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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章 受罰 文 / 陌上殳人

    咬著牙生生挨下這一鞭,司玥一聲不吭,她立刻轉身單膝跪下,低眉斂目道:「司玥知錯。」

    上衍挺身而立,手中的長鞭還保持著出手的姿勢,漆黑的鞭身通體帶著倒刺,堅硬而銳利,隨便甩一鞭子都能讓人退了一層皮,只聽「啪——」又是一鞭,毫不留情地抽在司玥的背上。

    黑色的戰服雖然質地上乘卻仍是單薄,受不了這麼強的衝擊,碎裂在殘酷的鞭笞之下,露出如玉般的瑩潤肌膚,卻是帶來更強的視覺衝撞。

    單手抵著地面,緊抿的雙唇幾乎要滲出血來,身子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就要栽倒,卻仍是硬撐著,髮絲被汗水浸濕,鋪散在優美的脖頸上。

    黑衣,雪膚,紅血,三種顏色的交織幾乎要刺傷人的眼。

    上衍撫著手中長鞭,貫穿左臉的刀疤越發猙獰起來,底下的人不敢大出氣,屏息看著這一幕,「錯在哪兒?」

    「錯在不該掉以輕心將後背留給敵人。」

    「繼續。」上衍對此並不滿意,面無表情地繼續發問。

    繼續?繼續什麼?司玥蹙眉,忍著幾乎要出口的呻吟,背後和肩上的傷口刺激著她的神經,看了一眼方才與她對決之人,那人右手手筋盡斷卻仍是不死心的要去抓匕首,眼中爆出強烈的仇恨目光,有如實質,這一次他仇恨的對象變成了上衍,上衍儘管面無表情眼底卻有輕諷,僅僅一閃而過便又恢復了一潭死水。

    司玥垂下眸子,開口:「錯在輕信。」生若清波,凜凜生寒。

    「嗯。」上衍點頭,神色泛冷,「起來,回去養傷,不要誤了幾日後的行程。」

    「弟子明白。」

    咬著牙站起來,盡力忽視身上的傷口,如小白楊一般以高挺的姿態穿過眾人的視線,面對著孩子們可憐而同情的眼神……她只覺顏面盡失啊!

    心裡怪怪的,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潑皮猴兒做了錯事忽然被家長逮住當眾扒了褲子打屁股一樣難堪又尷尬,更痛苦的是每走一步傷口都滲出血液,比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魚還要飽受折磨。

    拒絕了堅持要為自己包紮傷口的胡大夫,自己領著紗布和藥一步一傷地走回住處,心裡瓦涼瓦涼的,都說人在生病的時候格外脆弱,心神俱創的司玥覺得自己被上衍拋棄了,她對著燭光剪開破爛不堪的衣裳,肩膀處的傷口很傷,皮肉翻出,可以看見森森白骨,背上的傷無法看見,她只能對著鏡子照了照,隱約見兩條深痕交錯在背上,鞭傷倒在其次,關鍵是上面的倒刺實在過於沒人性,血肉翻飛簡直慘無人道。

    若是留下疤痕也實在是不美觀,趕明兒非要到那人的住處要來幾瓶靈丹妙藥來抹一抹。

    那人自然是劍宮唯一存在的無良大夫,當年她還被他施捨過一瓶藥膏給樓小蘿莉治傷,只是現在他這裡也冷清了許多,因為劍宮風頭正盛的煉丹莊園已經奪取了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劍宮人沒事的時候都在莊園外轉悠著垂涎裡面各式各樣的丹藥。

    入夜,身上纏著繃帶的司玥只得臉朝下趴在床上,這種睡姿極不舒服,剛剛開始發育的胸部隱隱脹痛,壓著硬硬的床板更是將痛苦擴大了好幾倍才傳到神經,連被子也不能蓋,索性將被褥全都墊在身下,這才軟和了點,頭昏腦帳的入了眠,夢裡光怪陸離。

    此時,千里之外的雪山,終年覆蓋著皚皚白雪,鵝毛大雪紛紛落下,片刻之間就隱入厚重的積雪之中,寒風呼嘯,風聲如鬼哭狼嚎,風勢似刀子一般能將人的臉給割開,絕對的空曠,極致的寂寥,似要將人心給拉入這了無生息的境地一般,只剩下絕望的淒涼。

    在這天寒地凍的地方偏偏有一處湖泊沒有被冰層覆蓋,湖面清澈,水汽清新,大朵大朵的紅蓮嬌艷綻放,蓮葉青翠欲滴,這景就像是工匠手下精心而制的工藝品,湖面卻沒有一絲波瀾,像是被抽去靈魂一般毫無生氣。

    在湖水的最底層靜靜躺著一具冰棺,冰棺內雪衣如華,容顏安謐祥和,像是沉睡了千萬年般只剩下了空殼,在這時湖面卻忽的湧動起來。

    起先就像是被投入了一粒石子,給這毫無生氣的畫面增添了幾分生動,瞬間便鮮活起來,但是很快這圈圈漣漪就如猛虎之勢怒吼起來,湖水像是被煮沸了一樣自底而上翻湧這,這翻湧之勢卻又是從冰棺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儘管如此,冰棺卻絲毫沒有受影響。

