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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4 教訓 文 / 青銅穗

    「還說不是您?」沈雁嘟囔著,「要不是你動不動就打人,人家怎麼會看我的笑話,還把這事傳得到處都是。我都這麼大了你還打我,我將來還要不要見人啊!這又不像金陵,橫豎都是自己人,這府裡等著看我笑話的人很多好伐?!」

    華氏聽到這裡不由微愕,側過頭來:「誰看你笑話了?誰敢看你笑話?」

    沈雁嘟嘴看了她一眼,然後仰臉望著天,說道:「大姐姐在四房聽見有人議論,說我被母親打了,是大姐姐斥了她們才沒有被傳開。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不還是讓人看笑話了嗎?成天就知道雞毛撣子雞毛撣子,這下好了,我一點臉面都沒有了!」

    華氏打她的時候完全出於慣性,壓根沒想到這麼多,這會兒聽她一說,倒是生出幾分懊悔之意,這麼些年揍她揍順手了,一時要克制住還真不容易。再看向沈雁那張苦逼的臉,便就騰地站起來:「你剛才說是四房傳開的?」

    「對啊!」沈雁依舊不高興。

    華氏想了想,二房是不會有人把這事往外捅的,昨兒也沒誰進來串門,倒是下面人說沈瓔陪著魯思嵐進來過,這麼看來,必然是沈瓔瞧著點什麼,在外頭亂嚼的舌根了。

    當下心裡有數,也就不慌不躁地坐下來。

    翌日正好與陳氏同在季氏處商量臘八節送禮的事情,沈瓔也在場。華氏一不小心將手上兩張對牌碰落在地,旁邊立著的沈瓔一向乖巧懂事,自然蹲下去撿。華氏穿著白綾緞繡纏枝紫薔薇的一隻腳也就堪堪好踏在那對牌上。

    沈瓔手指壓在對牌下,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抬起臉來。滿目的慌張。

    華氏微笑自若:「我學識淺薄,好些東西便是曉得也不記得。三丫頭跟著老四飽讀詩書,有句話煩請你告訴我,女子七出之第六,說的是什麼?」

    旁的人原本沒留意這幕,但聽得她這話一出,都不由得看了過來。沈瓔蹲在地上臉色發白。忙把被踏住的手抽出來。支吾道:「七出之第六,口多言,為其離親也……」

    「原來口多言也是犯了七出!真是多承指教。」

    華氏笑起來。回頭望著陳氏她們:「說來好笑,昨兒雁丫頭背上長了幾顆疹子,紅癢難熬,便就呆在房裡沒出來。就這半會兒的工夫。不知道誰在外頭搬弄是非,非說雁丫頭是被我打了!我們家的丫頭個個都知分寸。雁丫頭平日又受她父親教誨,怎會要挨打?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季陳二人早看出來這個中必有因由,陳氏再聽得華氏這麼一說,立時明白又是沈瓔在背後使的鬼。

    她雖與華氏也不甚親近。沈瓔也未出閣,但如今讓人家抓著了搬弄口舌不守閨訓的把柄卻也無可奈何,若沈瓔是自個兒的嫡女倒罷了。偏生沈瓔是那挨千刀的伍氏生的孽種,她又哪裡會甘心為著她去跟華氏結這個梁子?

    不過沈瓔有沈宣護著。她也犯不著去當這個罪人。

    她轉頭望著季氏:「我倒不知府裡如今還有這樣膽大的人,大嫂當然要管管。」

    季氏也心知肚明,但她如今是當家人,陳氏把這麻煩推給她,她卻也不得不接著。

    她沉下臉瞪了眼沈瓔,然後與華氏道:「二弟妹說的雖是笑話,但自打劉氏的事出來後,老爺便說過要重整府裡風氣,這種搬弄口舌之事便是下人丫鬟們也不該有,若是出自主子小姐之口,那更是不能饒恕了。起碼跪上兩個時辰是要的。」

    於是這日沈瓔在長房裡,又領了兩個時辰的罰跪才回去。

    陳氏一日未曾被休,就一日是府裡的少奶奶,沈宣再不愛她敬她,她的權力也還在。何況今日之事她也沒曾摻和,沈宣找不到她頭上。若找季氏理論的話,如今是她當家,沈宣再橫也不好駁當家寡嫂的面子,否則季氏告到沈觀裕面前更是了不得。

    因而沈瓔這一跪,一沒人出頭求饒,二也沒有人出來抱不平,回到房裡自然又是怨氣沖天,既惱恨華氏沈雁恃強凌弱,又惱恨季氏欺善怕惡,回頭見了沈宣如何訴苦,外人卻不得而知了。

    沈雁在顧家跟顧頌下了半日棋,暗地裡驚訝了他的棋路一下下,忍住到嘴邊那番曾替他求過沈宓收他為徒的話語不提,又被戚氏雙雙領著去榮國公夫人房裡蹭了福建新進的柿餅與蜜桔吃,最後回府來時已經是太陽下山了。

