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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2章 .04-第126章 文 / 北小端

    天色已大明,五皇子府的大總管孫正英執著一柄深棕色的拂塵,對站在正廳階梯下頭烏壓壓的一群人,尖細著內監特有的嗓音,再次耳提面命道:「今兒個可是頭回拜見皇子妃,一個個都給我精神著點兒,若誰出了半分差池,惹了皇子妃不快,可仔細你們的皮!」

    眾人無不滿口應是,孫正英見階下諸人站姿整齊,鴉雀無聲,心中不由滿意,隨即向空蕩蕩的廳堂內張望,他在皇宮中當差多年,自知五皇子是皇帝陛下的心頭肉,而觀這幾日情景,新進門的五皇子妃怕也成了五皇子的心尖尖兒,昨兒個皇子妃歸寧回來,竟是五皇子捂在斗篷中,一路抱回屋裡的。

    嘖,真是罕見之景。

    榮升副boss的南姍要當眾發表講話,卻沒人貼心的送她一份演講稿,遂也只好臨場即興發揮,南姍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在氣勢宏大的廳堂中央坐定後,一個三十來歲、瘦長臉、高個頭、穿著有品級服飾的內監,領著一眾密密麻麻的人群,齊齊向南姍跪地拜倒,口中大聲呼道:「奴才給皇子妃請安!」

    南姍很矜持的維持好面部表情,極力鎮定的微笑:「都起來吧。」

    董媽媽給南姍捧上一盞暖茶,南姍動作優的接了,緩緩的呷了一口,抬眼望著廳堂外頭,只見所有人都垂手恭立,不聞半絲交頭接耳之聲,暗道規矩還挺嚴謹,先開口問站在眾人之首的那個內監,語調盡量從容平和:「你就是孫正英?」

    那內監接收到南姍投來的目光,忙躬身應道:「回皇子妃的話,奴才正是孫正英。」

    南姍出聲稱讚道:「殿下已與我說了,這些日子,你的差事當得很是不錯……」話鋒一轉,又改為言語敲打:「望你以後仍能恪守己責,不要讓殿下和我失望才是。」

    孫正英神色恭敬的應道:「奴才能有幸伺候五殿下和五皇子妃,是幾生修來的福氣,自當忠心耿耿,凡事盡心竭力。」

    「很好。」南姍的言語和神色,都表現出我很滿意的涵義,接著吩咐在內廳站立的小包子:「小包子,你來點花名冊,今日是我與大夥兒頭回見面,讓我先認個臉。」

    小包子應了聲是,隨即打開花名冊,言辭清晰嗓音細亮的開始點名,終於不用再說話的南姍,趁垂首抿茶的功夫,偷偷鬆了一口氣,媽呀,剛剛被那麼多人大聲磕頭跪拜,差點沒把她的臀部從椅子上驚起來。

    在一長串的點名聲中,南姍細細看著廳外站著的人,發現男女比例,果然是十分之懸殊,除了針線房、浣衣房、以及幾個粗使的中年嬤嬤和照顧雲芳起居的兩個小宮女,其餘全是清一色的男性(單從外貌來看),而各部門的小領導,幾乎全是小五同志之前的舊僕擔任,也就是說,南姍以後會經常和……太監打交道。

    待小包子點完花名冊,南姍放下手中的茶碗,再度微笑著開口:「大冬天的,天兒冷,你們中還有些是才值完夜差的,我也就長話短說了……」

    等候在大理石屏風後的小五同志,也要求南姍長話短說,說過會兒要和她去賞畫,南姍依舊保持著標準的微笑弧度:「俗話說得好,無規矩不成方圓,這國有國法,家……也有家規,你們大夥兒中,有的是殿下用久的老人,也有剛進府裡當差沒多少日子的,這府裡有什麼規矩,都專門訂有章條冊子,裡面的條條款款,我希望大夥兒都能牢記在心……認真當差勤懇做事的,殿下和我自然厚待你們,倘若有好吃懶做、插科打諢、抑或心術不正的,也別怪……我到時不講情面。」

    南姍話音落下沒多久,廳外的一眾人齊聲應道:「奴才們必當忠心耿耿侍奉殿下和皇子妃!」

    ——你們這是事先排練好的嘛,請問。

    南姍心內聽得直髮囧,當boss講究個恩威並重,她這頭一回出場,起碼得先鎮住場子,看這情景,明面上應該是鎮住了吧,南姍繼續和煦的微笑,道:「好了,今兒個就先到這裡,府裡所有管事的留下來,其餘的人,該當值的去當值,該休息的去休息。」

