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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8 被撞 文 / 青銅穗

    她指指已然尾隨而去的沈瓔。

    華氏往那頭覷了眼,眉目便沒意思起來。

    「你知道就行了。我得過去了。」她說道,然後撫了撫髮鬢,跟上去。

    沈思敏帶著女兒在菱州苑安頓下來。雖說每個人都看出這位姑奶奶不好得罪,但她是客,終歸是要走的,而且府裡少奶奶們個個來頭不小,也沒人太把她的情緒當回事。華氏一想開,便也安了心,不就是甩幾個臉子,她愛看就看,不愛看把臉撇過去就是。

    嫁出去的女兒在夫家受不受抬舉,除了靠丈夫兒女,不一半還得靠娘家麼?來日沈觀裕過世,家裡就只靠她這些弟弟弟妹撐腰,她若仗著當姐姐的勢頭覺得高人一等,與娘家嫂子弟媳婦搞不好關係,杜家能服氣她?

    華氏如今是真理智多了,從此日日笑呵呵地盡自己的本份前去招待自是不提。

    沈雁也沒怎麼把沈思敏當成個威脅,這輩子能令她重視起來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華氏的死,二是華家的存亡。如今華氏保住了,華家這邊也得早日解決。

    如今算算日子,再過半個月的樣子,舅舅就該進京了。問了下黃嬤嬤,據說華家位於梓樹胡同的祖宅已經在開始打掃,生怕舅舅回來住冷炕,於是又從庫房裡挑了幾床嶄新的絲被送了過去。華家當然不缺這些,但這是她的心意呀。

    這日早起。抬頭望見窗外發白,還以為是睡過了頭,等趿鞋下地推了窗。只見外頭白茫茫一片世界都失了本來面目,原來一夜之間悄然下了場大雪,心情頓時激動起來。連忙喚丫鬟們打水進來穿衣梳洗,套上厚實的小棉襖,出門便要往榮國公府去。

    榮國公府家裡習武,不像沈家似的後園子裡全是假山花木什麼的,他們家後園子是片不小的樹林。雖不說有兔子可逮,但這種時候逮幾隻飛鳥卻是很容易的事!早在幾天前顧頌就跟她商量好了。等到下雪的時候一起捕鳥去,沒想到這雪悄沒聲兒地就下了來,她哪裡忍得住?

    「雁丫頭慢著!」

    華氏在廊下喚住了她,「這麼大的雪你上哪兒去?」

    沈雁表示要去尋顧頌。掉頭又要跑。華氏一面拎住她的後領子,一面拖著她往房裡走:「這麼冷的天連個斗蓬都不披,你是成心想著涼還是怎麼著?!」說著沖屋裡道:「扶桑把那件白狐皮大氅拿過來給她裹上!」

    有一種冷,絕對叫你娘覺得你冷!

    沈宓春上在圍場買來的那幾件白狐皮果然被華氏製成了皮裘,她自己每到冬日便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於是也恨不得把沈雁裹成熊。扶桑很快把那白狐皮拿來了,沈雁望著這件皮毛外翻的厚實得足足頂得上一件被褥的皮裘,愣了半日才回神。

    「能不能不穿?」這要穿身上,跟雪地裡。還能有人認得出來她嘛。

    華氏揚高下巴:「這可是我一針一線親手做的,你敢不穿就是不孝!」

    母老虎惹不起。沈雁呲著牙,將它穿上了。對著銅鏡一照。渾身上下全是毛,就連風帽都是毛皮一體的,就露出個臉來在外頭,漂亮是漂亮,就是乍一看就是只大白熊。

    丫鬟們看著噗哧笑出來,「姑娘這模樣。真是可愛得緊。讓人都忍不住想抱抱了。」

    華氏得意地替她緊了緊帶子,抬了下巴道:「我做的東西。哪裡有不好看的?——對了,你剛才說要去哪兒來著?顧家?去吧!仔細別弄髒了衣裳。」說著把她推了出去。

    沈雁打了個踉蹌,在廊下幽怨地一回頭,撥掉風帽,拔腿而去。

    出了二房過了二門,琢磨著往日通向顧家的小角門興許被大雪封了,便拐向平日裡人客出入的東角門去,才走到拐彎處忽然一人抱著個大花盆急匆匆闖入,沈雁避之不及,花盆砰地撞在她身上,將她立時掀了個底朝天!

    門口的積雪早因為人來人往而趟成了泥漿,沈雁摔在泥水裡,身上的白狐裘立時成了花斑虎裘!

    福娘連忙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姑娘您沒事吧?」

    沈雁一骨碌站穩,看了眼停在面前這人,只見十一二來歲模樣,眉目間儘是狷狂之態,撞人後倒是也放了那盆蒼松,但臉上卻半點歉意也無,看著她滿身泥水的模樣先是傲慢地噗哧笑出了聲,而後立時掉頭去關心起那盆松樹來,心下就怒了!

    她三兩下解下身上的狐裘,對準他身上便罩了上去!

