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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行路難 文 / 蕭二王爺

    「喂…醒….醒醒….臭臭小子」蕭衍隱隱約約聽見聲音,他沉沉睜開眼,只覺這一覺睡得全身酸軟,腦中濛濛,不免有些木訥,「你…是誰?」一個頭戴方巾,肥頭大耳的圓臉出現在面前。

    「臭…臭臭小子,還不起來,我我家陸老大…找…找找你。」

    蕭衍模模糊糊扶床坐起,只覺胸前隱隱發痛,雙腳無力,腰際似沒有知覺,他伸手一摸,疼痛之感傳遍全身,他不免沉哼一聲,眉頭擰成一團,冒出汗來。

    「臭臭小子別別亂動…你這肋骨斷斷了兩根。」那圓臉人撓了撓頭,趕忙說道。

    蕭衍聞言點了點頭,接而聾拉著腦袋四處望了望,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地上搖搖晃晃,這圓臉也是左右搖來搖去,「嘿…大耳朵…我腦袋是不是受傷了,怎的看東西都在搖晃?」

    「臭小….小子…你才…才….耳朵大…大,你腦袋…沒…沒事…我….我們…在船上…罷罷了,你都昏了大大大大半月了,趕緊吃吃吃點東西,一會我家陸…陸…陸老大要傳你問話。」那圓臉聽聞蕭衍說他耳朵大,有些不高興,皺起眉頭磕磕回道「來來…來…吃點米湯…」說著,圓臉端來一個小碗。

    「我在船上?…我到底在哪?」蕭衍聞言雙眼陡睜,左手推開圓臉,只聽「砰」的一聲,那米湯灑了一地,他趕忙雙腳下床,怎奈剛一觸地,腳腕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這一摔又牽動腰間內傷,疼的他咬牙沉哼,可又想起什麼,他瞪圓雙眼掙扎地支撐起上身,向門口艱難爬去「那丫頭還在樓中等我….」蕭衍忽的覺得冷汗直流,「怎的這麼像當年離開鶴歸樓情景?為何這賊老天總是於我為難….都過了大半月了…那傻丫頭見我沒回去,肯定又要哭鼻子了…」蕭衍一寸一寸,爬到門口。

    身後圓臉急的大叫「你你你別亂動…少少主有令…要照照照顧你的傷傷。」說著,圓臉跑過來拉起蕭衍胳膊。

    「滾開!」蕭衍心煩右手一甩,提了半分內勁,只把那圓臉摔了個頂朝天,「咳咳都給老子滾開…」蕭衍喃喃自語,指尖爬的摳出血來,過了片刻,他終於到了那木門旁,只累的他週身大汗淋漓,心中沉悶不堪「我何曾落得這般下場?當年就算在泉洞之中,也沒有如此」想著他額頭青筋一起,右手不顧傷勢曲握成拳,使勁砸開那門,「咳咳」片刻雙眼受刺,只覺門外亮的扎眼,風聲凜凜,過了會蕭衍終能張開雙眼,只一眼他便看失了神。卻說門外天旋地轉,黑黑一片不見盡頭,天上不時有幾隻怪鳥盤旋,船頭拍打浪頭之聲啪啪作響,似鐵錘般狠砸著蕭衍腦袋。「這勞|什子|的…我為什麼在這裡?這是海?!!」蕭衍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猛的轉過頭來,眼如惡鬼攝魂,瞪著那圓臉,腦中想起之前與那黑白二人交手的經過「臭胖子!快說,我在哪?!」說著,蕭衍用盡全身力氣扶牆立起,緩緩挪了過去。

    那圓臉看著蕭衍面色猙獰,雙眼血紅向自己步步行來,嚇得四肢發軟,連滾帶爬退到角落,「我我我不知道,我上上船就看見見你了,聽…聽說是那…那離凡救…救了你。」圓臉急的滿頭大汗,雙手連擺,「不不不管我的事事,我只是…被被被吩咐照看…看你的。」

