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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本王應你這一回 文 / 寒非

    君上細細查看了一番上官淳耳的面色,發覺上官淳耳從未有像現下這般的堅定肅穆,一時竟有些出神,恩師與上官淳耳竟有救命之恩,怎麼會不是呢,恩師在世,常善於助人,救下來的人,又何止上官淳耳。

    「你,起來吧。」君上眼眸間的寒色盡數毀去,上官淳耳念及舊情尚且如此,他承蒙恩師教誨,又如何不念及舊情。

    上官淳耳紋絲未動,君上若不肯應下此事,她必是不可能會起身,即便是要取她的性命,也不會妥協。

    君上為明君,受宮大人恩情,必就會應她。所以,君上所需的還有她遞出去的堅韌,只有如此,君上才會摒棄所有的雜念,應她這一回。

    小李子跪在上官淳耳的身後,全身已有些顫抖,大人眼下裡為何提及太子太傅當年的事宜來,那可是謀反,宮家當年被誅九族,可是君上帶兵前去的,大人難不成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惜了麼。

    他不由得替大人捏了把汗,無論有多大的功勞,多大的官階,舉凡是牽扯到王位之事,便皆皆會因此殞滅,任誰求都無用。

    當年的先君正是如此,才將當時顯赫一時的上大夫,太子太傅宮大人一家,滿門抄斬,九族誅滅,君上當時如何敢去求,又如何敢去救,宮大人臨死前的唯一一個心願,便是由君上親自監斬。

    小李子是知曉這一件事情的,不過,他一直沒敢對此事多有唇舌間的話,因著他是親眼瞧過有內侍私下裡談起此時,被先君知曉,活生生地拿了那內侍當著所有內侍的面,就地蒸煮了,那沖天漫開來的人肉之氣,可是令著他眼下裡想起來,都是一點未有忘記過。

    「太子太傅當年因著謀反一事被先君下令滿門抄斬,誅滅九族,你就不怕本王因著此事將你一併絞殺了?」君上的唇線一張一合,開出幾朵冰冷冷的花兒來,每一個字都說得毫無起伏,叫人不知君上現下的心思如何。

    上官淳耳跪著未動,絞殺她又有何難之處,君上一句之言便就可以將推出去斬了,但她現下毫無懼色,若非不是這一件事情,她便是會惜命的很,可是,這是事關宮家的滿門被誅一事,她當年如果沒有出門替人診治醫疾,也許也會因那一件事情被牽連。

    她相信君上如今是絕計不會動她的,否則君上也不會當著她的面兒問她,就不怕被一併絞殺了麼,她微微抬起頭,兩手在前頭交疊,滿目之間都是恭敬之色,「君上若是要絞殺微臣,早在之前便就能一言盡施,微臣原就死不足惜,但微臣知曉,君上為明君,必不會不問明緣由就絞殺了微臣。」

    君上眼眸間寒意崩發,他是對著上官淳耳有些另眼相看,卻不會容著上官淳耳挑到他的君威,只是,聽著上官淳耳這一席話,他就是連恨,都恨不起來,他確為明君,但太子太傅當年的事宜,已被釘上了鋼板之封,想要徹查,便是難上加難。

    「上官淳耳,為著此事,你當真是連著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君上的詞鋒中已有鬆動的跡象,他實是有些對上官淳耳無奈,這一件事情急不來,現如今他登基不過月餘,朝中的根基未穩,他若是沒有施以高壓,以鐵血的政策來平緩朝中的勢力,只怕他這王位坐得也是極難了。

    要徹查此事,勢必會引起朝中的局勢翻覆,而現今,他瞧著挺著筆直腰板跪在他跟前兒的上官淳耳,沒有半點退縮之意,卻生生連回絕的力氣都沒有。

    「微臣的性命是宮大人所救,若是因此事而殞命,也是全了微臣對宮大人恩情回報之意了。」上官淳耳眼前一片的清明,她知曉,若是此時不朝著君上求得這一獎賞,往後便是再沒有這般的機會了吧。

    君上對她的信任眼下裡正滿,她憑著自身的醫術之力替了戍衛營的兵士之疾,無論如何,君上都不可能會不對她獎賞有嘉,而此時,她的據力抗爭,君上就是回絕,都已是毫無緣由了。

    君上眉頭終是散開了一些,長長地歎息了一口氣,「君無戲言,你既說出了口,本王就應你這一回。上官淳耳,本王所說的恩賜豈有回收的道理,太醫院總判院事,本王說你當得,你就當得。」

    此事既然已被上官淳耳提起了,他若是不應,也是有違常理,更何況,這一件事情他在做上君王位之時,就已暗暗在進行著,只不過眼下裡被擺在了桌面上來了。

    「微臣,謝君上恩典,我王萬歲,萬歲,萬萬歲。」上官淳耳聞聽得君上說的這一番話之時,終是頭首點地的磕了響頭,替宮大人的一家謝了恩。

    「下去吧。」君上揮了揮手,打發了上官淳耳下去,滿身上下湧上來一股子的落寞,上官淳耳的身上怕是還有些秘密未有被人所知,他有些好奇,為何上官淳耳單單只求為宮大人一家平反,卻罔顧他的聖恩。

