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種時來,秋末時歸。
半年的光景連劉瀾自己都沒感覺到他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昨日劉瀾隨公孫瓚參加了盛大的入城式,幾乎繞著盧龍大街小巷走了一圈才算結束了遊行住進了縣衙北邊的大營裡。
衣錦還鄉?
並沒有想像中慷慨激昂。
錦衣夜行?
可夾道兩旁的百姓山呼海嘯的歡呼聲卻還是讓他心中動容。
可一旦真到回了校場,回到了軍營,躺在厚實的土床上才感覺到了一絲踏實,不再是鮮卑人的敖包穹帳,不在是草叢土堆,很踏實,就算是半夜驚醒睡眼朦朧地看著周圍通過厚紙照來的月光也會會心一笑這才真是回家了,安全了,不用再向在草原時提心吊膽了!
烏丸人回家居喪去了,鮮卑人忙著平定中西部的叛亂,北部邊陲一下子平靜下來,沒趕上春種的百姓們在官府的組織下忙活著補種冬小麥,其樂融融閤家歡樂的樣子就好像戰爭從未有過一樣,一時間天下太平了,百姓安康了,可這個天下真就安康了?
劉瀾拐彎抹角提了嘴四個月後叛亂的太平道,結果可想而知碰了一鼻子灰,被公孫瓚告知他現在首要的任務就是盡快護送冬生前往涿縣,而招募新軍安排防務這些分內事公孫瓚早都派人替他辦好了,從第二日開始他就變成了整個盧龍名副其實最大的大閒人。
當然,司馬也有要事辦,只不過他還需要等一個人!而這也是他為何能夠拖著公孫瓚始終沒有前往涿縣的關鍵!
第三日公孫瓚走了,留下了公孫越與冬生。
公孫越臨走時單獨見了大哥一面,問大哥真要保薦劉德然去當盧龍塞尉?(類似縣尉,只邊境有)
公孫瓚很不滿的說我知道你對他有些成見,可你又說不上來,這幾天我聽人說你在查他的老底?憑啥?憑你是我的從弟?
公孫瓚重重哼了聲:「我也瞧出了他很怪,但這人卻不假!」
「證據確鑿?」
「是劉瀾錯不了,我與他相處過幾年,那身形,那骨板是刻意模仿不來的!」公孫瓚說完,口風卻又一轉,道:「這些你知道就行了,以後收起你的這些小動作,不要讓我知道你背後再有這些小動作,就算他是假的又如何?只要能打仗,只要能打跑鮮卑打怕烏丸,他就是鮮卑人烏丸人甚至是奴籍老子也要為他脫奴舉薦,你懂嗎?」
公孫越一臉凜然說懂了。
公孫瓚大笑一聲說你不懂,你要是真懂了就不會去查他了,就算是他真有啥異常的地方要查他也是你大哥我去查,我是右北平的都尉,是他的上司,在官面上調查他一個從戎邦而歸的漢將那是天經地義,就是天王老子來也說不出老子個一二三來,可你去查算個鳥?你這麼一鬧,讓底下的士卒怎麼看?認為老子賞罰不均?妒賢嫉能?
「大哥,我……我……我知錯了!」
「知錯了?別嘴上說錯了心裡有怨言,你說這小子有異常,不是那個劉德然,可他不是那個劉瀾劉德然還能是誰?鮮卑人?他殺死了和連,烏丸人他殺死了烏鼎,扶餘人高句麗人?就算真是又能如何?只要他日後一心為漢,老子就還當他是劉瀾,要保他一個高官厚祿,陰萌子孫,可要是他有一絲不軌,那就別怪老子不念舊情!」
公孫瓚說完離開了,在大軍回返土垠走了不到一天後又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進入了盧龍寨!
日上中天,快馬來到軍營下馬然後又騎馬繞道了城中集市最大的一家**萬林樓前下馬,不同於往日日間蕭蕭瑟瑟的萬林樓今日從早便開始琴瑟和鳴,編鐘齊響,騎馬少年翻身下馬說了句喂最好的料後便進了門。
一路而行,**小僕役睡眼惺忪的安排家奴照看寶馬後招呼著少年向後院而來。
一路來,**作樂的一眾老兄弟看到田小哥來了,立即跳起身,堆起笑臉,笑臉裡滿是真誠,就像是看待自己的子侄輩甚至是親兄弟,草原一行田小哥在他們眼中那就是二救星,除了司馬就對他感念,不說有多少人在他手中被救活,就一點人家田小哥是讀書人就不得不佩服,再加上他不像其他讀書人那麼傲氣,脾氣奇好,待人寬和,與任何人說話都是溫爾,風骨極高,這其中尤其是武恪,一開始就數兩人最不對頭,武恪常常喝多了吹牛說若不是司馬,那小子早他娘死在爺爺的拳頭下了,可現在你看看那自詡與田小哥不打不相識的武恪在看到田小哥的一瞬間眼睛立時亮了,那笑臉慇勤的樣子連一邊的婆娘都顧不上了。
小跑著來到田小哥身邊說:「田小哥,你教我的那些字我都記下了,要不再教我幾個?」其實武恪也就和他學了如何寫女兒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眼下看到了田小哥,立即湊了過來想讓他再教教自己咋寫大哥武年還有嫂子武張氏。
「司馬招我有要事,等下出來就教你!」
「那你可要快啊,不然哥哥可沒時間了!」
「沒時間了?咋了?」
「嘿嘿,這戰事不是停了嗎,老子的罪也赦了,吉康那小子的役也終了,要回河東去了!」