    狐裘本身並不輕,再加上泥水的重量,罩到頭上很容易失了重心。少年被拖倒在地下,手忙腳亂將頭上狐裘扯開,便也在泥水裡打起了滾。一看身上也同樣遍佈的泥印,遂對著沈雁便斥罵起來:「你想幹什麼?!」

    沈雁走上去,抱起那狐裘交給福娘,然後睨著面前的他:「不幹什麼。」

    說完扭頭往院裡走。

    少年衝上來將她攔住:「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

    沈雁咧嘴冷笑了下,「但你卻是故意沒把撞了我當回事的!」

    少年噎住,牙關緊了緊。

    沈雁撇下他,回了房。

    華氏聽說沈雁居然才出門就把衣裳弄得不成樣子,氣得衝到碧水院要擰她耳朵,福娘從旁將原由一說,她便停下在那裡:「這孩子必然是杜峻,你怎麼會認不出他來?」

    她覺得連他都能猜到的事情,沈雁沒有道理猜不到。

    沈雁捧著薑湯,淡淡道:「我管他是誰,他是杜峻就可以這麼無禮了麼?他就是王孫公子,今兒我好漢不

    吃眼前虧,換了改日也還是一定要找回場子來的。何況是個才進府來作客的表少爺!我沈家又不比他杜家低一等,他跑我們家來旁若無人的行事算怎麼回事兒?」

    華氏倒不是怪責沈雁惹事,這事換了她也不定有好臉子給人家,不過是疑心沈雁是故意為之的罷了。如今聽她這麼說,心裡便跟明鏡似的。也不再說什麼,交代著丫頭們好生照看,別讓她著了涼,便就回了房。

    沈思敏因為收到消息說杜峻今兒會到,早就與季氏在屋裡等著了,這會兒聽說表少爺到了,連忙迎出來,廊下見著杜峻渾身泥濘,好比才從泥潭裡爬出來似的模樣不由大驚,「你這是怎麼回事?從馬上摔下來了麼?」

    杜峻當著季氏在,並不好說什麼,只簡短地嗯了聲。沈思敏要讓他見過季氏,季氏忙道:「先去換了衣裳再說!什麼禮數不禮數,也及不上孩子身子骨要緊!」

    沈思敏遂讓人帶了下去。

    沒片刻換了衣裳出來重新見過,季氏讓廖仲靈開了副祛寒湯給他,然後叮囑了幾句便就出了來。回房後杜峻支支吾吾的樣子仍然浮現在眼前,自是讓人暗中去打聽不提。

    這裡沈思敏不免問起杜峻因由,杜峻把才纔經過說了,他也不認識這些表姐妹,只得把沈雁的模樣大略說了說。沈思敏一聽十來歲的樣子,脖子上還戴著個蠻貴氣的項圈,頓時想起二房裡華氏的女兒沈雁正是這副模樣,那雙柳葉眉便就倏地擰起來了。

    劉氏死時杜家也接到了訃報,當時她就從來人口中略略耳聞了因由,沈夫人的病因雖說沒有人能證明一定跟二房有關係,可是沈夫人跟二房的矛盾卻是由來已久,這次事發得這麼巧,剛好在二房藉著劉氏的事大做章的時候,難保跟二房沒關係。

    所以在進府時她故意冷淡著華氏。雖說這是娘家的事務,論不到她這個出嫁女來插手,但她是沈夫人的親女,她愛待見誰不愛待見誰誰還管得了她麼?她沒有再拿這件事興師問罪的意思,但也沒打算跟二房多有接觸。

    可是杜峻才到府上就吃了沈雁的虧,這也太過份了些!難道當她不吭聲,她這姑姐就是個窩囊廢般好欺負麼?沈雁是個姑娘家,居然如此囂張彪悍,杜峻好歹也是府上的客人哪,她這點面子都不給!就算她不知道杜峻是誰,總也不能任誰碰了碰她就這麼得理不饒人吧?

    她這裡氣血翻湧,但片刻後倒是又歎了口氣忍了下來。見杜峻收拾停當了,便先帶著他去三房四房見舅舅舅母,順路也到二房略坐了坐,然後就回房等著沈觀裕回府。

    華氏這裡本以為沈思敏藉機有番鬧騰,見他到來時卻神色自若,看不出歡喜也看不出多生氣,面子上自然也做得滴水不漏。

    到得下晌估摸著沈宓將回府時,便使了葛荀去大門口等著。

    沈宓日斜時分回了房,華氏將那件尚未洗過的狐裘拿出來,跟他說了始末,又帶著他到了碧水院。

    「倒不是跟爺告狀的意思。這事過了就過了,杜峻是客人,又都是小孩子,只是給爺提個醒兒,省得姑奶奶提到這事的時候爺不知道。」

    沈宓斜睨了她一眼,她什麼心思他能不知道?

    不過他這護犢子的心情也是一樣一樣的,因而也就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合適。但杜峻到底是客人,又是頭次來,他身為舅舅,這唯一的外甥多年未見,總還是要去關心關心的。不然也對不起跟杜如琛打小的情誼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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