    蕭衍聽了那人答話,忽的腦中一怔「離凡…是了,我本來是尋那裡離凡歸還信物和調查劫銀的。」他剎那感覺額頭悶悶,急忙扶牆靠著坐了下來,手壓腦袋,苦苦回想那日最後發生了什麼「那白衣人被我擊退,我二人互有所傷,最後一個人出來攔住我去路…隱隱約約感覺那路手法便是….」蕭衍想著想著,眼睛瞪得血紅,搖頭晃腦,「那人那人那人就是離凡!他果然是來劫銀的,虧我還為他說話….要不是他當日攔我去路,我怎麼的淪落如此!」他想到這裡,胸中氣苦,雙拳攥的發緊,忽的一轉頭沉聲問道「臭胖子,我問你,那狗日的離凡在哪兒?」

    「他他是少主新新找來的的的人,我我我也不知知道,不不不過他武功厲害害害的很,聽說比那陸陸老大還強幾幾分,你現現在這麼不吃不不喝,就算算找到了又又能如何?」圓臉看著對方凶狠,心中害怕,低聲答話越說聲音越小。更多更快章節請到。蕭衍一看對方不願說,心中怒氣,惡狠狠的道「你說是不說,你要敢不說,我現在就斃了你!」

    圓臉聽著使勁咬著腦袋「我…我…我我….」這人本來天生就結巴,本蕭衍一嚇反而話都說不出。

    「你說話啊!你到底說不說?!」蕭衍見對方不語,心中更加焦躁,語氣更惡起來。

    「我…我…我…」只見那圓臉拚命搖著頭,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口中結結道「我…我….不…不知….」

    蕭衍忽的望著圓臉胖子雙眼一呆,彷彿見到一個熟悉面孔在向他搖頭擺手「啊啊啊。」那面孔似有些著急,見自己不解,趕忙蹲在地上畫了起來….蕭衍看著看著,竟失了魂「丫頭,你別著急…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我不生氣就是了…」不知怎的,他竟然說出這話。

    「我我我是男人….」圓臉見那人喊自己丫頭趕忙回口道。

    蕭衍一愣,又看清眼前這人,心中一空,長長歎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都是這老天作弄人…善無善報…」當下也不再作狠,只是靠在牆邊,隨著船身起伏,輕輕晃著,他不敢閉眼,一閉眼便是前塵舊事,便是那個只會點頭畫畫的人,可如今自己連站都站不穩….就這麼也不知過了多久,蕭衍覺得困了起來,眼神漸漸沉了下去,此刻他終於感到腰間痛意又現,他淡淡低頭一看,腰際包紮的嚴嚴實實,定是剛剛那番胡鬧牽動了內傷,想了片刻,肚子忽然叫了起來,他心知自己已有小半月沒有吃過一粒米了,「不吃怎麼有力氣回洛州?」蕭衍想著緩緩開口對圓臉說道「大耳朵,還有米湯嗎?」

    那圓臉看蕭衍發了好久呆忽的問起自

    自己,也是嚇了一跳,趕忙點了點頭「有有是有…我我我這就給…給你端來,可可可你得答應我不不不能再凶我…」

    蕭衍聽了苦澀一笑,心想「我何曾變成惡人了?」當下無奈搖著頭,開口回道「好,我答應你,不再欺負你了…勞煩你幫我找點吃的來…」說罷對圓臉淡淡一笑。

    那人看見蕭衍對自己笑,好不奇怪,低聲喃喃道「這這這人…忒的出出奇一會生氣一會發…發笑。」

    蕭衍也不聽他說什麼,呆呆靠著牆邊想著什麼

    過了片刻,圓臉又端了一碗米湯來,「米湯來了….快…快吃吃吧。」

    「多謝。」蕭衍接過米湯,幾口便下了肚,口中淡淡米味卻有些陌生,「多謝你了,我姓蕭名衍,敢問足下大名?」

    「我我…我哪有什麼大大名,莊內都…都管我叫丁三…」圓臉胖子聽蕭衍客客氣氣問他名字,有些不好意思,他撓撓頭回道「我我騙廚子說…說你吃的多多多別怕,沒沒沒說你打灑的…嘿…嘿嘿…」

    「是不是說不清話的人,都是這麼傻傻的?」蕭衍喃喃道。

    「啊?你你說什…什麼?」圓臉聽了個囫圇有些不解。

    「沒什麼,你這舌頭也是天生如此麼?」蕭衍淡淡問道。

    那圓臉見他提起自己說話不清,有些難為,揉了揉鼻子,平平回道「是…是天生的…我我也也沒轍」

    蕭衍看他有些提防自己,輕輕搖頭「你別誤會了,我沒取笑你的意思,只不過看你說話,想起一位朋友。」

    「哦?」圓臉聽了稍微放心,接而道「那那那人也是…結結巴?」

    蕭衍苦笑擺了擺頭「她說不得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啊…那那那不是啞啞….」說到這圓臉趕忙摀住嘴巴,不敢言語,生怕惹那人不高興。

