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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6章 救贖者02 文 / 虎喵喵

    芳菲四月,連最末一點的春寒都消失殆盡了。

    人們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換上最時興、最輕薄的衣服三兩成群地聚在一起歡度時光。無論是走在路上還是坐在室內,只要留了一絲縫隙,總能被和煦的微風照拂到。

    a市是早先富足起來的那一批地區,新的城市規劃將老早建在市區裡的工廠、產生廢水廢氣的排污企業統統遷到了遠郊的一塊新開發的工業園區,實行統一排污、統一治理的方針。如同百年前英倫霧都的變遷一樣,a市市內的環境在近些年愈發重視環境治理的情況下越來越好,如今城中遍地綠化一碧千里,鶯燕歡鳴。今年春天市民公園另闢蹊徑,別出心裁地移栽了過百棵櫻花樹於公園內舉辦櫻花節,綠中淡粉美不勝收。加上媒體鋪天蓋地的宣傳,短短數日便吸引了數十萬的遊客前來賞櫻,市民公園因此賺得金銀滿缽與無數口碑。

    淡粉的櫻花花瓣嬌柔嫵媚,經不得微風呢喃便盈盈紛落,翩躚如玉蛾。

    林中的櫻花樹姿態各不相同,落英繽紛的媚態如果只是走馬觀花地看上兩眼未免可惜,許多人便選擇了席地而坐,約上幾個知己好友,帶上一些茶點,在櫻花樹下一坐就是一天。

    幾位全職太太與其他人一樣為櫻花慕名而來,相約帶了自家寶寶聚在櫻花樹下賞花玩耍。她們事先作了分工,賞櫻的物事準備得十分齊全。有人帶了自己編織的地席,有人帶了精心準備的食物。這似乎又成了主婦們之間的一場競賽——看誰家的寶寶最聰明可愛,看哪位寶寶的媽媽更心靈手巧。

    寶寶們的年齡都不大,最年長的那個孩子也才剛剛讀小學一年級,胸前飄著的那個到週末都捨不得摘去的紅領巾是這孩子最引以為傲的東西。

    年紀最小的孩子還在母親懷中酣睡著,白嫩的小手搭在母親的臂彎裡,嗅著甜美的櫻花氣息安穩地睡著。

    自然而然的,年齡最大的那個孩子成為了這幫孩子們的領袖人物,絞盡腦汁帶著大夥兒追逐嬉戲。媽媽對他說了,一定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們,要對得起他胸前的紅領巾。才六歲的小男孩驕傲地抬起右臂,小臂與大臂之間夾著的角度正好是四十五度,對他媽媽敬了個練習了很多次的標準少先隊禮。媽媽對兒子笑得燦爛,優秀的兒子總是母親的驕傲。

    不知是誰先提議的,孩子們嘻嘻哈哈地開始玩起了捉迷藏。小紅領巾對著自己的「屬下們」一個一個耐心叮囑不可以跑出規定的界限、要小心腳下的石子,跑步的時候不要回頭……年幼的孩子們此時還在規規矩矩地答應著,下一秒就把小哥哥的叮囑拋諸腦後,瘋快地互相追逐著。

    孩子們的捉迷藏規則很簡單,由當鬼的人數十個數,數好之後就可以開始找人,找到了還不算贏,因為被找到的人會耍賴偷跑,於是這又變成了一場追逐的遊戲。

    玩石頭、剪刀、布輸了的小女孩叫龔思雪,她今年四歲,半長的頭髮編了兩個小辮,皮筋上串著她最喜歡的米老鼠。為了今天來公園賞櫻花,媽媽特意給她買了一條漂亮的碎花連衣裙,胸前還別了一枚幼兒園老師獎勵的胸章。她穿著新買的紅皮鞋原地轉了個圈,裙擺隨著她的轉身揚起了一個漂亮的圓圈,她開心極了,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小公主。她跑步的速度不如男生,又害怕跑得急了讓地上揚起的花泥弄髒了新買的皮鞋,當「鬼」的時候顯得格外侷促,總也捉不到四處散開的同伴。