    需要告退的大部分人流,再齊聲對南姍跪拜叩別:「奴才們告退。」

    開完全體員工大會,繼續開內部小組會議,南姍將大總管孫正英以及十多個小管事叫進廳堂,因這十幾個人都是特殊的男性,倒也不必太過忌諱,南姍笑著對孫正英道:「孫總管。」

    孫正英神色謙卑,語態恭敬:「不知皇子妃有何吩咐?」

    南姍溫聲道:「殿下開府的時日尚不長,如今又臨近年下,有幾句話想囑咐孫總管……以及各位管事。」

    這些人貌似都很懂察言觀色,聽南姍這般言道,當即一個個擺出恭敬聆聽的姿態,南姍見諸人都很識趣,便道:「臨近年下,自然庶務繁雜,會有諸多忙碌,我要囑咐各位的是,事情再忙,也不能忙中出亂,亂中出錯。」

    目光轉向一個二十來歲的圓白臉小伙,南姍問道:「你叫郝大連,如今管著內院巡夜的差事,對吧。」外院是由一大幫精幹的侍衛守門巡夜。

    那個圓白臉的內監恭聲應道:「皇子妃真是好記性,奴才正是郝大連。」

    南姍不理他的稱讚,只和聲緩緩:「你晚上察看各處院門是否落鎖下鑰妥當時,也把常用燈蠟燭油的地方,好好派人給我盯緊了,冬日雖天寒,卻甚是乾燥,若是回頭出了什麼走水的差錯……」

    不待南姍說完,郝大連已忙跪地磕頭發誓:「皇子妃的教誨,奴才自當用心謹記。」

    古代最忌諱失火,因為通常都是一燒一大片,若是再倒霉的趕上萬事已俱備的東風助勢,輕則燒得房屋坍塌,重則人都要葬身火海,南姍可不想再半夜一睜眼,看到家裡頭火光飄飄。

    「不單單是巡夜的,你們也都要格外注意,別稀里糊塗的燒了屋子,不論是誰犯了這一條,我可決不輕饒。」

    門戶安全很重要,南姍將之作為重中之重,最重要的一點敲打完畢,一眾人均諾諾應是,廳中氣氛忽然很凝重。

    南姍只神色自若的再看向管廚房的周小海,又笑著吩咐道:「如今夜晚天寒,晚上守夜的侍衛和值夜的人,自然勞累辛苦,你管著廚房,讓他們晚上準備夜宵時,每人都多添一大碗濃濃的熱湯。」

    廚房的周小海應下會照辦,南姍再瞅向看管庫房的趙有為,又溫聲徐徐:「凡是入庫房的一應物件,都有造冊登記,凡是支配領取,也都會明處過賬,如今你管著庫房,責任在肩,可得謹慎細緻些,假若我哪回去檢查,有哪樣東西對不上數,我可只與你這管事的說話。」

    趙有為繼郝大連之後,也噗通一聲磕頭發誓,南姍笑瞇瞇的讓他起來,再笑呵呵的將目光轉向管針線的吳二勇:「新年快到了,新年自該有新氣象,我聽說,府裡上下還沒裁做新衣裳,你過會兒便可來領對牌,到庫房取幾匹好料子,給府裡的人都新做兩身過年的衣裳。」

    她和小五同志的新衣裳,已快堆成山了,實在沒什麼好添置的。

    南姍一一囑咐完值夜、廚房、庫房、針線後,又按照一張一弛之道,將各類採買、漿洗浣衣,車馬出行、庭院灑掃等管事,或是叮囑敲打或是悉心關懷了一番,搞定這些後,南姍正要將自己的一眾陪嫁,也分配著到各處去當差,哪知這時,大理石屏風後頭,忽傳來兩聲『低咳』聲。

    不知怎的,南姍就是聽出這是小五同志在催促她『速度,速度』的意思,嘖,算了,今日的上班時間就到此為止吧,遂直接做陳詞總結:「我要囑咐的暫時就這些……嗯,我在府裡時,你們有事盡可來回我,若我不在,便都先去回孫總管,好了,散了吧。」

    說完之後,南姍身姿端方的站起身,依舊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在眾人的恭送聲中,轉到大理石插屏後頭,便看到一臉百無聊賴的蕭清淮——他這幅清閒自在的樣子,落在南姍眼中,頗有點在等女朋友下課or下班的調調。

