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劉和因為父親的怒斥心中不忿,轉身就走,劉虞看著他的背影,陰晴不定,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當著眾人的面啟齒,他覺得該找個恰當的時機,好好與劉和談一談,無他,像劉瀾這種年紀就能縱橫四海的人,受到朝廷權勢最大的三股勢力重視的人,不隆重,能嗎?不管他最後是進了太尉府,還是大將軍府,那都是一大助力,所以劉虞想盡辦法拉攏他,不使他到中涓那邊,可若是今日長子劉和放任己為,和劉瀾出現什麼不愉快,那他今日所謂的歡迎,不就付諸流水了?雖然現在的劉虞不怕劉瀾掀起什麼大浪來,可他真要和孟益走的太近,到了中涓那邊,背地裡的小鞋能斷?
當然以劉虞對劉瀾的瞭解他還真不是那種毫無胸懷的人,可誰又知道他是真的心胸開闊還是錙銖必較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出城三十里等待劉瀾車架的薊縣各官員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劉瀾與孟益,不過除了一臉笑意的劉虞與諸多武職人員外,諸多官的敵意卻讓劉瀾一頭霧水,不過想到這般隆重的迎接,劉瀾也就猜到癥結出在哪了。
與劉虞寒暄一番,一同來到了幽州牧府,其實就是以前的刺史府,換個了名字罷了,再回到州牧府,依舊與從前一般,曲徑通幽,奇石森列,梧桐芭蕉,風景宜人,可以說這裡是整個薊縣風水最佳的寶地,不然又如何能被選為州牧府?
劉虞設宴招待劉瀾與孟益,那些職喝著悶酒。劉瀾卻海闊天空的和鮮於銀鮮於輔兄弟天南海北的敘闊起來,不時菜餚端上。有膾鯉一道(溜鯉魚片)、麑一道(紅燒小鹿)、卵一道(煎溜魚子)、鷃鶉、橙、枸(炸烹鷃鶉拌橙絲、枸醬)一道、鱧一道(生魚)、醢(肉醬)、醯(酸醬,也就是用肉醬和酸醬拌吃生魚)。
酒菜齊備。歌舞退卻後,劉虞對眾人四方揖後笑著朝劉瀾孟益道:「今日呢,一是為孟中郎將、劉縣令接風,二嘛卻也同樣是為兩位送行,想必兩位一定會奇怪,為何又是接風又是送行。」
劉虞頓了頓,卻是賣起了關子,道:「本朝邊防重點呢,可以說是在西北與北方。而自安帝以降(外戚、中涓宦官交替掌權),邊郡地區形勢險惡,西羌群種蜂起,此起彼伏;尤其是鮮卑取代北匈奴成為北邊最主要的敵人,連年寇邊,朝廷可謂是疲於應對,所以天子派某至幽,牧守一方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希望能夠確保根本,對胡人恩威並用。尤其是對烏丸、匈奴採取懷柔之手段,而非武力征剿。
德然久在邊疆,應該明白如今大漢朝西邊北邊真正的敵人是鮮卑人還有西羌諸種,所以朝廷還是希望沿用段穎之奏。武力征剿西北羌患,務必做到誅除務盡,不留後患。而北方與東北之戰事,還是要繼續採用懷柔兼且以夷制夷之方針。
而這就是為何朝廷一直沒有頒布對你的封賞。這裡面有希望緩和與烏丸人關係的原因,但更多的卻是招你與孟益一同獻俘入京。這也是我為何把你招來的原因,好了,你準備一下,明日便啟程吧。
酒筵到晚才散,孟益劉瀾各自回去休息,途中,微醉的孟益低聲對劉瀾說:「德然,看來這次朝廷不是不賞你,而是要重賞你,知道嗎,雖然劉虞口中說的是朝廷招你與我一同獻俘入京,可我看的出來,朝廷的意思是希望你押解俘虜到洛陽獻給天子啊,說白了,是老夫沾了你的光啊。」
「孟中郎將說的是不是嚴重了?」劉瀾可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意,不置可否,但他不明白可孟益卻明白啊,一副獻媚的笑容,說:「德然啊,這不僅不嚴重,而且還是天大的好事,知道嗎,當年段熲主政西北平定羌亂後可是受命押解五萬羌俘到洛陽獻給天子的,第二位則是黃巾之亂時的皇甫嵩,獻俘於夏門,你說,你馬上就要成為第三位獻俘天子之人,這其中有何深意,你還看不出來嗎?」
「難道說?」劉瀾大吃一驚,前二位獻俘者的名氣那可大得很,而自己即將成為第三人,難道說朝廷要重用自己?自己就要熬出頭了?
劉瀾難以置信,可孟益卻不會管他幸福來的太快有做夢的感覺,他想著的卻是一旦獻俘,那劉瀾必定是四海皆知,天下聞名,一旦就此青雲直上,那日後自己不就能多一顆大樹可傍了?