    「微臣告退。」上官淳耳叩謝了聖恩,這才默默地站起了身,帶著小李子彎著身的退出了正陽宮的正殿裡,她存於世上的價值,便唯有此事了。

    「李元碌。」她方才走出正陽宮,君上隔著門沿的聲線便是透了出來,李公公朝著上官淳耳彎身行了一禮,也未有來得及問上一句,速速地踏進了殿門裡。

    君上行事自是速決,既然答應了她的事情,必是會做下去,她終於,終於能夠替宮家盡上她自己的力量了。

    上官淳耳微閉了閉眼瞳,領著小李子下了正陽宮外的大理石階台,這一路走來,雖則分外艱難,但君上仁德,總是顧著父親的恩情,只她這般的懇求就應了,父親在天之靈,便應是要安息了吧。

    她望著被雪色染成一片銀色的紅牆殿脊,打小時給她最多關愛,最多保護的那一個人,從此便只成了她回憶裡的那一景了,猶還記著父親將她高高地舉過肩膀時,她笑得那般的純澈歡娛,長姐同著母親在一旁笑她越來越黏著父親

    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在她診醫歸來之時,自家的府門已被查封,全家人的人頭就滾落在菜市口人群的腳邊,她就只能生生地瞧著,連哭,都失去了聲音。

    如今,先君已去,君上登基,她終於能夠在今日替得父親平反了,長長的官道間,上官淳耳的眼瞳被淚花珠子沾濕,她雙膝一彎,終是跪倒在了寒冰之間,連痛呼都一聲未吭。

    小李子想要扶著上官淳耳起身,卻被上官淳耳抬手打住了,「大人,您沒事吧。這落雪寒冬,若是身子再沾上冰冽之色,會受不了的,大人。」

    受不了?上官淳耳搖頭,她看著全家被滿門抄斬之時,連去替父親收屍的機會都被人給生生駁奪了。當年先君下了聖意,宮家一門謀反之罪,罪無可赦,滿門抄斬,九族誅滅,屍身盡數挫骨揚灰。

    滿門抄斬還不足以平惜先君的怒氣,屍身的挫骨揚灰連靈魂都無處藏身,上官淳耳鼻間猛地一疼,她聲線嘶啞地高喊了一聲,父親教導她時,忠君愛國四個人說得尤其的多,這樣的父親,何來謀反一說。

    小李子眼睛裡有淚花在轉兒,他在宮內的日子不算是短了,見慣了冷暖嘲諷,便只覺著心如靜水,再不會有旁的事會觸動到他,但眼下的上官大人眼淚縱橫,滿面的痛苦叫他實是有些覺著難受。

    這該是多大的痛苦,才使得原本處處顧全自己性命的上官大人面君之時,擲地有聲地懇求君上平反宮大人一家,該是多大的悲傷,才使得上官大人如今淚花打轉兒,聲線嘶啞地痛苦長吟。

    「終於,我終於等著這一天了。」上官淳耳的面容之上還留著淚花珠子,但嘴角的笑意分外的清冷,彷彿支撐著上官淳耳身子的力量被一下子抽光了。

    上官淳耳只覺著悲傷一個勁兒地直衝上她的腦門間,她心下一疼,眼皮一翻,整個人順勢栽倒在地,至此不醒人世。

    「上官大人,上官大人,快來人,快來人吶,大人暈倒了。」小李子手上的力道一沉,他撫著上官淳耳的手臂,只看到眼前黑暗一晃,上官淳耳便順勢往著前頭倒過去,他只來得及護著上官淳耳的頭首。

    「上官大人暈倒了?」正端了盛著安胎湯藥瓷碗的曲夫人娘娘手腕間一僵,聽著素清朝她輕微吐出來的言語,萬般不相信上官大人暈倒了。

    素清點點頭,「來報的內侍說是上官大人驚懼過度,在正陽宮外的官道間整個人栽了下去,眼下被內侍抬著回去了太醫院。」

    曲夫人娘娘擱下了湯碗,心緒在起伏不斷,上官大人素來心思縝密,這當著眾內侍的面驚懼過度栽倒在地,若非不是素清來報,她是絕對不會信的,「驚懼過度?可問清了是何緣由?」

    素清面色上一片的茫然,卻是搖了搖頭首,「卻是不知,大人替了君上送了湯藥去,出來之時便就如此了,當下的人皆不知緣由如何。」

    「哦?竟有此事?素清,你去盯著太醫院,招呼著他們務必要顧得上官大人的身子。」曲夫人娘娘朝著素清吩咐了下去,上官大人也不知是因著何緣故會如此,按著尋常之理兒來看,上官大人身受君上器重,又為太醫院首席侍醫,竟會就此而驚懼暈倒。

    素清俯了俯身子,「奴婢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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