    過了許久,這詭異的湖湧才漸漸平息下來,卻又彷彿帶著不甘和憤怒,最後只剩下如遼闊冰原一般的絕望淒涼。

    雪依然落下,蓮開得正艷,若不是蓮葉上猶自滾落的飽滿水珠,還有誰能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

    因為身負重傷,司玥得到幾天假期修養幾日,底下的孩子也被上衍身邊的人接手代為管教,不過那個長得一臉猴樣的人看著就讓人心生厭煩,只會為她的重返增加人氣罷了。

    借此機會前來慰問的人絡繹不絕,甚至還有人特意送了所謂的靈丹妙藥過來,其實不過是一些也不知是什麼材質煉出來的藥丸而已,對於這些三無產品她一向是敬謝不敏,頗為感激地接過之後便束之高閣了。

    作為她的搭檔,墨涼兮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路妖嬈而來,但他還算瞭解司玥的性子,遣散了隨行人員只是獨自進了司玥的殿宇。

    這幾天陰雨綿綿,連帶著人心情也開始低沉下來,司玥正裹著被褥趴在榻上看書,僅著一件純白色裡衣,也是鬆鬆垮垮的繫著衣帶,她端起桌上正冒著熱氣的一杯清茶送至唇邊,露出一截凝脂般的皓腕,慢慢啜著茶水,茶水潤濕了雙唇,更顯嬌艷。

    眉目如畫,淺淺的動

    人卻分外撩人心魄。

    饒是墨涼兮自恃相貌不俗也不得不讚歎一聲,壓下心底忽然湧上的悸動,他撩開珠簾上前笑道:「你怎麼不休息反倒看起書來了?」

    司玥抬頭,入目的便是一張嫵媚卻的美好面容,行走間衣帶飄飛大有乘風之勢,她一瞬間便想到了魏晉時的那些風流人物們,莫不是些風流不羈的豪士們,不過這墨涼兮也著實算得上是個人物了。

    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來,司玥面上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人撞破了自己的不相一樣,她往上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蠶寶寶,「墨大人何時來了?我竟不知道,快請隨意坐吧。」

    墨涼兮將包裝甚好的禮品盒放在桌上,也不計較「墨大人」這頗為生疏的稱呼,反而擔憂地看著她,「傷在哪兒了?讓我瞧瞧……」他說著就要動手去掀她衣服,「哎,你不要動,我多少也懂點醫術……」

    「不用麻煩了!」司玥一個激靈連忙攔下他伸歸來的手,懂醫術的她更得遠離,把脈能夠辨出男女脈象,若是一不小心被看出,那她也只能……殺人滅口了!

    「已經上過藥了,哪裡用得著墨大人親自動手?快請坐吧,實在是司玥招呼不周。」招呼殿侍送上茶水,二人一時沉默不語。

    司玥也不覺氣氛尷尬,兀自趴在踏上翻著書頁,倒是自得其樂,墨涼兮看著忽而笑出聲,這人一向愛笑,她也沒當回事,只是還需要禮貌地問一下:「怎麼了?墨大人覺得哪裡好笑?」

    「你總是一口一個『墨大人』,倒是顯得生分了,我是有名字的,若是今後出去你也這麼叫我讓人聽見也不知作何感想。」

    「有道理,那依你之見如何相稱?」

    「乾脆你稱呼我一聲哥哥,你我二人扮作兄弟如何?」墨涼兮忽然起了逗弄之心。

    「全憑兄長大人做主。」司玥從善如流。

    兄長大人……

    這脆生生的稱呼倒叫墨涼兮恍惚了,記憶遠逝,他好像看見一個紮著小包包頭的女娃娃跟在自己身後撒嬌,整日裡黏著自己,經常是受了欺負臉也弄得髒兮兮的,他只好將帕子浸濕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污漬。

    小女娃紅著一雙泡泡眼,淚水汪汪的,餓了就一個人捂著肚子哼唧,因為營養不夠就顯得瘦瘦小小了,但是她很乖,從不給他找麻煩,受了欺負也只是掉幾滴眼淚就過去了,那時他就想以後若是有錢了一定要帶她去城裡最好的酒樓大吃一頓……

    握住杯子的手越攥越緊,手背上幾乎青筋暴起,清秀的面孔也因為陷入某種回憶顯得猙獰而可怖起來。

    「你怎麼了?」墨涼兮低垂著面孔,任氤氳的熱氣撲上面孔,耳側垂落的青絲遮住了半張臉,若不是這怪異的氣氛她都要以為這人是在做面膜了。

    陷入回憶的墨涼兮瞬間被驚醒,「啊,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罷了……今天已經叨擾半天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雖然是連離開的步伐都顯得有些不穩,但好在依然是風流無匹地對殿侍小妞送上一抹堪稱美艷的微笑,直直將人迷得飛了七魄只剩三魂,果然,選個女性殿侍過來果真是不靠譜的事!劍宮的守衛真是越來越差了!

    司玥的雙眸一瞬間爆出火星,慢慢垂下眼瞼,她將攤開的書冊合上,塞入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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