    「是的,她就叫啞兒,是個傻丫頭,只會點頭擺手,不過她的畫,畫得很好,聽那些富商說,傳個百年不是問題。」蕭衍自言自語道。

    「那那那這位姑姑娘很厲害啊我我說話說不不清…除了了種種種地,什麼也學學學不會。」圓臉聽那了好不羨慕,再說到自己,輕輕撓了撓了頭。

    「你剛剛說你叫丁三是吧?」蕭衍忽的對著人來了興趣,回頭問道。

    那圓臉見他態度友善,趕忙點了點頭,「對對丁丁三。」

    蕭衍又接著問道「你剛剛說莊內喚你丁三,你說的莊是什麼莊?」

    「是是…是…那流球島上的一個莊…莊…莊子,叫聆聆聆月莊。」

    蕭衍想了想「流球?似乎沒有聽過?」他看著那圓臉胖子片刻,開口道「丁三,這琉球在哪?」

    丁三撓頭想了半天,也不知該怎麼作答,最後憋的一臉通紅支支吾吾吐出幾個字「杭…杭….杭州…更….更…更南邊。」

    蕭衍一愣「好傢伙,這可是大唐東南了,離那洛州怕是有幾千里遠了吧…不知那丫頭現在在做些什麼….」

    忽的門外響起敲門聲「丁三!你在和誰說話?那小子是不是醒了,陸老大要找他問話,沒醒就給他兩巴掌!」「知…知…知道了。」丁三左右看了看,緩緩伸手打了大腿一下,「醒醒醒了,就來…來。」

    蕭衍看著一呆,不覺莞爾「這結巴真有趣….」後者看他笑了,不好意思撓著頭,然後又拿起一杯水「趕趕快喝喝了過過過去吧…陸老大脾氣不不…不好。」

    「我知道那黑臉脾氣臭,不過那白臉心眼更小。」蕭衍想起楚羽生那喜歡故作清高的樣子,嘲諷道。「你你你說楚…楚二哥?他他他是個好好好人。」丁三搖頭老老實實回道。

    「哦?這小子提著人頭的時候可威風的緊,怎的成了好人?」蕭衍不解道。

    丁三聽了又使勁搖頭,「不不不是楚二哥對對大家很好…上次…那那海寇來了他…他還為了保護…護大家…受…受傷了。第一時間更新」

    蕭衍聽了不語「這人好壞如何分?殺人就是好嗎?」忽的想起方典還活著的時候曾歎道「這劫銀為何就是作惡?」「如果你那楚二哥真的是為保護你們擊退了海寇,對於你們,他的確是個好人,大大的好人。」蕭衍淡淡道,「可他阻止我回到親友身邊,我此刻也想一掌斃了他那我對你們肯定是大大的壞人吧?」

    丁三聽了目瞪口呆,趕忙點了點頭,隨後又覺得不對,輕輕搖了搖頭「不…不…不一定,可殺…殺人不不不好。」

    「可我無論殺了多少人,那丫頭還是覺得我是個大大好人。」說著,蕭衍覺得衣角似乎緊了緊,彷彿有一隻手輕輕拽著他。「好與懷?善和惡?到底是什麼?」蕭衍凝眉不語,心中喃喃。

    「蕭…蕭…蕭走走吧」丁三想起陸老大還有吩咐,急忙起了身準備扶起蕭衍。蕭衍點了點頭,勉強靠牆站了起來「走吧。」丁三攙扶著男子一步一步的出了門,穿過一條長廊,他們來到船頭一間屋內,只見桌前坐著兩人,一者身著黑衣,身軀凜凜,雙眼露著寒星,兩眉渾而帶威。

    蕭衍細一打量,回想起來,「此人必是那黑衣護衛。」轉眼再看另一人,身形相比瘦小,可白袍錦帶,左手輕握折扇,右掌撫著玉杯,姿質不凡,儀容秀麗,似在哪裡見過,「這秀才莫非都長得一般模樣?」蕭衍打趣尋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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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陸陸陸老大…人人來了。」丁三把蕭衍帶了進來,說道。