    幾盤下來,小雪總是輸,也就總是她在當鬼。她委屈得緊,小公主怎麼會受到這樣的待遇呢。小嘴一撇,淚珠子連串落了下來。

    紅領巾見狀也是急了,他覺得自己身為男子漢又是年級裡第一批加入少先隊的隊員,絕對有責任不讓女孩子哭,便拿出哥哥的樣子走到小雪面前,主動要求自己代替她當「鬼」。

    小雪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擦乾淨臉上的眼淚,給了紅領巾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皓偉哥哥,哥哥可不許反悔哦。小雪一定會躲得好好的,不讓皓偉哥哥找到。」

    「好,那你加油哦。」見女孩不哭了,紅領巾特別有成就感。

    孩子們活動的範圍是以媽媽們坐的地席為圓形四散開來的,周圍移植來的櫻花樹錯落有致,縱橫交錯的樹幹成了體型嬌小的孩子們最天然的屏障。媽媽們坐在地席上互相拉著家常,時不時地抬眼在滿眼的粉紅中尋找自己的孩子,看見孩子歡快地玩耍著,被滿滿的幸福感充盈著,誰也沒有發覺到處玩鬧的孩子們中多了一個陌生的小男孩。

    多出來的這個小男孩混在孩子們中間不是特別顯眼,他的個頭矮小,瘦得讓人可憐,但兩隻眼睛卻明亮有神。他身上的衣褲沾滿了塵土,乍一眼看去可能以為是孩子玩耍弄髒的,但細心一點觀察卻能發現這男孩身上的衣服十分破舊而且穿在他的身上像是大了一號的樣子,倒更像是撿來別人穿剩下的。

    小男孩悄悄走到躲得不太成功的小雪身後,伸出小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肩,正想瞧瞧抬頭瞄一眼「鬼」在哪裡的小雪被嚇得一個激靈,撅起小嘴對小男孩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你要小點聲,否則皓偉哥哥會發現我的。」

    「哦。」小男孩乖乖地點點頭,說:「我知道有一個地方你的皓偉哥哥肯定找不到你,你想不想我帶你去?」

    「會不會很遠?」小女孩遲疑了,她懵懂的記得她的皓偉哥哥叮囑了好幾次不可以跑出他劃定的範圍,也不可以隨便跟陌生人走。

    「不會哦,你藏在那裡的話肯定不會被他找到的。你難道不想贏一次嗎?」小男孩眨眨眼睛,認真地建議。

    「好哦,謝謝哥哥。」小雪畢竟只是個四歲的孩子,能夠勝利的喜悅戰勝了媽媽和小皓偉對她的叮囑。她歪著小腦袋想著,她不會走得太遠,就到那邊那個石凳那裡,如果小哥哥說的地方超過了石凳她就不跟這個他走

    了。嗯,這樣肯定不會被媽媽罵的。

    小雪一手牽著小男孩伸過來的手,一手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開心地走著。

    站在空地中間的小皓偉不像其他喜歡耍小聰明的孩子一樣耍詐,他很厚道地用雙手嚴實地摀住了自己的眼睛,老老實實地從一數到了十,每個字還拖得特別慢,為了給多一點時間讓小雪躲藏。

    「八……九……十!時間到!我要開始抓人啦!」他大聲喊了一句,雄赳赳氣昂昂地開始找人。他先是左右粗略望望,想偷偷找到笨笨的小雪藏身之處,然後再故意往反方向找,這樣就可以讓小雪贏一次了。

    小雪喜歡躲的那塊大石頭後面沒有露出小雪的半截碎花裙子,石頭旁邊那顆歪脖子櫻花樹後也沒有那根繫著米老鼠的辮子搖晃著。皓偉想著,小雪這次躲得蠻好的嘛。他加快了尋找的步伐,直到找到了其餘所有同伴依舊沒有找到小雪的蹤影。

