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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當時年紀還小(下) 文 / 看泉聽風

    一更剛過四點,宵禁的暮鼓已敲響,各坊市的大門緊閉,街上空蕩蕩的,間或有更夫瑟縮提著燈籠,敲著梆子報更的身影,更夫有氣無力的報更聲,顯得建康城越發的寂靜。巡街的兵丁們頂著寒風在建康城巡邏。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眾人大驚,連忙側身迴避。

    「這麼晚還能出門,他們是哪家的?連著好幾天了,怎麼都沒人管?」一名巡街的兵丁驚訝的問。

    「誰敢管?」小頭目斜了下屬們一眼,「這麼晚還能得了聖上的手諭騎馬出城,我們大宋朝能有幾家?」他下巴微微一抬,指著不遠處一戶大門正對大街,其偏門、側門已經打開,不斷有人進出的豪宅道:「看到門口的雙戟沒?」

    「難怪!原來是陸家!」眾人看到門口插著雙戟,頓時恍然,陸家可是歷經幾朝的顯貴豪門、皇親國戚了,難怪有此等特權。

    「話說這陸家是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晚還出動這麼多人?」另一名兵丁問,「這幾天白天也是,整天有人在各坊間找人,連禁軍都出動了。」在建康城裡找人哪有這麼容易,禁衛軍都出動了兩萬了,還是一無所獲,若不是這些天陛下跟太子好好的,大家都要懷疑宮裡出了什麼大事。

    「管著多幹什麼?這大戶人家的事多著呢!」小頭目打了一個噴嚏,還是早點巡視完,回去喝壺熱酒。

    「也是。」這些兵丁幾乎都是目不識丁之人,可能在京城巡街的,哪個不是人精?看這架勢也知道是出大事了。

    而城門口守城的軍士,一早接到了宮中急令,一骨碌的從城牆旁的小屋滾出來冒著寒風,將城門飛快的放下,重重的城門才落地,一隊騎士就疾馳而過,軍士等騎士離開後,再次關上城門。

    「你說鬧了這麼多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等回到生著火盆的小屋後,兩個小兵一邊熱著酒,一邊閒聊道。

    「是陸家丟了孩子吧。」一人揀了幾顆花生吃。

    「哪個孩子?」另一人下意識的問。

    「還能是哪個孩子?如果是小的那位,現在建康城早翻天了!」那人丟了一顆花生入嘴。

    「是蕭家那位生的?」另一個人輕聲的問。

    那人點頭。

    另一人歎氣,「可憐那——」蕭家的子孫去年都死絕了,今年輪到外孫女了。

    「算了吧。」那人嗤笑一聲,「這種世家小娘子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貴,人家身上一件衣服說不定就抵得上我們幾年的度用了,可憐?人家哪裡需要我們來可憐?外面那些被餓死的孩子都可憐不過來。」

    另一人點頭,「這倒是,我們算什麼?那些金枝玉葉哪裡需要我們來可憐。」人家生下來就享他們一輩子都享不到的福氣,他打了一個哈欠,「還有半個時辰就該換班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是啊。」

    冬季的夜裡格外的寒冷,也格外容易讓人熟睡,尤其是在沒有任何娛樂措施的偏院鄉下。高嚴晚上又打了一套拳法後,用冷水沖洗了下身體後,就休息了。這套拳法還是他沒被高威趕來農莊前跟著高威的侍衛學的,要不是他天天連拳法,他也差不多那廢物,所以高嚴被趕來農莊後,也一天練習兩次堅持不懈,他能上山打獵也得宜於他天天打拳的功效。高嚴回到了自己房裡,陸希已經睡著了,她年紀還小,晚上早早的就睡了,高嚴也沒吵醒她,輕手輕腳的掀開自己的被子躺下,剛合上眼睛。

    「咚咚——咚咚——」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的響亮。

    「誰啊?」老魯不情願的從溫暖的被窩裡爬起來,穿好衣服,裹著厚衣去開門,一開門他原本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你們是誰!」門口站滿了騎著駿馬的騎士,騎士手中握著的火把將漆黑的夜空都映亮了。老魯眼睛瞇了瞇,大宋馬匹屬於官家財產,可不是光有錢能有買到的,更別說這些騎士一看就是訓練有素強兵悍將,放眼整個大宋,家裡能拉出這麼一隊騎士,寥寥無幾。

    騎士策馬移動了下,一名穿著貂裘斗篷的男子從馬上翻身而下朝他走來,「敢問這位老翁,貴府五日之前是否收留了一名三歲的女童?」男子的斗篷還連著帽子,過分寬大帽子將男子的臉遮住了大半,僅露出半個形狀完美的下顎,聲音清中帶著焦急,看起來同那些騎士格格不入。

    「你們——」老魯有些驚疑不定的打量著那名男子。

    那男子將斗篷帽子撥下,露出了讓老魯感覺有些眼熟的俊美容貌,他對著老魯和聲道,「老翁,你們收留的孩子有可能是某的女兒。」說話間陸琉臉上焦急的神色已經止不住了,這些天城裡城外他已經找了無數家了,但是每次都是失望而歸,五天了……已經五天了,陸琉眼底忍不住露出了絕望,皎皎你到底在哪裡?

    老魯這才恍然,難怪他覺得這位郎君容貌有些眼熟,皎皎小娘子長得不是有點像他嗎?「你是皎皎小娘子的父親?」這郎君長得可真出色,就是看起來似乎臉色不太好,眼底發青、嘴唇都爆皮了。

    「皎皎?」陸琉渾身一震,上前抓住了老魯,「皎皎?你們真的收留皎皎了?」陸琉激動的甚至眼睛都紅了,找了五天,幾乎所有人都勸自己放棄,說皎皎找不到了,可陸琉還是提著一口氣堅持著,他一定要找到皎皎,不然他怎麼對得起阿儀?怎麼對得起姑姑、姑父?