    「丁三,你下去吧。」黑衣護衛沉聲道。

    「好…陸老老大。」丁三摸了摸鼻子轉身出門,走前看了一眼蕭衍,憨憨一笑。

    「有話直說吧,我現在重傷在身,也無法動手,說什麼我都聽著。」蕭衍淡淡說道。黑衣護衛還未開口,旁邊白袍人卻笑道「道長請坐,我們也無惡意。」

    「無惡意?呵!你們殺了三十多人,你說沒惡意,那這天底下誰有惡意?」蕭衍找了椅子坐下,譏諷道。

    「臭小子,你懂個甚!」黑衣護衛面色不悅,沉沉說道。

    「我不懂你們要做什麼,可是殺了人,還說自己沒惡意,確實頭一著。」蕭衍冷冷道。

    黑衣護衛聞言一怒,牌桌起身「你這」

    「展雙,罷了,讓我來和他說,你先下去吧。」白袍人輕笑開口。

    「可是,這小子功夫…」陸展雙聞言一愣,急忙回道。白袍人笑而不語,搖了搖頭。陸展雙眉頭一沉,點了點頭,轉身出門臨走前淡淡說道「小子,對我們少主客氣點,如若有半分不敬,我可丟你下海餵魚。」

    「哼,那我也要提前鑿你幾個窟窿。」後者輕蔑一笑。陸展雙還欲言語,白袍人眉色一變,對他揮了揮袖子,後者狠狠瞪了蕭衍一眼,出了門去。片刻,房間裡就剩下他們二人,蕭衍盯著窗外發呆,也不言語。白袍人看了他一會,開口問道「道長,敢問你可是那不得道門的後人?」

    蕭衍聽了微微一愣,淡淡回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白袍人一笑「我聽展雙說的,你這武功頗似玉虛一脈,不過聽聞不得道門在二十年前就被滅了山門,我也是瞎猜,不敢篤定。」

    「我學的是玉虛一脈的武功,師父是琅琊真人的大徒弟馬晉風,可武功不是跟他學的。」蕭衍眼神木訥,也不看那人,只盯著窗外海浪滔滔,平平回道。

    「哦?那是跟誰學的,竟然能連敗我手下兩大高手?」白袍人好奇起來。

    蕭衍聽著不禁扭過頭來,淡淡道「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左右我在你手裡,要殺要剮給個痛快話。」

    白袍人看著蕭衍似失去鬥志,失望的搖了搖頭「道長,你這武藝可是從那門派遺跡中而來?」後者聽了忽的抬起眼,打量了白袍人一番「這也是那陸展雙說的?」白袍人點了點頭「他說從你身上,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於是也大膽猜測你這武藝也是機緣巧合而成。」

    「何出此言?」蕭衍淡淡問道。第一時間更新

    「因為你這武藝雖是玉虛一脈,可卻處處露著精髓所在,那手法分明是玉虛散手,可只取其意,不拘其形。我這手下當年也是古禪寺一燒飯的和尚,因為父母雙亡而入的空門,他希望久禪可以傳他一身武藝好下山報仇,可誰知那老和尚固執不堪,硬是讓他燒了八年的飯,不傳他半點武藝。展雙也是苦悶無奈,最後機緣巧合在寺中後院發現一本無相神功的殘本,他學了三年竟然武藝大成,那雖日被人發現,可寺中除了久禪少有人可以治住他,於是他打傷寺中武僧,下了山去,誅殺仇家,最後亡命天涯。我也是五年前遇上了他,也算給他找了一個安生之處,他感恩於我,於是在我手下做事。那日他提起你的武藝,說你功夫和他頗似,深而不精,力而不達,便是因為基礎太差,只學了上成武藝。」白袍敲著折扇,慢慢回答。

