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都市小說 > 灰色的蒲公英之絕望的主婦

正文 消逝的微笑 文 / 莫言之後

    回到上海,朋友圈裡的朋友一見面,都不經意的提起已逝的笑薇,包括我自己。毓珊料理完笑薇的喪事,匆匆從老家趕回上海幾天,然後又準備回去繼續為笑薇做七。圈裡幾個要好的朋友,在一品茗集合,聽取毓珊帶回來的,笑薇的喪事「報告」。毓珊臉上不自覺流淌著兩行清淚,輕淡的說著笑薇,最後離開時的情景,和喪禮上的一些催人淚下的細節。末了,她感慨的說了句「她走了,真是沒想到,該去送她的人沒去,不該去的人到是去送了。沒想到阿旺叔,還專程趕去送她」。毓珊的感慨,讓我有些不舒服,我當即駁了一句「我當時在鄭州,一個月前就訂的行程,他姑都知道,都沒說什麼」

    「從鄭州飛過去,機票又不是買不到。她要是知道你們去送她,她不知道有多高興」

    「、、、」。我欲言又止,不再同毓珊爭辯。大家的心情和毓珊一樣沉重,唯一不同的是,別人不會像毓珊一樣把痛苦和責任想轉嫁給朋友。我也很難過,但我始終覺得人活著,就應該好好珍惜,不留遺憾。死了,不過是火化爐上空的一縷青煙,你做的再好,不過是一個形勢,她根本享受不到。我對笑薇沒有遺憾,也不覺得因為沒去送她而有虧欠。毓珊心裡種種的不安,和內疚,在笑薇走了之後,表現的很不可理喻。我理解她的心情,因此我不想跟她爭論。我想只有時間,能讓她看清她自己。讓她明白她跟笑薇這些年的感情。也唯有時間,會讓她靜下心來,去學會包容,和真正的理解朋友。

    笑薇的離開,朋友圈裡寂靜了下來,大家都開始反省自己的人生和生命。笑薇也許沒想到,她活著的時候,每天讓整個朋友圈沸騰和喧囂,讓我們大家圍繞在一品茗這個,相互熱鬧,相互親近,又相互堤防的矛盾圈子裡。因為她的存在,讓我們凝聚在一起,讓朋友們互相結識。又因為她的離去,讓朋友們互相看清,知道了哪些是情深義重,哪些是虛情假意。她的離去,還給我們的生活,起到了一個重大的警示作用,讓我們學會愛惜自己,珍惜生命。當我每每有這些感悟的時候,我才深刻的意識到笑薇的消逝,心裡就忍不住難過,我不斷的提醒自己,我不能總是沉浸在失去朋友的悲痛陰影中,我應該面對現實。

    那天我翻開家裡的相冊,想最後一次,再看一眼,這輩子再也看不到的好姐妹。照片中,笑薇的笑容,印入我的眼簾,那是在西安世界園藝博覽會拍的一些照片。那時她剛準備接受化療,因為我回老家了,毓珊去了日本,她在上海可能覺得寂寞,打電話給我說,想顧浩然了,要來看看。說完第二天,她隻身一個人買了票,給兒子買了一大包,他喜歡吃的酸奶,和零食到我所在的縣城。從車上下來,一看見顧浩然,就抱著他親暱著。到了家裡後,她就疲憊的坐在沙發上,一副累的不想動彈的樣子。我感覺到她的身體明顯已經開始虛弱了。

    第二天我帶她到櫻桃溝景區轉了一圈,請她吃最有特色的農家樂,她嘮叨著說,我老家的口味都不好吃。那天滿桌的菜,她就著幾個喜歡的素菜吃了一碗米飯,葷菜都沒怎麼動筷。飯桌上,她還頤指氣使的跟我說「這個酸菜土豆絲還不錯。其它菜你打包吧。明天早上別讓我吃米皮了,沒胃口。有剩飯的話,給我煮點粥,弄點鹹菜,給我吃一下就好了」。為此,我心裡有些埋怨她矯情,口味古怪,好的東西吃不來,卻要吃沒營養剩飯鹹菜。不過看她一路逗著顧浩然,高興的嘴都合不攏,還說我老家地方好,景區很漂亮,空氣又好,如果不是太累走不動,還想去鄉下看看油菜花海。後面她又感慨的強調了一句「如果明年我的病好了,我一定要再來。去你鄉下看看你說的油菜花海,肯定很漂亮」。她一句充滿期待的感慨,頓時讓我有些語塞,心裡難受起來。

    因為我帶著顧浩然,早餐也只能簡單對付,笑薇沒來家裡的時候,早上我都沒有煮過早餐,起床後都是在外面的早餐店解決。第二天,我把在鄉下忙活的母親,叫到了城裡來料理我們的生活。母親知道笑薇跟我們要好,也知道她是個病患,知道她想吃粥,早上一大早,母親就起床熬了粥,煮了雞蛋,準備了些鹹菜。笑薇起床後,吃的津津有味。玩笑著挑剔的說,來了西鄉,就這頓早餐,吃的最滿意。

    第三天,我們離開老家,一起回上海時,她突然拿出一千塊錢,硬塞給母親。說是來家裡做客,沒給母親買什麼東西,還麻煩母親趕來照顧她,她表示一點心意是應該的。我和母親知道她現在很不容易,怎敢收受她這樣的心意。但最後無論母親怎樣推讓,都以她一臉的生氣,而不敢拒絕。畢竟她是個病患,我和母親都不敢讓她發火生氣。但收受了她的心意,我心裡著實有些難受。她自己在很「需要」錢的情況下,卻還想著給予別人,她真是個大方的傻瓜。我當時心裡這樣想。

