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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6章 彈棉花還是彈琵琶 文 / 陌上殳人

    司玥一路飛奔,一邊跑一邊和路邊的熟人打招呼,因為速度太快所以只留下一道殘影。

    狂奔中的司玥只顧著瞅上霖了,一個沒留神便與提著藥箱的劉元撞了個滿懷,劉元驚魂未定,眼睛瞪得溜圓,他這輩子還沒見過跑得這麼快的大青菜呢!

    被擋住了去路,司玥不悅地瞅了一眼滿臉驚色的劉元,兩人對視。

    片刻後,司玥再次動身追上上霖,身上穿著不顯眼的灰色袍子,手裡還提著個小藥箱,這副普通的造型只要往人群裡一混便瞧不見了,而劉元此時正穿著她滑稽的綠袍子鑽沙堆呢。

    上霖身上背著把……琵琶?他熟門熟路地往一個方向走去,沒有半點兒停頓。

    司玥混在人群之中不遠不近地跟著,眼瞅著他就走進了一家歌舞坊,這種歌舞坊只供人純粹的歌舞欣賞,並沒有賣身的女子,據說天資高的甚至會被選入皇宮成為宮廷樂師。

    上霖向門外的侍童出示了門牌,隨後便順利進去,司玥摸摸衣服,再摸摸腦袋,她沒有門牌,但是有藥箱。

    緊跟著上霖進入了富麗堂皇的歌舞坊,裡面裝飾華貴,大堂的最前面坐著幾個氣定神閒的老先生,那副模樣疑似天朝考場的監考老師,不少年輕男女依次上台表演歌舞。

    或是男女配合,或是獨舞獨唱,猶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那投入的表情似乎將畢生本領都展示出來了,幾位老先生在台下,或是點頭,或是搖頭,不時在紙上勾畫著什麼。

    輪到上霖上台了,這貨竟然抱著把琵琶……難不成他準備彈十面埋伏?

    這個世界也有十面埋伏,相較於天朝的曲子毫不遜色,興許是歷經了戰火的淬染,因而更加激烈狂放,聽者起意,恨不能執戈戰敵,如此想來男子彈琵琶也不是什麼好笑的事了。

    只是上霖……他伸指撥弄了一下弦,而後迅速地收回手去,在衣服裡掏啊掏,掏了半晌終於掏出來一枚銅板,這銅板原本是圓形的,他在暗中用內力使之彎曲,露出來一頭尖尖的形狀。

    只見上霖用銅板尖尖的一頭開始撥弄長弦,看起來頗為高深。

    「得啷~叮~嘶~得啷啷~」

    「……」

    在座考官面面相覷,原本高深莫測的表情瞬間崩塌,彼此小聲議論著,而上霖似乎正彈到忘情處,一個個飛濺而出的顫音將人擊得體無完膚,司玥聽得嘴角抽搐,她原本以為上霖是要來做些什麼隱秘而偉大的事情,沒想到他卻公然來參加這種……選秀活動。

    一曲未終,上霖自己首先就經受不住了,他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眼神對上最後一排的司玥,右手成拳抵在左胸口上,髮絲凌亂地遮住面容,灑淚下場。

    此時的上霖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小狗般可憐,他抱著琵琶蹲坐在高台之上,無神地看向遠方,連聲音都是飄忽而不確定的:「在歌舞坊的選舉中拔得頭籌,偽裝成宮廷樂師的預備人選,這就是我的任務……」

    「很好啊,總不像我竟然是要扮傻子……真是埋沒了本公子的花容月貌……」司玥咧著嘴笑,些許幸災樂禍。

    上霖的聲音幽幽的,像是失了魂般呢喃著:「原本以為此等選拔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事,沒想到這鬼地方的狗男女們竟然這麼厲害,能蹦又能唱。」

    「這有什麼!努力被選上不就行了?我們是誰啊?我們可是有著萬夫不當之勇的劍人!」劍宮之人俗稱劍人,無聊時嘴賤,無情時出劍。

    「對!就是練到手破血流本大爺也絕對不會放棄!一定要讓天啟的狗男女們見識什麼叫做真正的彈棉花!啊呸,彈琵琶!」他像是抽風一般抱著琵琶開始彈奏,扭曲的音符雜亂無章,毫無樂感。

    司玥眉毛直跳,她或許壓根就不該鼓勵上霖,她飛射出一枚小石子,擊中琵琶弦,上霖的演奏瞬間被打斷,他面目猙獰地轉過頭來看著司玥。

    司玥咧嘴嘿嘿一聲,是張小牙標準的傻笑模式。大爺,你就算練習至少也要等本公子走了之後再來吧,王鎮長說的沒錯,你丫的就是在彈棉花!

    她躍下高台,心情瞬間舒暢了不少。

    邁著輕快的步伐往雜貨鋪走去,她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混日子,雖然沒少挨憐婆婆的罵,但是工資和伙食卻一點兒也沒有剋扣過。

    走了兩步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些人怎麼都看著她一個勁兒地笑呢?雖然她傻,但是還沒傻到讓所有人見了她都被傳染成傻樣啊!