一念及此,孟益自然不會放過眼前這條大魚,可骨子裡,身為上下級關係的孟益還是無法對他放下自己那點驕傲的,更何況孟益身處官場多年,不說是修煉成精的老狐狸,但火候掌控那還是有一些心得的,對上劉瀾這種年輕有背影的小子,不說游刃有餘,但怎麼也能應付自如吧,拍了拍他的肩膀,更像是鼓勵,勉勵,然後便再也不多說一句話,有些話,不能明說,也不能顯得太矯情,不然就會給人一種刻意攀附的感覺,而這無疑就落了下乘,反而讓這些心高氣傲的年輕小子瞧不上眼,而他這樣,既不顯疏遠,也不顯過意結交反而能收穫更多的實惠,只不過在分別的一刻,孟益卻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虧我刻意鑽營數十載,可卻比不上這小子的一仗之功,恐怕就此劉瀾就要一鳴驚人,鵬翔萬里了吧。」
孟益知道又不知道的是,劉瀾真正被上層注意到的還是因為許子將的點評從而引起了朝廷轟動,再加上中涓刻意介紹這才讓天子知道了劉瀾這麼一號人物,而恰恰又在這時劉瀾與孟益大破三郡烏丸更是斬首丘力居的消息傳到,天子這才有了命劉瀾押解俘虜入京的念頭,他想見一見這位小衛青是不是同傳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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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劉虞與劉和雙雙起身準備去送劉瀾一行,可昨日被父親呵斥的劉和卻一臉的陰鷙,憤憤不平,道:「父親,劉瀾不過是小小的盧龍令,就算此役獲立大功,可也當不得您親自迎親自去送啊。」
「閉嘴。」劉虞怒氣洶洶的瞪了兒子一眼,拂袖離開,道:「本以為你能明白,但看來你什麼都不懂。」
劉虞將劉和喝退後帶著幽州眾多
多官員與劉瀾殷殷道別,寒暄數語,劉瀾與孟益便帶軍朝國都雒陽的方向離去。
驚蟄至。
桃始華、倉庚鳴、鷹化為鳩,蟄蟲驚而破土出穴。
劉虞站在軺車之上凝望著遠去的軍隊,那面鮮紅的「漢」字大旗迎風飄展,很快又與天邊曠野溶與一體,他依然佇立在那裡,任憑春風拂面,這一別,不知與劉瀾何時再見,再見,也不知是他衣錦還鄉,還是歸為一抹塵土。
三府相爭,京城之行,又豈是區區獻俘那麼簡單。
天子腳下的蟄蟲,想必都要因他而破土出穴了吧。
而他又會作何選擇呢?
車架轉頭,軺車回府,劉和在居所思過,劉虞推門而入,父親難看的臉色第一次讓他有靜若寒蟬的表現,一時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偏偏父親從進屋之後一句話也不說,這讓劉和更是忐忑不安,拿眼角餘光去瞥父親,可面色除了難看,還是難看,又怕被父親發現,火上澆油,一瞥之間便即收回,不敢再看,低垂頭顱,一副聆聽教誨的乖巧樣。
看到長子如此,原本要嚴懲劉和的劉虞終是狠不下心來,驀然長歎一聲,道:「和兒,事到如今,你可否知錯?」
低垂頭顱的劉和一副誠心悔過的樣子,道:「孩兒知道錯了。」
劉虞氣算是因為這句話消了不少,深吸一口氣,說教道:「你啊,察言觀色的度是有了,可這審時度勢的眼力見兒還差著火候,這劉瀾雖是武人,人輕武這是社會陋習,這天下人人人能如此,唯獨你不能,我們是宗室,天子雖然用宗室,但還防著宗室,所以不管是武人還是人,那就一定要做面皮上的功夫,既然要做,就做足,反之落井下石的事,我們不能做,可這錦上添花的事,為何不多做?」
劉和低頭道:「父親教訓得是。」
劉虞皺了皺眉頭,怒其不爭,道:「好在你那些風言風語進不到劉瀾的耳中,但若是進了呢,以劉瀾如今深受中涓太尉府大將軍府器重來看,日後前途不可限量,這對你日後只會是一大助力,可你呢,受到一些人的挑唆就強出頭,你真以為老父能為你遮風擋雨一輩子?」
「孩兒知錯了。」
「劉瀾此行前往京城幹什麼,獻俘,那是何等的榮耀,又有三府為他保駕護航,雖然京城那邊會因為劉瀾而熱鬧,可一旦劉瀾有了歸屬,那平步青雲就是指日可待,如果在立下幾許功績,前路上的釘子遲早是要被一一拔除的,你就這麼想成為那顆釘子?還是有這麼一位戰功彪炳的朋友?
劉虞感慨道:「送你幾字,給我牢記於心。聰明疏通者,戒於太察。寡聞少見者,戒於擁蔽。勇猛剛強者,戒於太暴。仁愛溫良者,戒於無斷。湛靜安舒者,戒於後時。廣心浩大者,戒於遺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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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金戈鐵馬築藩籬結束,第五卷:上將之元入京師即將開啟,敬請期待。故事發生在公元一八七年,漢靈帝中平四年,這一年劉瀾獻俘帝京,京城的新世界又會有怎樣的精彩故事上演呢?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