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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全民守城 文 / 秦鑒 非包月作品

    一時三刻,敲鑼報警聲響遍了城內各大街小巷,同時伴隨著敲鑼人的吶喊聲;「全城百姓注意嘍——有土匪進城了嘍——發現可疑之人馬上報告警察局嘍——聽到城樓上鐘響,立馬帶上武器上城牆護城嘍——各家各戶百姓注意嘍——……」

    四面城門也被警察控制了起來,有進城趕集的、做買賣的、走親訪友的,一聽有土匪進城,就慌慌張張往城外跑。車馬店、旅社、妓院、煙館、戲園子等所有公共場所,都有大批警察出入盤查。

    大先生回府脫掉了長衫,換了身行動方便的緊身短裝,腰帶上別了把德國造的二十小四響盒子炮,外面披了件黑綢披風,這身裝束,立刻有了種威風凜凜的感覺,看著就像年輕了許多,這與他平日那種游手好閒的懶散樣判若兩人,就連太太看著都忍不住歡喜的笑道;「爺,我咋有種早年間看著你從隊伍上回來的感覺呢,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大先生邊往外走邊對太太取笑道;「你就是在做夢哩,不過你把夢做反了,我這不是從隊伍上回來了,而是要到隊伍上去哩!」

    到了後院,憨蠻娃已備好了馬,他騎上那匹白龍馬,身後跟著騎匹棗紅馬的憨蠻娃,出了後門,就放馬往東城牆上跑去。

    隴州城是個東進西出、北上南下的交通樞紐,不論是軍事,還是商貿交郵,在關中地區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地位,是商旅雲集,街市繁華的經濟化中心。

    隴州城西周時期最早建於緊挨著原始森林的關山,先秦兩朝就建都於此,唐朝初期,又將城址遷至南塬沙崗,明初才遷到現在這個地方,清朝中期,因城內人口急巨增多,居住十分擁擠不便,就在城外擴建,又修了一道城牆,這城牆底寬五丈,頂寬三丈,通高四丈八,設有八個炮台,四個城門,城門上建有城樓,城樓上掛著倆人合摟不住的大鐵鐘,每隔三尺一個槍眼,易守難攻。

    因此,隴州城有內城和外城兩道城牆,內城與外城之間稱為關,如東關、西關。而關裡住著的人家,大都是後來的手藝人,也都是些窮苦人,而內城裡的人大多從祖輩起就是隴州本地人,相對比外城裡的人要富裕一些。

    大先生騎著馬從東城牆巡視到南城牆,又從西城牆巡視到北城牆,最後又回到東城樓。他遠眺著東城外那廣邈的山川,在幕靄中顯得凝重、蒼涼,山梁地峁被千年的雨水切割得溝壑縱橫,猶如凝固的波濤,如血的殘陽斜照在起起伏伏的川塬上,放眼望去,天地渾然一體。

    此時此刻,大先生站在這歷經了幾朝變遷,已有數百年的城牆上,他心潮澎湃,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這大地承載著秦隴數千年明史,哺育過無數代秦川兒女,同時,也遭受過太多的災難,歷經過太多的風雨。她博大精深,她傷痕纍纍,她有過痛苦,也有過歡樂,她更多的是對未來的希望和夢想!

    他回頭對憨蠻娃問;「蠻娃,你說土匪王耀幫會從哪裡攻城?」

    憨蠻娃鄒著眉頭說;「王耀幫的土匪在烏山,要是他從梨林川過來,他就會攻東門,要是他從南山下來,就會攻南門,要是從浦浴川下山,就會攻西門,可我不知道他會從哪下山呀!」

    「他究竟從哪下山,咱確實不知道,不管他從哪下山,咱只要守好四門,他王耀幫就進不了城!」

    這時,縣黨部一個勤務兵跑上城牆對大先生說;「袁縣長請您吃過晚飯到縣政府開會呢。」

    大先生答應道;「知道了。」

    那勤務兵跑下城牆,大先生和憨蠻娃也縱馬下城牆回府吃飯去了。

    傍晚,各局長、八大鎮長、十大鄉長、院長、會長都聚集在縣政府會議室,警察局長張永泰對大伙說;「我姐夫說得沒錯,還真抓住了一百四十一個沒來得急逃出城的土匪呢,這一百四十一個土匪,大多是在妓院和煙館被抓住的,要不是我姐夫發現的早,沒準這陣咱隴州城已經被土匪開始燒殺搶劫了!」

    大伙便都對大先生說些恭維話,大先生搖著雙手止住大家說;「咱還是先聽袁縣長安排吧,也許王耀幫這陣正領著土匪往這趕呢,咱抓緊時間開會,閒話就不說了。」

    袁縣長便將這些局長、鎮長、鄉長、院長、會長,安人數都分派到各四面城牆上去守護四門,並再次強調,大家都必須無條件服從秦參議指揮,不論誰失職,秦參議都有權撤誰的職……

    正說著,鐺——鐺——鐺——四面城樓上就傳來了響徹全城的大鐘聲,大家都慌忙要往外跑,大先生急忙叮囑道;「大家都按剛才袁縣長分派的到各自負責的城牆上去,不要亂,沉住氣!」