    她摸著滾圓的肚皮到了華氏處,沈弋也在,聽她們說起華氏如何治的沈瓔,不由愣了愣,然後抬袖掩口打了個悄沒聲兒的飽嗝在榻上坐下來,說道:「兩個時辰,太重了些。其實讓她抄幾遍經什麼的就可以了。」

    沈弋瞧著她這憊懶樣,不由齒冷:「你倒是會說便宜話!」

    說罷與華氏雙雙轉身,揚長去了小廚房,合計著烹飪之道。

    沈雁往後一躺,喚來扶桑上茶。

    其實不怪華氏這麼做,沈瓔作為沈家的姑娘,走出去也是代表著沈家臉面的,就她這種專玩上不得檯面的小把戲的人,在外狠不過別人也比不過別人,純屬就是會裝,遲早出事兒。如今陳氏這麼管教她,雖有故意的成份在,但卻也又是必要的。

    只是沈瓔那種人,又豈會這麼輕易就改了性子?

    當柳亞澤出任內閣大臣的消息經過四五天時間的蔓延,終於傳到了中原以南各地區時,徽州鄰近一座叫做郢縣的縣衙後宅裡,正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的香氛。

    算不上寬綽的兩進三間的小院落門庭整潔,白牆青瓦的建築盡顯致婉約,就連馬頭牆下石縫裡鑽出的野草都帶著幾分天然去雕飾的味道。整個小院無處不充滿著精緻意味,讓人見之駐足,

    留連而忘返,足見庭院主人的風與品味。

    沈思敏正倚在窗前侍弄一盆蘭花,日光透過廊下的燈籠淡淡地灑在她高挑但又窈窕的身段上,隨著她的動作而跳躍成長長短短的光斑。

    「子君!」

    門外忽然傳來道微顯急促的聲音,沈思敏抬起頭,是夫婿杜如琛呼喚著她的小名,一路從外頭快步走了進來。

    她放下剪刀迎上去。杜明琛將手上的信遞給她:「這是才接到的家裡的信,程閣老告老,柳亞澤與岳父有競職之爭,最後岳父量拱手相讓了柳亞澤!如今京中對岳父一片讚揚之聲,趙氏嫡系一眾臣子也與沈家日漸融洽,岳父這次以退為進,反而收穫頗多!」

    「哦?」沈思敏輕輕蹙起蛾眉,接過信來細看。片刻她將信折起來,沉吟了會兒,說道:「父親在這個時候讓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即使得到這些回報,也是應該的。否則的話豈非太不值了。」

    杜如琛點頭,「無論如何,岳父這些年步步為營,走的相當之穩,這關頭十分考驗人的耐性。相信有了這次的鋪墊,他老人家離入閣之日也不遠了。想當年沈丘杜謝四家並立於前朝,成為百十年裡最為繁榮的四大世家,如今我們三家已然沒落,但好歹還有個沈家在,未免不是天下士子之福。」

    他負手對著窗外長天吐出長長一聲歎息,眉間的矛盾在這一刻盡顯出來。

    沈思敏有些動容,她望著他的背影:「不管怎麼樣,咱們家總是也要起來的!」

    杜如琛微微側身,在逆光處幽幽望著她。她走上前兩步,說道:「你年底不是要進京述職嗎?我不如帶著峻哥兒他們與你同去。順便我們在京師過年,等到委任狀下來,我們便直接遠赴目的地便是。」

    杜如琛握著她的手,「你如何這般肯定我定然還會放外任?」

    「當然只會放外任。」

    沈思敏抿了抿櫻唇,說道:「杜丘謝三家當初頑固抵抗歸附周室,皇上便是任命了你為官員,也不可能在短時期內對你大加重用,你不是在郢縣便是在別的州縣,還能有什麼別的可能?而父親眼下這個時候正值韜光養晦之時,他必然不會公然提攜於你。」

    杜如琛沉吟點頭,「你說的是,沈家正值維穩之時,並不宜高調。」他將她雙手拉起來,「我並不在乎身居何位,杜家沒落這麼多年,想要重新使它矗立起來,不是一朝一夕能辦到的事。」

    「我正是這樣想。」

    沈思敏點頭,「所以我才提出帶著峻兒跟你一起去京師。在咱們手上振興不起來,在峻兒他們手上難道還振興不起來麼?我們擁有這麼好的資源,不利用起來豈不可惜。峻兒有父親這樣的外祖父,有子硯那樣的舅舅,來日定是我杜家的中興之才。」

    「你說的有道理。」

    杜如琛深以為然,不知想到了什麼,轉瞬又道:「可是咱們以外客身份留在沈家過年,似乎不大好。而且咱們家可沒有兒媳婦過年時留在娘家卻不在夫家的習俗。我是不要緊,但老太太那裡恐怕——」

    「老太太那邊,我想大概也不要緊。」沈思敏篤定地,「我們家素重規矩,老太太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今年不同往年,我娘家弟妹過世,接著我母親又重病在床,我都不曾回去瞧過,身為兒女,如此未免也太不孝了。無論如何我總得回去看看她老人家,在床前盡盡孝吧?」

    「這倒很是!」杜如琛滿臉慚愧:「我居然忘了這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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