    「敢問這位郎君貴姓?」老魯問著陸琉,「我家少主人是中護軍高大人之子。」

    「高威的孩子?」陸琉一怔,他聽說了城外有人來打聽女孩子走失的事,就入宮請了聖旨急急趕來了,卻沒想是高威的兒子救了皎皎。

    老魯見來人居然若無其事的直呼自家郎君之名,大吃一驚,這位郎君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比起自家郎君小太多了,可他還能直呼其名,顯然身份在郎君之上,他猜到皎皎小娘子身世不凡,卻不想她的家世居然如此顯赫。

    陸琉正想入內找女兒,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陸琉和老魯尋聲望去,又見一隊騎兵出現,為首一玄衣人馬尚未完全停下就翻身下馬,「乞奴。」

    老魯看到那玄衣人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太子殿下。」鄭啟是高家的女婿,老魯藉著高嚴的光,見過鄭啟一次,鄭啟本身又是出眾之人,讓人一眼就記住了。

    鄭啟是接到下人回報後趕來的,乞奴已經五天沒有好好休息了,一直在外面奔波,鄭啟知道他現在根本不想見自己,可還是放心不下他。鄭啟想到自己妹妹作出的蠢事,他就忍不住想把她關在屋裡一輩子別出門。看到老魯,鄭啟眉頭一皺,「多奴呢?」多奴是高嚴的小名,這個小名很明確表示了高威對兒子的看法,所以高麗華很少叫高嚴小名。

    陸琉直接大步往農莊內走去,「皎皎?皎皎你在哪裡?耶耶來了!」

    陸希睡眠一向很好,睡著後很少能被驚醒,而高嚴在陸琉敲門的那一刻就驚醒了,再聽到陸琉叫女兒的時候,他警醒的翻身,第一反應是要把皎皎藏起來,但是還沒有等他有什麼動作,睡的很香的陸希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醒來,含糊的叫道:「耶耶?」她好像聽到耶耶的聲音了,是做夢嗎?

    高嚴聽著陸希嘴裡叫父親,身體僵直了,想要抱陸希的手也停頓在了半空中,果然她也有不得已才陪著他的嗎?

    農莊裡根本沒有幾間房屋,陸琉很快就鎖定了高嚴的房屋,他也顧不上禮貌,直接推門而入,陸家的家丁急急的跟在陸琉身後。高嚴的房裡黑漆漆的一片,但是藉著家丁手中的火把,陸琉第一眼就見到了那個慢吞吞的從床上豎起來、揉著眼睛的小身影,「皎皎——」陸琉跌跌撞撞的上前,將失而復得的珍寶緊緊的摟在懷裡,頭埋在女兒的發間,淚水不自覺的流出,「皎皎——」

    「耶耶?」陸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耶耶!」她小手把住了陸琉的腰,「皎皎好想你!」

    「皎皎——對不起!都是耶耶不好!」陸琉手顫抖的撫摸著女兒暖呼呼的小臉,「寶寶,耶耶的皎皎——」

    鄭啟看到被找到的小丫頭,心裡徹底的鬆了一口氣,幸好沒事,不然乞奴也不知道會怎麼傷心。見這對父女抱著一起哭,他上前道:「乞奴,先帶皎皎回去吧,袁夫人還在府裡等著。」

    陸琉這才發現女兒還穿著單衣,而臥房的大門敞開,他慌忙脫下斗篷把寶貝裹住,「皎皎,我們回家看大母。」說著就要抱女兒。

    但是陸希小身子一扭,一把抓住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高嚴,「阿兄,皎皎要阿兄!」

    「阿兄?」陸琉這才注意到女兒身邊有個漂亮的小男娃,「皎皎這是誰?」他錯愕的問。

    「阿兄!」陸希堅定的揪著高嚴的衣服寸步不離,這些天她算是看清了高嚴在高家的地位,太子妃的嫡親弟弟就住這個鬼地方?別說高嚴這些天對自己這麼好,就光是憑借他救了自己,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這麼虐待!

    高嚴原本僵直的身體漸漸的放鬆了下來,他不由緊緊的摟住了懷裡的小娃娃,皎皎沒有不要他,他不會跟皎皎分開的,除了皎皎他都誰不要!高嚴心裡想到。

    「唔……」低低的聲音響起,高嚴驀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昏暗暗的一片,他下意識的伸手撫摸著懷裡熟悉的嬌軀。

    陸希皺著眉頭,嘴裡發出了幾聲模糊的抗議,身體不舒服的動了動,但是眼睛還是沒睜開。

    高嚴這才發現他把妻子抱的太緊了,他放鬆了手下的力氣,但依然捨不得放開妻子,「皎皎——」

    「阿兄?」陸希努力的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依然想黏住一樣,好睏。

    「沒事,你睡吧。」高嚴親了親她眼皮,「我就是做夢夢到我們第一次見面的事了。」

    聽高嚴這麼說陸希睡意略減,「阿兄,那時候要是沒有你,我說不定都活不下去了。」回想起往事,陸希感慨萬千。

    高嚴笑了笑,「如果沒有你,我也早死了。」如果沒有皎皎那時候堅持讓先生把他一起帶走,再讓先生收他為徒,他早就被高威丟到戰場上死的不明不白了吧。

    「所以一切都過去了。」陸希喃喃道。

    「對,一切都過去了。」高嚴順著陸希的長髮,他們再也不是三十年前完全無能力保護自己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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