    鎮定地邁開步子,只聽見「嘶拉~」一聲。

    司玥面無表情地低頭,只見原本寬鬆的袖擺不知在何時從後背裂開了一條大口子,長度直達腰際,經過她這麼一番虎虎生威的步伐,衣服只剩下前面的布料還掛在身上,後背……透心涼,心飛揚。

    該死的劉元!早知道就該拿著小皮鞭督促他減去一身膘!

    摳門的憐婆婆從沒給她買過一身正經點的衣服,有些即使樣式看著還不錯,但是尺寸統一偏大,按照憐婆婆的意思是讓司玥能多穿幾年,她還把司玥當成是未成年的小娃娃呢!

    她穿著衣服偏大,可是穿在劉元身上卻小了不止一碼,如此一來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憐婆婆見她只穿著一見白色裡衣,詫異地問道:「小牙,穿這麼少,你不冷啊?」

    司玥一邊將半濕的毛巾晾在竹竿上一邊回以傻笑:「婆婆不冷呦~」要是被憐婆婆發現她竟然把衣服弄破了,這老婆子準會拿掃帚攆著自己追幾條街的,哪還會這麼和藹可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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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你這個臭小子今天怎麼不喊我?!時間都過了!真是真是……都秋天了還用這麼薄的,丟人死了,快換新的啊!真是!」張大山從屋裡跑出來沖司玥嚷嚷,一邊還手忙腳亂地穿著外套。

    「你懂什麼?這更省錢啊!不然哪來的飯吃啊!走這麼急幹什麼?飯都做好了,吃點再去啊!」憐婆婆站在門階上衝張大山嚷著。

    張大山回以更大的聲音,他們娘兒倆是一樣的暴脾氣,不耐地吼道:「吃什麼吃啊真是!走了走了都遲到了!」

    張大山在武館裡學拳,學成之後再去參加衙門裡的招人考試,只要通過便可以進去當差,從小捕頭做起,迄今為止,張大山已經經歷了三次考試,均未通過,挨打的耐力倒是增進了不少。

    其實那種事情啊,依照司玥的看法只要塞點銀子給主考官就行了,哪裡需要真的去拚命啊,也就是張大山那種死腦筋才會想不開。

    張大山去了武館,憐婆婆在門階上連連歎氣,一轉眼便對司玥說:「小牙啊,你也別忙活了,快進來吃飯吧!」

    司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樂呵呵地跑到屋裡去,兩個人的晚宴也很豐盛,熱騰騰的飯菜聞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吃到這種傳說中的「母親的菜」,心下忽然湧起了異樣的情緒。

    不同於食堂內的大鍋制,也不同於酒店飯館裡的鮮活炒菜,這種菜式很普通很家常,一顆大白菜就能炒出不同的味道,小小的飯桌上,偶爾談笑,倒也其樂融融。

    雖然憐婆婆和張大山的談話經常是用吼來進行的,但這也算是母子倆相處的不同形式吧。

    「這個臭小子連飯都不吃就跑了,一點都不懂得老人的良苦用心,真是!瞧這飯做得多香多好吃啊!」憐婆婆一邊盛飯一邊埋怨著,一抬頭就瞧見了司玥似是癡住的眼神。

    「我說小牙啊,你這麼喜歡喝鯉魚湯?」

    「啊?」司玥低頭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舀了一勺又一勺的鯉魚湯,碗口溢出了濃香的湯汁,鮮美的魚肉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哦哈哈。」司玥一邊傻笑一邊端起碗來喝湯,燙得齜牙咧嘴又是一陣折騰。

    憐婆婆在一旁翻著白眼歎息道:「這傻小子,以後有了媳婦可不能這麼毛躁!真是的,你們兄弟倆怎麼都一副傻樣……」

    司玥差點沒被噎住,憐婆婆興許是年紀大了,連帶著記性也開始不好起來,經常把司玥當做是自己生下的又一個傻兒子了,嘮叨她就跟嘮叨張大山一個模樣。

    憐婆婆是個好人,所以大概不會那麼倒霉生下來兩個傻兒子吧。

    入了夜,司玥將塞在被子裡的破衣服掏出來,比劃半天之後才開始對著燭光縫縫補補,一針一線,格外仔細,憐婆婆眼睛可尖著呢!讓她看見一個針頭都會暴露,這麼大的裂口,縫起來大概也能穿吧,她有些不確定。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陣陰森涼氣,入秋之後,夜裡自然是冷的,她也沒在意,繼續和手中的針線搏鬥,這幾年她也把自己培養成了一個生活全能手,至少這些縫補的小事宜是不在話下的。

    最後一針,司玥打了個結,剪下線頭,對著燭光照了起來,她忽覺脖頸處一涼,陰森森的猶如蛇吐信子,僵硬地轉動脖子,正對上一張肥而不膩的臉頰。

    「少殿下……您可要救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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