    我們到了西安,一起去遊玩了園藝博覽會。園區裡,到處花團錦簇,品種豐富的世界各地的名貴花卉,遍佈園區。那天我們很開心,顧向東像個隨從一樣,背著我和笑薇的包包,跟在我們後面。顧浩然也玩的不亦樂乎。在一個潑水區,顧浩然玩水濕了衣裳,後來脫了下來,裸露著胖嘟嘟的上身,被我抱在懷裡,開心的拍打著水缸裡的水,被自己濺起的水花,笑的身上的小肉肉一抖一抖的,惹的笑薇一路上笑聲不斷,沒少取笑他。那天笑薇跟我們拍了很多合影,每一張她都笑的心花怒放。

    但現在,她的笑容,和她對人的熱心,成了我腦海裡永恆的定格。她沒有看到我老家的油菜花海。而我現在再看油菜花海,會感到幾分失落和傷感。我不知不覺兩行熱淚,滴落在了她的笑容上。漸漸清楚的知道,儘管我不想去想,她已經不在了,但她是真的不在了。一品茗不再有她爽朗的笑聲。電話裡,再也沒有她讓我去店舖報到的聲音。樓下沒有她拿好吃的,哄騙顧浩然下樓的叫喊聲。聚會時,沒有她給顧浩然擦汗、餵飯。最重要的是,她疼了思媛,和浩然這麼幾年,還沒享過一點福,就逝去了。

    在她七七的時候,我包了一束菊花,決定去她老家看她最後一次。毓珊花了十幾萬塊請了幾位僧人給笑薇超度,並在一個新建的寺院,把笑薇的骨灰安放在那裡,毓珊說

    「超度她,是不想讓她再有痛苦。以後讓她在寺院裡好好聽經念佛,修道成仙也好,再轉世為人也好,都不要像活著時,那麼痛苦」。毓珊說她經常夢到笑薇,好像她還牽掛著她。說這話時,我能感覺到毓珊內心有些「害怕」,也有些愧疚。

    笑薇的家裡人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沉痛,僧人在堂屋誦經作法時,毓珊和笑薇的親友們,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在廚房談論著,有說有笑。看來病患對自己不但是折磨,對身邊照顧的親友,同樣是折磨。折磨到大家對悲傷見怪不怪,歡笑以對了。堂屋裡,幾個僧人敲打著鑼鼓,面對著招魂台,和各路佛菩薩的尊像,誦著《金剛經》經,做了長達幾個小時的超度儀式。中間,笑薇的大嫂帶領著親友,在廚房做了各種笑薇愛吃的飯菜,供奉在招魂台上,供笑薇的靈魂回來享用。我在笑薇家裡的一些親友,和鄰居的帶動下,將幾籮筐的黃錢和元寶,一張張分離出來,準備給笑薇的亡靈焚燒。

    我淚眼模糊的,搓著一疊一疊的黃紙元寶,想起自己已逝的父親。父親當年身患糖尿病還過勞致死,死後,家裡連紙錢都沒能力多燒給他幾張,只因為當時家裡窮困。而笑薇,雖然有能力醫治,可她卻沒有活下去的堅強意志和信仰,我人生中最想要他們活下去的親人和朋友,卻沒有活下來。我一向坦然的內心,悲傷不已,埋怨起了命運的捉弄。笑薇的老母親,在笑薇生前,出過一次交通意外,笑薇說那之後,她母親的神志,就有些不清楚了。可是,她在我旁邊,搓著元寶紙,聲淚俱下,悲痛欲絕,哭的撕心裂肺。她貌似很清楚的知道,最孝順她的女兒沒有了。我心裡很難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小朵對我說「寒雪,別難過。謝謝你來看我姑,她走的時候,都說你這個朋友很值得結交,也很感激你照顧她。她這個病,沒辦法,我們也早有了心理準備。就希望她能在那邊過的好一點,所以我們才準備了這麼的紙錢給她」。我心裡難受到失去理智,有些不甘心的抱怨說「你姑她是個笨蛋!對別人都好,就是唯獨對自己不好,才把自己折騰沒了、、、」。

    那晚,我們在笑薇的家門口,燒了一大堆的冥幣和各種紙錢,毓珊在壽衣店裡,給笑薇糊了一座紙制房子、車子、還有ipad。我還提醒她燒ipad,不要忘記給她燒充電器。毓珊恍然大悟,為忘記讓壽衣店糊充電器懊惱不已。燒完紙錢,我和毓珊,趕到毓珊老家所在的縣城,在她家借宿了一個晚上。為了要趕第二天的動車,我洗漱過後就睡下了。心想,過了今晚,對於笑薇,我們已生死相隔,除了在心裡時刻緬懷她,我們該各安天命,該翻篇了。

    那晚我睡下前,毓珊一個人孤寂的坐在客廳,猛烈的抽著香煙,她說她想笑薇了,家裡到處都是她的影子,睡不著。看著煙霧中的毓珊,傷感的像是失去了戀人一樣,再聯想到笑薇生前在醫院幾次提到她時,眼裡那種愛恨交加,又割捨不下的撲簌迷離的色彩,也許我當初對她們姐妹關係的猜測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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