    「這姓陸的倒是有些眼力,不錯,我的武藝出自祖師爺覃昭子,確實機緣巧合之下學成,不過學了二三成。」蕭衍回道。

    「二三成便能鳥瞰江湖,覃昭子果然是不世的奇才。」白袍人拍手歎道。

    「你問了這麼多,到底想做什麼,想要我教你武功?」蕭衍笑道。

    「非也,我也是隨便聊聊罷了,好,既然剛剛道長提到了這殺人善惡,那我敢問道長,你可殺過人?」白袍人嚴肅起來,字字清晰。

    「我?殺是殺過,可都是些土匪強盜,與你們不同,再說他們也是殺人越貨,卻是該死。」蕭衍也不退讓,沉沉回道。

    「哦?該死?你竟可斷人生死,那你說你這是善是惡?」白袍人一笑,打趣問道。

    「廢話,殺了惡人,自然是善。」白袍人搖了搖頭「那對於土匪想到的妻兒來說呢?」

    蕭衍聽了一愣「這人怎的出這奇怪問題,竟與我之前所想頗有相似。」也不思量,脫口說道「自然是惡,他們妻兒肯定恨我要命,不過也無妨,誰叫他們做了這等惡事。」

    「是了,是了,道長所言極是,這惡人自然該死,可是對於被害之人來說便是大惡,可於惡人家人來說卻不是。」白袍人淡淡說道。

    「不要繞來繞去,這恩怨情仇若能一言斷之,天下便沒有好壞了,凡是必講彼此立場,你我有別所以是非難斷。」蕭衍擺了擺手,不願再論下去。

    「說的好!」白袍人朗聲道,「凡事無絕對,善惡一言難斷,越大的問題越難一言蔽之。便是老皇帝的天下大同,你說是好是壞?」

    「自然是壞。」蕭衍冷冷道「他歸商道於萬家,天下商賈利錢難繳,商道漸落,你是沒見過多少人家因為繳不起那利錢,而家敗人亡。」

    「可二十年間,商道一統後,國庫倒是再也沒缺過錢。」白袍人笑道,「便說自突厥渭水之盟後,我大唐每每對外族用兵,錢糧軍械,都再沒愁過,國力日甚,才漸漸掃除突厥之患。」

    「哼,那也是出自百姓身上的銀錢,戰時情況特殊。」蕭

    衍冷笑道,「如今外患已平,為何不取消那利錢之策?」

    「不錯。」白袍人笑道,「我贊同道長所言,現在該是除去利錢之時。可萬宏宇有個毛病,便是納去九州珍寶,盡收八荒金銀,要他萬家鬆口怕是麻煩。」

    「怕不止他萬宏宇,哪個商賈沒有貪慾?」蕭衍擺了擺手,「此事也是老皇帝一言引起,解鈴還須繫鈴人。」

    「嗯。」白袍人拍手道,「有理,那敢為招安武林,號令江湖之策又如何?」

    蕭衍聽到這裡不免怒意湧起,心頭不屑,「更是混賬的國策,老皇帝只是怕人人都效仿那廣涼師逼宮罷了。」

    「卻也不盡然。」白袍人搖了搖頭,「逼宮之事的確惱人,不過只需三五好手,多些衛兵,自然可以化解,要知哪個朝代沒有高手?為了此事滅這江湖,不是徒增殺戮麼?」

    「那你說什麼意思?」蕭衍不解道。

    「以前的青山派,不得道門,古禪寺這三大門派鼎盛之時門徒不下三千,如若被奸人利用,足矣攻城掠地,引起戰亂。再者還有舊時八大門派,福州八卦門,雲州靈袖宮,通州獨劍嶺,蘇州龍牙寺、司空派、金海幫、快刀門,五儀山,各個都是門徒千餘。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你是說老皇帝擔心他們造反?」蕭衍一愣。

    「答對一半。」白袍人笑道,「還記得青山派招安的旨意何語麼?」

    蕭衍回想那日穆紫川所言,脫口道「聖旨言青山派歸入朝廷管轄,凡習武者均須登記入冊,從今以後但無號令,不得擅自顯露武功。」

    「不錯!」白袍人冷笑道「聖上不是擔心他們造反,是覺得他們勢力太大,整個江湖相加怕是不下兩萬餘人,若是他們再選個盟主出來,還不奉朝廷旨意,如何了得?」

    「所以先下手為強,滅去八大門派,除掉青山,不得,古禪…」蕭衍此刻明白過,不免心頭生寒,「這還不是造反,便是因為勢力過大而引起的殺身之禍麼?!」

    「然也。」白袍人紙扇一閉,答道「大同大同,朝廷的大同不是儒家的大同,便是萬物歸一,為聖上所欲。如今朝廷又扶持其他小門小派成長起來,一者取代舊派,二者而自己所用。」

