樣娶了其他人。」

    溫芸箐想起這段日子來,幾名來往世家小姐言語中對自己刻意的親暱恭維,心中滿是得意。

    娶個公主多好,為他們靖安王府更添尊榮。這又如何是渺小如洛凰可以帶來的呢。

    老夫人依舊端莊優的接受眾人的道喜,聽溫芸箐提到洛凰,眼中得意更濃,慢聲道:「你大哥是娘親的兒子,我這做娘的最瞭解他,他可以一時為愛沖頭,可骨子裡一些東西卻是不會變的。」

    兩年來,對他和洛凰的婚事睜隻眼閉只眼,如今不正一切如她所願麼。

    熱鬧賀喜的賓客如雲,僕人穿梭悉心服侍,有人快步走到老夫人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當即,老夫人對今天的局面就更是滿意了。

    引了洛凰同去城西亂墳崗,就算她真有什麼本事,今日洛家姐弟倆,也注定要葬身在那裡!

    城西的亂墳崗是在城郊非常遠的一座荒山附近。

    荒山原□□上,據說幾百年前哪裡曾經綠意盎然是一處風景絕佳的地方,所以很多百姓在那裡安家落戶。

    可不知道怎麼了,一夜之間,春山爆發了怪病,在那居住的百姓不過兩三天就全部病死了,就連草木也不能避免一夕之間枯萎敗落,從此春山終日被黑霧籠罩,數百年來凡是誤入的人無一生還,原本生意盎然的春山也變成了一座死氣沉沉的魘山。

    傳說,魘山之中每夜有百鬼穿行,更有惡狼居於山上,日日以食人屍為食。

    漫天的白雪飛揚,洛凰一路拚力追趕,可到了魘山的時候,卻還是沒趕上。

    「阿溪——」

    風雪中,洛凰叫著他的名字,可一聲聲,除了凜冽寒風裡帶來的隱隱狼嘯聲,再無其他。

    「阿溪——阿姐來找你了。你快出聲啊——」

    惡臭的氣味在冰冷的空氣中時隱時現,洛凰奔跑著,焦急尋找著。

    風雨中,前面卻出現了幾名黑衣男子,一個個正握著刀劍攔在前面。

    「果然如老夫人所說,洛姑娘你還真敢追來這裡。」

    為首的人,乃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人,聽說以前是個在江湖上混的,還頗有些名氣。

    「阿溪是你們帶走的?他人呢?」洛凰直直看著他們,眼底佈滿寒意。

    「洛姑娘著急了?」幾名黑衣男子冷冷笑著挑釁:「可惜,你來晚了,洛溪公子你可是見不到了。」

    「我再問一遍,阿溪呢?」洛凰冷冷看向他們,週身散發凜冽寒意。

    幾人卻並不以為然,一個柔弱的姑娘能奈他們何?

    得意的幾人卻忘記了,他們功夫不弱來到這魘山都花費了時間,洛凰一個姑娘家又是怎麼這麼快追來的呢。

    揮刀一指身後,百米之外,有一懸崖,狼嘯聲漸漸清晰逼近。

    黑衣人道:「洛溪公子就在那,現在想來也已經成了魘山惡狼的果腹之物。洛姑娘你莫急,一會我們兄弟幾人自然會送你下去與他相見。」

    魘山之下,大雪紛揚,風聲呼嘯,好似捲起淡淡血腥穿過荒山枯樹,直接刺激著洛凰。

    看著面前幾人猙獰的笑,洛凰週身的凜冽更盛。

    此時他們雖然還活著,在她眼裡已經是必死之人。

    誰也沒看清楚,洛凰的手中明明剛才還是空無一物,為何一個虛晃間就多了一柄銀色長劍。

    眾人一愣,旋即笑聲更大。

    「居然也會用劍?」

    「不知道劍能否哪的穩——」

    而幾人的話還未說完就已經戛然而止,手中刀劍還未使出就已經跌落如雪堆中,瞬間被掩埋。

    洛凰的身影往著懸崖之處掠去,下面赫然是一群惡狼正在爭食著爪下已然四分五裂的屍身。

    灑落的身軀早就被咬得破爛不堪,就是露出的森森白骨也被咬的咯吱咯吱響,直接吞入狼腹。

    紅色滲透了積雪,大片大片撒開,下面一個葫蘆狀的玉珮正半掩在露在雪中。

    「哈哈,阿姐,你看那個葫蘆玉珮,圓鼓鼓的好像糖葫蘆。」

    「咦,這個葫蘆的玉珮阿姐真的要送給阿溪麼?阿姐你送的,阿溪一定會把它一直戴在身邊的。」

    洛凰身子一晃,那是她三年前送給阿溪的。

    「不——」

    她的弟弟,怎麼可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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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明明在今天上午的時候,阿溪還在跟笑著說「阿姐,阿溪會快點好起來保護你的」。

    「阿溪——啊,阿溪——」

    「阿溪,你是不是很害怕,阿姐現在就來救你了。」

    洛凰不相信,她不相信全心信賴著自己的阿溪就這樣沒了。

    崖下的狼群,早察覺了洛凰的存在,此時正猩紅著眼睛盯著她。

    洛凰持了劍,卻是絕然躍下。

    狼嘯聲驟起,發出低唔的聲音,在她洛凰落地的瞬間,幾匹狼就猛然撲過去,鋒利的爪子想要將她撕碎。

    砰一聲,溫熱的雪灑落在洛凰的衣袖上,落在她的手上,襲擊的幾匹狼,卻在瞬間都著斬成了兩半,連一聲哀嚎都來不及發出。

    「阿溪——阿溪——你在哪裡?」

    洛凰放佛沒有看見包圍著自己的狼,她只是環顧著崖下,固執的想要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可目能所及之處,卻只有失望,以及……不願相信的雪地殘肢。

    「阿溪——阿姐說了要帶你離開靖安王府去過安穩日子的,你出來啊……」

    厚厚的雪中,有亂石有殘體,凡是被皚皚白雪覆了的凸起之處她都不管不顧的去翻開一看,她的阿溪沒死,他一定在哪裡等著她去救他。

    周圍的狼群,多年不曾見著活人來此,又有撲上去的,可都無例外,一劍劍都被斬落。

    終於在沒有惡狼敢在撲過去送命,猩紅的眼睛看著那個瘋了似的到處亂翻骸骨的雪堆,狼群低嘯幾聲,第一次,還沒填飽了肚子就撒腿跑開了。

    「阿溪——阿溪——」

    洛凰翻開的要麼是灑落的石塊,要麼是枯樹斷枝,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她卻還想求個奇跡。

    她唯獨不敢去碰觸的就是那才被啃食的殘肢。

    可是,她翻了好久,依舊不見洛溪。

    緊緊握住那個葫蘆玉珮,洛凰的視線終於落在那幾截慘不忍睹的殘肢爛體上,再忍不住的嗚咽一聲大哭了出來。

    「阿溪——」

    似有所感。

    一輛正駛向永安城的馬車裡,有年輕的男子在半昏半醒間低喃著:「阿姐……」

    「王爺,你醒了麼?」有人在旁邊關切低問。

    那人的身影微微遮住了年輕男子的面容,只露出他些許白皙如玉製的額頭。

    「你是……是你……」

    「王爺,屬下終於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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