    「小雪!」皓偉急了,「快出來吧,你贏啦!」

    贏得了比賽的小女孩未如預料中快樂地現身,然後喜滋滋地對他說:「哈哈!皓偉哥哥輸啦!」

    「你們看見了小雪嗎?」小皓偉隱約感覺到了不安,他拉著周圍的同伴挨個詢問。

    「沒有……」孩子們面面相覷,他們投入地玩著躲貓貓,誰也沒有留意內向的小雪。

    坐在不遠處的媽媽們談笑宴宴,看見孩子們聚在一起估摸著又在商量下一個好玩的遊戲,便沒有在意。

    「那……那個……我好像看見她往那邊走了。」一個跟龔思雪差不多年紀的小女生怯怯地說,手指的方向正是石凳那邊。

    小皓偉跺著腳,懊惱自己為什麼沒有看好小雪。一邊又埋怨小雪不聽自己的話,走出了規定的範圍。他交待了一聲,讓同伴們繼續在原地玩耍,獨自去朝著小雪離開的地方走去。

    沒了領頭的孩子,剩下的孩子們沒了主意,玩了許久也是渴了累了,便紛紛回到母親們的身邊休息。

    「小雪呢?!我的孩子!小雪!!」

    「我的皓偉呢?!皓偉!!!」

    此時才發現自己的孩子不見了蹤影的兩位媽媽臉色驟然變得蒼白,驚慌失措地從地席上爬起來四處尋找。其餘的媽媽們紛紛管自家小孩詢問情況,孩子們畢竟年紀尚幼,見到大人們忽然舉止變得如此慌張,向他們問話的語氣也不再溫柔,年紀小的小孩摒不住驚嚇開始哭泣,他的哭聲像是會傳染一般,更多的孩子也開始跟著放聲大哭。剎那間,哭聲此起彼伏,聽得叫人更加心慌。

    總算是有個迅速從丟了孩子的震驚中緩過神來的媽媽柔聲勸慰,拐著彎子從年紀較大的幾個孩子嘴裡七拼八湊地問出了事情的真相。

    「我們應該趕緊報警!」有媽媽這樣建議。

    「沒用的,電視劇裡演的孩子要失蹤超過24個小時警察才會立案的。咱們還是先幫忙找找吧。」又有媽媽這樣說。

    「不對吧,我聽過闢謠的,說是只要發現孩子丟了馬上就可以報警的。真等24個小時過去才報警,孩子還指不定被拐到哪個山溝溝裡去了勒。」

    冷靜下來了的其他人分頭行動,留兩人陪著四處找不到孩子開始情緒崩潰的小雪和皓偉的媽媽,其他人一邊報警,一邊聯繫公園管理處幫忙找孩子。

    派出所接到報警電話立刻出警趕到了現場,公園管理處也迅速集結工作人員對公園裡的攝像頭進行監控調取,試圖找到孩子們的下落。

    「對不起,因為那片櫻花林的樹枝太密,監控探頭幾乎無法捕捉到林子裡面的情況。」公園管理處的主任滿臉歉疚地對警察說。

    其實市民公園為了舉辦櫻花節,花了大價錢從日本引進特育品種的櫻花,櫻花的花期極短,為了最大限度地回收成本,公園的管理層決定完成移植之後立刻開放這片林子,既沒有時間也不願意再花成本在防控設施上面。所以這一大片櫻花林裡總共也不過敷衍地裝上了三兩個攝像頭,根本沒有任何實際作用。而且因為櫻花節的緣故,公園裡的人流量比平時多了十數倍,縱使有攝像頭也很難開展追蹤工作。

    「那個報失蹤的男孩子找到了!」

    警方的對講機中傳來令人雀躍的消息,小皓偉在公園後門被人發現了,發現的時候正攥著胸前的紅領巾哭得昏天黑地,話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

    王皓偉的媽媽聽到消息渾身一震,失而復得的驚喜讓這位母親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雙腿癱軟坐在椅子上不能動彈。嘴裡碎碎念著:「找到就好……我的小心肝找到就好……」