    大先生和大家一起跑到縣政府大門口,他從蠻娃手裡接過馬,縱身上馬,往東城牆上跑去。

    大街上,數萬人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拿著武器,在渾厚轟鳴的四面鐘聲裡,就近邊往城牆上跑邊吶喊;「護城殺土匪嘍——護城殺土匪嘍——」

    大先生驅馬跑到城牆下就下了馬,他把馬韁繩摔給憨蠻娃,就隨潮水般湧向城牆的民眾上了城牆。他看到數萬人組成的火把,在夜色下將隴州城照耀成一個巨大的方圈,人們高舉著手裡的火把示威性地吼喊道;「護城殺土匪——護城殺土匪——!」

    持槍的警察、各府的護院家丁,都占好了自己的位置,將槍伸進槍眼,隨時準備向來犯之敵開槍射擊,無槍的民眾手舉著大刀、長矛、鐵叉、橛頭吶喊助威。

    大先生擠到城樓上往城外一看,只見城外護城河東岸百米外火光下,烏山土匪大當家王耀幫騎匹烏龍駒,兩邊是韓老軍師、馮占彪、蘇克勤、許根深、王懷義、王進財各大營長,背後是近三千騎著高頭大馬的眾土匪。

    大先生咳嗽了兩聲

    ,城牆上眾百姓立刻安靜了下來,他讓身旁的人都把火把滅了,這才將頭探出槍眼對城外喊道;「請大當家王耀幫上前說話——」

    土匪怕被槍擊中,都站在射程之外,大先生的話他們聽不清,眾人便對城外齊聲喊;「請大當家王耀幫上前說話——」

    遠遠只見前面最靠邊那位驅馬往護城河邊走了走,大先生便喊道;「你們想潛進城內裡應外合搶劫百姓,這陰謀已經被我識破了,我勸你們還是收兵回去吧!」

    那個最前面的頭領轉身把大先生的話往後傳過去,後面也傳過話來,那頭領又對城牆上喊道;「秦參議當過總兵,善於統兵打仗,我們大當家的知道,今兒算我們大當家栽你手裡了,我們這次來隴州城,只是想借點糧食,並無惡意,請秦參議放出被抓的那些兄弟,你們放了人,我們就收兵回去——」

    這時,袁縣長、張永泰、梁百川、王成功、還有八大鎮長、十大鄉約,他們都到東城門樓來了。

    一時,大家都為放人不放人,爭得不可開交。

    最後袁縣長讓大先生決定,大先生望了望城外的土匪,又望了望眾人說;「不放,也許土匪還有所顧忌,不便硬攻城,放了,又怕土匪言而無信,攻城殺人也就無所顧忌了……」

    大先生話還沒說完,眾人又七嘴八舌爭論開了,一時都沒了主意,最後,大先生說;「是這,咱先要求土匪退兵,如果土匪真退走了,那咱也得講信用,把抓的那些土匪放回去,如果土匪不退,咱也不放人,大家看怎麼樣?」

    大伙齊聲喊道;「就按大先生說的辦——」

    大先生又將頭探出槍眼對城外喊道;「請大當家王耀幫先收兵回去,保證以後再不打隴州城的主意,我們就放他們回去,如果你們不退兵,我們就不放人——」

    那個最前面的頭領轉身把大先生的話傳過去,後面也傳過話來,那頭領又對城牆上喊道;「如果我們退兵了,你們不放人咋辦?」

    大先生盯著袁縣長說;「如果土匪真退兵了,咱可得守信用?」

    袁縣長說;「這個自然,土匪都能守信用,難道咱們這些場面上的人還不如土匪嗎?」

    大先生在轉身的瞬間,突然改變了主意,他將頭探出槍眼對城外喊道;「隴州縣縣長兼縣黨部書記袁永明先生要和大當家說話——」喊罷,他把袁縣長推到了槍眼處,他爬到另一個槍眼處往城外一看,癮癮看到後面中間那個騎大馬的高個漢子驅馬走到前面,他對著城牆上喊道;「如果老子退了兵,你反倒殺了老子的兄弟,那老子不就上當了嗎?」

    袁縣長爬在槍眼處對王耀幫喊道;「我是隴州縣縣黨部書記兼縣長袁永明,我以我的人格擔保,如果你們退兵回去,不再騷擾隴州百姓,十天之後,我保證放被抓的一百四十一個人都回去,一個也不會少。」

    土匪大當家回應道;「那老子就相信一回袁縣長的人格,如果你袁縣長說話不算數,當心老子殺你全家,挖你八輩祖墳!」

    袁縣長信誓旦旦地對土匪大當家王耀幫保證道;「我袁永明以縣長的人格擔保,肯定說話算數,你們趕緊退兵吧。」

    大先生看到,土匪大當家王耀幫轉馬回身的同時揮了揮手,土匪的隊伍開始轉身往後撤,不到一鍋煙的功夫,城外護城河東岸已經空無一人了。

    大家都鬆了口氣,好些百姓就想下城牆回家睡覺,被大先生喝止住了。不光他怕土匪殺個回馬槍,就連袁縣長、張永泰、梁百川、王成功、還有八大鎮長、十大鄉長他們都怕王耀幫再殺回來,因此決定,四面城牆上的所有人都不許下城牆,各位長官都回自己負責的城門上去,萬一土匪再殺回來,誰敢保證土匪不會攻打別的城門呢!