田疇一楞,不知到該說啥,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心中還是難捨,隨即高喊一聲拿酒來,鶯鶯燕燕來了一堆姐姐們,一看是個俏後生都撲了過來,可那一聲酥到骨子裡的『弟弟』還沒叫出口,田疇腰間的馬刀鏘的一聲便拔出鞘,一霎那莫說是這些個姐姐們噤聲了,整個大廳都變得悄無聲息,隨後大家看向了事發地原來是田小子,立時又大笑起來說那小子是個雛,禁不起你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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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田疇從一位姐姐手中拿過了酒壺,跟著武恪來到一張埃幾前,原以為要喝離別酒的武恪卻發現田小哥蘸著酒水寫下了五個大字,可不就是大哥武年嫂子武張氏五個字嗎。
武恪一筆一劃的描著,再抬頭時發現小子徑往後院,喊了句:「那小子心情不好,一會兒別招惹他!」
「你們?」
「都讓那傻子趕出來啦!」武恪自嘲一笑,低下頭哧溜一聲將桌面那些酒水吸入嘴中,伸出大拇指,喝了聲:「這沾了墨水的酒,香!」。
田疇對老武這類荒誕行徑習以為常,微微一笑,對著一邊的小僕役說你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
僕役陪笑著唱喏一聲,指明了去路後原路折回。
來到小院田疇深吸一口這裡獨有的秋菊芬芳,這間小院栽滿了菊花,大抵是住在這間院子裡的姑娘喜愛也可能是那姑娘為了應景,此刻秋菊綻放,哪裡有一絲秋意?不過若論喜好的話田疇還是更喜竹,人喜竹當然是為了它那錚錚傲骨,不過從他跨入小院的那刻起,他卻又被菊花所吸引。
推開門,跨過檻,不稟不報,直入屋中。
屋裡頭就司馬一個人,已經喝了不少酒了,酒氣熏天的說:「來,來來,田小子快來陪我喝一樽!」
「到底怎麼了?司馬你怎麼醉成這樣?」
「想到了幾個人!」司馬幽幽的說道:「第一次見趙洪的時候我答應他回來以後要請他去**……」劉瀾聲音哽咽,急忙端起酒勺往酒樽裡舀酒來掩蓋那泛紅的眼眶,端起了倒滿酒的酒樽遞給田疇,他接過看了看手裡的酒樽是大樽,裡面的酒足有三四斤,硬起頭皮,捧起大樽酒,就像是喝**一樣喝了下去。
「還有陸歸和種煥,我欠他倆一頓酒,和陸歸約好了回來就和他不醉不歸……」劉瀾說不下去了,可這回田疇卻自己給自己舀酒,舀了滿滿一大樽,一飲而盡,這一回他喝得十分痛快,剛才還像是**的酒水此刻就像是放了糖飴的甜水一般香甜。
「最可惱的是武恪他們!」
「武恪他們?」
田疇靜待下,他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兀自又給自己滿了一樽,此刻的他喝酒就像是喝水一樣,毫無感覺。
「武恪,吉康,荊守還有邱義,他奶奶的武恪吉康要回河東,邱義說是要為老兄弟們去守陵,行,人各有志我不攔著,可問荊守,他娘的一個屁都崩不出來,雜,不拿老子當兄弟?直說!」
田疇從來沒有看到司馬哭的這麼傷心,荊守的事他知道,可他發誓不對外人說:「司馬,荊守他一定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
劉瀾早不知喝了多少樽,聽他說荊守有難言之隱,立時笑了起來,他是真喝多了,說著酒話:「來咱們繼續喝!」
「繼續喝!」田疇喝了三大樽,此刻豪氣頓生:「喝,再喝他三大樽!」
「對啦,你得少喝點,我把你找來是為了幾件事,一是為洪小子還有陸歸寫兩篇祭,二是寫封信送到種部給種煥!」
「司馬放心,明天保證不誤事!」
第二日,劉瀾在陸歸的墳頭說了句你我相處的時間不多,只是匆匆說過幾句話,但所謂的友情是不在乎相處時間長短的,能認識你這個一諾千金的陸歸,是老子的幸運!
干。
司馬跪地覆酒三升宣讀祭,之後來到趙洪墓前,原本想要藉機告別的武恪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癡癡望著往爵中倒酒的司馬,佝僂著身子手顫抖著連握也握不住。
那一刻,武恪沒來由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司馬流著熱淚在趙洪墓前長跪不起,耳邊久久迴盪劉瀾口述田疇手書之祭:
嗚呼於乎!故佰長洪。才具德備,道義溫恭。未冠而夭,蒼天不公。念此傷心,瀝酒告情。戎狄相遇,情同一胞。相交莫逆,刎頸之交。安宿在野,拔鑣於澗。彈漢指點,狼帳揚鞭。來時草生,回時歸圈。我時在側,爾死在前。天翻地覆,淚流失聲。道之悠悠,精恍神惚。輾轉半載,故土而歸。立墓建碑,哭泣而拜。孰雲孝子,不孝有三。殞之在前,過大尤天。今為孝子,頌一篇。泉下有知,入土為安。三拜九叩,設祭棺前。天維不仁,此後永訣。心尚有言,何人可聞。哀哉嗚呼,如影歷歷。嗚呼哀哉。思之淒淒。嗚呼!嗚呼!~~~~~~~~
第一卷結束,第二卷:太平道頌太平經即將開啟,敬請期待。故事發生在公元一八四年,漢靈帝中平元年,這一年轟轟烈烈的黃巾起義爆發,且看司馬劉德然如何沙場百戰,廟堂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