    「我說讓殿下去書房,殿下偏要跟來,這才多大一會兒,殿下就聽得不耐煩了……」南姍扶著小五同志的胳膊,出了正廳,往居住的內苑回走,輕聲嘟囔蕭清淮不太好的耐心。

    被媳婦小鳥依人的挨著走,蕭清淮心中歡悅,便輕笑著道:「那些書,我早就通讀過了,有什麼可再看的,還不如過來瞧瞧,你是怎麼替我管家的。」

    南姍對小五同志的前半句話,表示不贊同:「《論語》有雲,溫故而知新,若是好書,自該多看幾遍。」又對後半句話表示很欣喜:「那殿下瞧著,我剛才表現的怎麼樣?」

    面對南姍一臉求誇獎的表情,蕭清淮微微含笑道:「本來怕你管不好,想著若是不成,就出來幫你震懾一下,反正還有孫正英呢,沒想到,你說起這些家常瑣事來,還一套連著一套,姍姍,你在家裡常做這個?」

    ——說實話,他倆真的不太互相瞭解!南姍一直搞不清楚,蕭清淮哪裡來的那一份執念,四歲始便牢牢記著她,八歲時便表態要娶她,十五歲確實將她娶到了手,其實,這真的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所以,南姍目前一直在瞭解蕭清淮,除了雲芳說過的那些,她也得自己觀察琢磨,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既然蕭清淮也想瞭解她,南姍便大大方方的回答道:「殿下不知道,我幼時抓周時,曾抓到一把算盤,我娘便認為我應是個會管家的材料,聽董媽媽說,我還沒滿三歲的時候,我娘就手把手地教我學打算盤,長大之後,我娘在處理庶務時,常讓我在旁邊聽著,耳濡目染之下,便小有領悟。」

    蕭清淮目光溶溶的看著南姍,聽她語氣靈動歡快,顏色又十分俏皮瑰麗,不由問道:「說起這個,男女有別,自幼學的東西不大一樣,我記得你會刺繡,除了這些,你都還學過什麼?」

    說起這個,南姍當即掰著手指頭數道:「我學過的東西可多啦,除了讀書識字,什麼針織女紅,琴棋書畫、養魚栽花、熬湯烹菜、捏肩捶背、騎馬射箭……」南姍四字一組的詞彙,說得太過順口,一不留神,連騎馬射箭都抖了出來,不由怯兮兮的看著蕭清淮。

    糟糕——大家閨秀可不興玩這個。

    蕭清淮的重點果然落在了騎馬射箭,只不過並非皺眉不喜,反而有些喜出望外:「姍姍,你還會騎馬射箭?」

    南姍恢復平靜鎮定後,小聲答道:「會一點點……是我外曾祖父教的,」

    蕭清淮好整以暇的望著南姍,口氣悠悠道:「你那位外曾祖父,一輩子都與別人與眾不同……不過,你若會騎馬更好,我也就不必費神教你。」說著,語調漸漸悠揚:「你還會熬湯烹菜?捏肩捶背?什麼時候給我展示展示啊,熬湯烹菜可往後排排,捏肩捶背嘛,一會兒就倒可試試。」

    南姍心裡默默流淚:她又給自己攬了一項親力親為的工作麼?

    回到屋子裡,蕭清淮遣退所有下人,獨留南姍伴在左右,給小五同志捏肩的南姍,嘴裡才咕噥一句:「殿下,你的肉怎麼這麼硬啊,摁得我手指都疼了。」

    蕭清淮剛溫柔體貼的握住南姍的手指,還沒來得及往上頭吹一口氣,屋外頭忽傳來小包子的回話聲:「秉殿下和皇子妃,宮裡來人傳旨,讓殿下和皇子妃進宮去侍疾。」

    南姍和蕭清淮不由面面相覷:這是誰病了?

    蕭清淮將傳旨的人喚到跟前,淡淡問了幾句後,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諷之意,南姍分析了下事情經過,繼新任太子妃祝氏傳出喜訊之後,在短短的三日功夫期間,太子側妃錢氏亦被診出身懷有孕,

    且月份比祝氏的還大些,然後,錢太后大喜特喜,興高采烈地親自前往太子宮中,探望有喜的本家侄孫女,美中不足的是,錢太后在來回路途中,偶感風寒,因太后小恙,遂傳諸子諸孫入宮侍疾。

    南姍很鬱悶的歎氣:這是要加班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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