    「可笑。」蕭衍緩緩搖頭,有些心寒「我是不否認,這勢力過大,有那造反的可能,可這一言滅去,卻是太魯莽。你要知道這江湖上最重要的不是勢力多大,門派多廣,武功多強。而是正氣,是人心,是俠,是義。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萍水相逢肝膽之照,是頂起這人心的脊樑。」他想起一路見聞,長歎道「如今江湖一片狼藉,無人行俠,便是原來那藩州護民的五儀山,秦州保郡的青山派,也都被朝廷所屠。現在的大唐,匪患四起,賤人當道,卻是應了因果之報。」

    「好,道長說的是,我們劫銀錢也是有因有果,那萬寶樓統領大唐商道,凡經商者必須抽得三分利給他,否則不能入這門,羊毛取自本,這樣底層小商販的日子必然難過,我們劫了銀錢還之百姓,難道是錯?是惡嗎?」白袍人斟了一杯酒,回到最開始的話題。

    「你們於那小販而言固然是善,可是亂了天下,卻是惡。」蕭衍反駁道。

    「呵!天下?好個天下!敢問天下在何處?我們每個人過的日子不是這天下麼?如若為了這天下要害一些人,那這些人的天下又是什麼?」白袍人冷冷道。

    「天下…天下是什麼…不!凡天下者,首穩則平,遇亂則敗,如若天下不太平,這日子更難過。」蕭衍不服氣道。

    「是的,我也贊同道長所言,世不平,民難生。可如今大唐真的平麼?貞觀治國,看似興旺,安天下、開州界、殺貪腐、分治權、重民商,成千秋盛唐,可這來由你可知道?」白袍人搖頭說道。

    「你且說來。」蕭衍問道。

    「隋至唐,征戰數十年,失民兩千餘萬,如今新皇登機二十餘年,天下地廣人稀,哪個新朝不利民,哪家開國不養生?再過一百年呢?百姓漸增,哪有這麼多地於他們分?要說這商道繁榮,十之**取至那運河修建,可那河是隋朝皇帝修的,你大唐拿來用,又算幾分本事?絲綢之路建於隋,如今利於唐,天下人卻只罵那隋帝剝削民脂修路挖河,卻去讚這大唐強盜之功?這和劫銀錢有何區別?」白袍人一氣答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你說這麼複雜,我聽不懂,我只知道做好我手頭之事,斷心中是非,分眼前善惡。」蕭衍聽完,知道這白袍人能說會道,也不與他多辯。

    「是了,這便是道長的天下!」白袍人點頭說道。

    「沒錯,我的天下上至蒼穹,下取何川,卻也是行自己的路便夠了。」蕭衍也點了點頭。

    「世人修好自身之性雖為大成,可是若無一眼光遍覽古今之人做那皇帝,再過一二百年,大唐受前朝的恩惠便會化為烏有,倒時天下必然四分,戰亂又起。」白袍人歎了口氣。

    「哦?你說當今聖上沒有那眼光?」蕭衍對這朝政不感興趣,淡淡回道。

    「是,當今聖上起於亂世開國,打仗雖勇,治國略遜。」白袍人直言不諱。

    「是麼」蕭衍聽了脫口道「那誰人治國強於他?」

    「我。」白袍人微微一笑。

    蕭衍本聽著白袍人東問西答無精打采,忽的被一個「我」字驚得回過神來。

    「你?你想做那皇帝?就憑你這幾個手下?」蕭衍搖頭輕笑。

    白袍人點了點頭,儀態威儀,目光隱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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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蕭衍忽的覺得這人有些不同尋常,想了片刻開口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白袍人爽朗一笑,折扇一閉,淡淡回道「濮王李泰。」

    蕭衍聽了一愣,「李泰?是那將軍府李承乾的兄弟?」

    「那是家兄。」李泰淡淡一笑。

    「你竟然是這皇親國戚,怎的做這劫銀之事?」蕭衍不解道。

    「道長何必多此一問,可聞那玄武門?」李泰品著茶,緩緩回道。

    「你難道….?」蕭衍眉色一凝。

    「是了,我要在聖上這十四個子嗣中搶個頭籌。」李泰微微一笑,似打趣道。

    蕭衍聽了眉頭更緊「這人把身份說於我聽,還怎能放我活著回洛州,聽方典所言這萬宏宇是為當今皇帝做事,這李泰劫了他的銀車,必然不是一派。」想著他心中一沉「看來這輩子恐難回那萬寶樓了,啞兒啊啞兒,我蕭衍這造化,忒的有趣。」想罷苦笑搖頭。「那你說於我聽,卻又有何意?」事已至此,蕭衍只能問個明白。