    各位長官都走後,大先生領著憨蠻娃在城牆上巡視了一番,他便坐篝火旁與這些平時根本不會坐一起的百姓們說起了閒話,一陣,他旁邊就擠滿了四五百人。

    「大先生,您說土匪王耀幫真會退兵嗎?」

    「這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還不讓你們回家摟著老婆睡覺去了。」

    「哈哈哈……」

    「那您說,如果王耀幫的土匪真退了兵,袁縣長會放那些被抓的土匪嗎?」

    「人家袁縣長都以人格擔保了,怎麼會說話不算數呢?」

    「這很難說,現在的當官的,哪個說話是算數的,如果袁縣長把那一百多個土匪往上一交,還不是大功一件呀,上面一看,咱隴州縣連個保安團都沒有,還能抓這麼多土匪,還能將土匪打敗,還不提拔袁縣長當更大的官呀!」

    「看樣子你是個挺有心計的人,可惜你沒當官,更不是咱隴州縣的縣長,否則,土匪王耀幫可要殺回來尋咱麻噠了。」

    「哈哈哈……」

    「其實我看你大先生當時也猶豫了,也不太相信袁縣長,要不你咋不直接跟土匪王耀幫說呢,咋就把袁縣長推前面去了?」

    「嘿——你這傢伙還真是個機靈鬼,連我這點小心眼都看出來了,你都能想到,難道我會連你都不如嗎?你以為我長這麼大白吃乾飯了嗎?」

    「哈哈哈……」

    「大先生,如果土匪真的不再來了,可袁縣長要殺這些被抓的土匪咋辦呢?」

    「哎呀,如果真這樣的話,那咱們就得勸住袁縣長,讓他別殺那些土匪,你們想想,土匪都能守信用,咱們不能不守信用吧,再說,如果真殺了那些土匪,王耀幫就會說咱們不守信用,說話不算數,他就會再次領上土匪殺回來,到那時,

    吃虧的還不是咱們大伙嗎?不過,我想袁縣長他不糊塗,他不會亂來的,他也怕土匪殺他全家呀。」

    「大先生,那你怕土匪殺你全家嗎?」

    「我也怕呀,要不我還跑到這城牆上來干球呀,我睡我家熱炕上摟著老婆嫌不美嗎?」

    「哈哈哈……」

    「大先生,平時我們這些人都不敢跟你親近,看見你遠遠就躲開了,今夜咱們坐一塊一諞,這才知道你這人原來挺好說話的,不像別的那些當官的,成天扳著個臉,就像別人都欠了他八百弔錢似的。」

    「人家成天扳著個臉,因為人家是當官的,我跟你們大傢伙一樣,也是個平頭百姓,我要是也扳著個臉,那不成鼻孔插大蔥——裝象了嗎?」

    「哈哈哈……」

    「大先生,你咋不是當官的,你是省參議員呢,省參議員可比縣長大多了,要不袁縣長咋讓你統領我們護城呢?」

    「說你不懂吧,你還裝懂,鼻孔裡插根大蔥——你能是像嗎?這省參議員說是官也不是官,不過是人家體現民主的一種擺設而已,你以為到省城西安參加幾次會議,見幾次省長大人就是官了?那袁縣長咋拿官餉呢,咋沒人給我發餉呢?人家袁縣長把我推出來,讓我統領大伙護城抗擊土匪,那是把我架火上烤呢,事弄成了,功勞是人家縣長大人的,事弄糟了,人家往後一縮,責任往我身上一推,與他無關,要不是怕土匪進城禍害大家,我會當這無銜的統領嗎?咱年輕時連總兵都當過了,還看得上這無銜的統領嗎?」

    「就是就是,大先生這是為咱大家著想呢!」

    「就是就是,大先生真是個好人呢!」

    「大先生以後有用得著我們大伙的地方,您儘管開口,我們拼了命也要給您辦到呢!」

    「我從沒把大伙當外人,今晚才對大伙說了這麼多心裡話,你們以後若有用得上我秦瀚儒的地方,你們都別見外,儘管來找我,我秦瀚儒絕不推辭,不過今晚我給你們說的這些話,千萬別往外傳,要是被袁縣長知道了,他會認為我背後踢他尻子呢!」

    「大先生您放心,您給我們掏了心,我們咋能沒良心呢!」

    「誰要是出去敢亂嚼舌頭,咱們大伙就打死他狗日的!」

    「對,誰要是出去敢亂嚼舌頭,咱們大伙就打死他狗日的!」

    「哎喲,坐久了我渾身痛得像散了架一樣,老了,不行了,讓我在這躺一陣吧。」

    「趕緊給大先生讓開,把麥草給大先生鋪上,大伙都別吵,讓大先生好好睡一覺。」

    「你們操心著城外的動靜,有事就敲鐘,千萬別誤事!」

    「您放心睡吧,有我們盯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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