    「皓偉找到了,那小雪呢?我的小雪呢?!」小皓偉被人找到的消息讓小雪的媽媽振奮了精神,心裡期盼著、祈求著自己的寶貝女兒也同時被找到。

    可惜對講機那邊傳來的是令人失望的訊息——找到皓偉的四周並沒有發現龔思雪的蹤跡,公園裡四處盤查的民警也沒有發回任何關於小雪行蹤的消息,彷彿她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緊繃到了極點的情緒驟然失控,小雪的媽媽崩潰地伏在桌上失聲痛哭。

    「我們警方一定會盡全力幫您找到女兒的,請您保重身體,配合警方的工作。」警員寬慰道,開始著手調配人員對事發地點周圍的人員進行盤查,並將小雪的失蹤消息傳回市局,讓技術科調取「天網」信息進行查找。

    「天網」是警方全城覆蓋的實時監控探頭的別稱,取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之意,意味著在無數只晝夜不停歇工作的「眼睛」之下,犯罪分子的犯罪行為將無所遁形。a市自2005年正式為「天網」立項

    項以來,如今已經完成了全城每一個路口的監控探頭覆蓋。「天網」也對得起它的名字,自從被設立之後便為a市很多大案、要案尋找到了破案的蛛絲馬跡。

    可是攝像頭畢竟是固定在一處的機器,警方也只能夠通過固定角度的監控信息去查找線索。如果犯罪分子特別狡猾,或是特別熟悉攝像頭的拍攝角度、安裝位置的話便可以自由遊走在監控死角不留任何痕跡。

    拐賣兒童是特別嚴重的犯罪,孩子象徵著整個家庭的幸福,承載了整個家庭幾代人的希望。一個孩子的走失重則將徹底瓦解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市局對於此類案件向來非常重視,特別成立了一個「打擊拐賣兒童處」,由丁局長直接領導。

    丁局長一人分管好幾個處的工作,特別是得警惕m.a.c那幫混世魔王別搞出什麼亂子來。如今還算靠譜的兩個老大雙雙休假,丁靈凌也因為在意警校講座上那名提問的男生而去警校調查不在辦公室。為了防止剩下的那幫混小子撒丫子開玩,丁局長索性搬了件跑到m.a.c的辦公室來辦公。冷清風的那張桌子上到處擺滿了東西,這邊一個遊戲機,那邊一本遊戲攻略書,屬於那種想收拾都沒處下手的狀況。於是勉強坐到沈晉那張看起來算是最整潔的桌子上辦公,時刻盯著他們才算放心。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我手裡拿著小皮鞭……???什麼亂七八糟的???

    在桌子上的內線電話響了半分鐘他才確信正在唱著童謠的電話確實是沈晉桌子上的。

    「喂,我是丁夏冬。」丁局長咳嗽一聲,沉聲說。

    「局長,有疑似拐賣兒童的案子。孩子的父母正在趕往市局,您是否要親自調查工作?」電話是市局負責案件調配的工作人員打來的,有個別種類的案件是需要局長親自主持偵查工作以穩定民心的。

    「好,他們到了以後直接帶到我辦公室來,案件資料盡快整理,我半個小時以後要聽到簡報。」

    「是!」

    放下電話,丁局長嚴肅地對當著他的面照樣上班摸魚不誤的林堯和方兌說道:「馬上放下手頭事物,跟我回辦公室查案!」

    ******

    「小哥哥……小雪……小雪好害怕……」小女孩坐在汽車後座上蜷縮著身子緊緊挨著帶她去找那個「絕對不會被小皓偉發現的地方」的小哥哥。

    「別怕,」小男孩裂開嘴擠出一個不太難看的微笑,對小女孩說:「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不害怕了。」

    「嗚嗚嗚……」小女孩依舊哭著,但卻不敢太大聲,因為駕駛座上坐著很可怕的大怪獸,就像奶奶在她不肯乖乖吃飯的時候嚇唬她的那樣。很凶很凶,會吃小孩的。

    沒得到女孩的回答,小男孩也毫不在意,他稚嫩的嗓音在車裡響起:「從前有一個女巫,她相貌醜陋卻法力無邊。她養了很多條吸血蟲,專門用來懲罰不聽話的小孩,誰要是做了壞事被她發現了,肚子裡就會被放進吸血蟲,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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