    「也沒什麼意圖,只覺得道長心性脫於凡人,不似那普通牛鼻子整日煉丹修仙,我只不過打算讓道長幫我圖這大事。」李泰緩緩解釋道,嘴角笑容不減。

    「你們這些生來的王爺,可知那民間疾苦?動不動為了空洞之夢便起這亂兵,禍害天下。」蕭衍不滿道。

    「民間疾苦?我自然知道,我少時便是在民間長大,如何不知?」李泰說到這又搖了搖頭,「我也不逼你今天答應,以後日子還長,道長盡可慢慢思量。」

    「日子還長?怎的,你還打算長期囚禁我?」蕭衍冷笑。

    李泰搖了搖頭,「不用我困你,你可知這萬寶樓護銀之人盡皆都被殺人,唯有你蕭衍失了蹤跡。」

    蕭衍聽了一呆,背脊忽生冷汗「好毒的小子,只剩我一張嘴,這讓我日後如何說得清?」,想著拍桌罵道「你…你這…」話到嘴邊又不知如何脫口。

    李泰笑了笑,「你回去,百口莫辯,以萬宏宇的為人,雖不會妄斷是非,可怎的也要你吃些苦頭,況且聽聞你還有一師妹在那樓中做事,你若回去,你那師妹定然處處護你,倒是恐怕把她自己也捲了進去,相反,如若你死在那劫銀路上,你師妹卻可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我死在劫銀路上?你什麼意思?」蕭衍冷冷問道。「這我自有安排,總之三十二個屍首不多不少。」李泰輕笑回道。

    「好毒的計,王爺心機不淺啊。」蕭衍聽到這裡已經知道,縱然還他自由也無法再回那洛州。

    「過獎過獎,我所用的無非道長自清自白之心,如若你心性豁達,讓天下人唾罵又何妨,這是非你也說了,安能一言斷之?」話到這裡,李泰已領了上風,面色淡淡,也不傲慢。

    蕭衍聽的一愣,心知已然無可奈何,「好…我可以留下來,你需答應我,不能讓萬寶樓知道我還活於世上,否則那丫頭日子難過。」蕭衍想著,雖然如此可那丫頭知道自己死了,定會傷心不已,可這短痛也就三五月,去了便好,剩下半輩子這丫頭盡可安安穩穩。

    「嗯,道長儘管慢慢療傷,不用急於答應我的請求,不過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李泰起身行了一禮,話未說完,卻被對方打斷。

    「讓我幫你殺人,卻是做不到,你別想得太好。」蕭衍冷冷道。

    「殺人?呵!殺惡人,難道不是道長心中所想的麼?」李泰輕笑回道,「也罷,你先好生休息,再過五日便可到了流球,我還有公務在身,不便多陪了,告辭。」

    說了,李泰行到門前,忽而淡淡說道「蕭衍,你雖武藝高強,心思聰慧,可卻猶豫不決,往往落於被動,處處被俗世牽制。你若不滿這人心,若不滿這江湖,若不滿這朝廷,若不滿這紅塵,盡可自己造一個!整日心頭想著朝廷不仁,武林不復,江湖不俠,可行事又受現實所迫,只怕污了你師祖的名諱。」蕭衍聽了細細想著,腦中混亂,心中苦悶,一會想起啞兒,一會想起今後去處,眉頭緊鎖,難以言語。

    「還有你剛剛所言的大同之策,便是老頭子最大的敗筆!他滅了江湖如此多的門派,掃了商道如此多的豪賈,沒人造反才是怪了。他以為人心可欺,不知卻是民智未開,等到人們醒悟過來,老頭子才會知道,天下哪有大同,各行其道才是萬物之始。」白袍人說道最後,語氣沉冷,「蕭衍,你想過你以後究竟要如何了麼?你究竟想要什麼?想要改變什麼?」言罷,大步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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