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之內,無數邊軍、戍卒面色凝重的望著遠方人海,這些年來他們在幽州遇到過多少敵人?數以萬計,但對面這些東胡人卻始終與他們攜手奮戰,可今日卻要與昔日的同袍刀兵相向,原來的朋友這一回變成了敵人,這一次他們將舉起鋼刀斬向昔日的戰友,可是面對把他們壓得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的烏丸人,這一回還能像以前獲得最後的勝利嗎?
所有人在心中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勝利,想到了這個字眼他們的目光齊齊向一側緩緩移動,最後停在了一處架起的高台之上,在那裡一道偉岸的身影騎馬而立,他穿著一套銀甲,披著一領白色大氅,一對重瞳冷冷的掃著遠方,在這個時候他都沒有表現出絲毫懼意,只是輕輕地撫摸著坐下寶駒雪豹馬的馬鬃。
「老兄弟,烏丸人就要攻過來了……」
公孫瓚撫摸著雪豹馬如白雪一般的毛髮,就像是多年的老友輕聲交談著,人們常說馬通人性,雪豹馬似有所感,長長嘶鳴一聲,它的前蹄高高抬起後落下,那樣子就像是在說它早已準備好戰鬥一樣,被雪豹馬感染的公孫瓚手掌緩緩握緊了掌中的馬槊,馬槊長三丈又名三丈槊,早年在遼東屬國當長史時曾帶數十騎出塞,用此槊殺傷數十人,此戰過後公孫瓚一戰成名,白馬將軍威震胡虜,而那把殺人盈野的三丈槊也一同成了胡人眼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越弟,如果今次我命當絕,你便帶著德然的孩子離開吧!」公孫瓚回頭望了眼老兄弟劉德然的兒子,他們夫妻慘死在鮮卑人的屠刀之下,若非是他及時趕來只怕這孩子也……
公孫越一臉悲痛,重重點頭沉聲,道:「大哥放心,劉德然與大哥乃同窗好友,弟就是一死也要將這孩子送到涿縣交到老太爺的手中。」
公孫瓚微微點頭,偏頭望著公孫越身旁,那裡站著身著白衣的小男孩,小男孩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樣子,胖嘟嘟的小臉蛋和他娘一樣秀氣,而且那位同窗生前對兒子的培養讓他還有著一股書卷氣,看著他就像是看到老兄弟站在眼前一樣總會讓他產生一些恍惚。
公孫瓚望著小男孩,那對重瞳眸子中破天荒浮現一抹寵溺,這是連他親子都從未有過的,他將馬槊掛好,彎下腰來輕輕的將小男孩抱進懷中,而後者對於前者也已經沒有了幾月前的害怕,不哭不鬧探著雙臂抱著公孫瓚的脖子便坐在了他的身前,然後用還很尖細的聲音道:「叔叔不用怕,那天我都聽到了,爹爹在草原殺完了胡人正在往回趕呢!」
聞言,公孫瓚的身軀輕輕一顫,捏了捏小男孩胖嘟嘟的小臉蛋神情黯淡的說:「他不是你的爹爹,只不過字號和你爹爹一樣都叫劉德然罷了!」
「叔叔騙人……」
公孫瓚神情黯淡,對於這樣的孩子他實在沒有辦法開口說明真相,也許等他再大一些就會懂的。將小男孩放了下來交給了公孫越,正在這時一臉激動的單經快步走來,大喜過望道:「都尉,都尉,那鮮卑萬夫都招了!」
「都招了?快說,鮮卑人到底為何突然退軍,到底發生了何事?」
單經將一切說出,公孫瓚眼神深邃地望向遠方:「餓狼,劉瀾劉德然,我帳下最愚蠢的別部司馬,居然會讓我大吃一驚!」
「大哥打算怎麼辦?」公孫范問。
「我不是小肚雞腸的人,他立下這麼大的功勞,有功無過,俘虜的事情我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追究了吧,而且就算我想追究,你覺得我們還有機會回去?」
公孫范說:「大哥,劉德然……」
「混帳,劉德然只有一個人,叫他劉瀾!」
「諾!」公孫范噤若寒蟬般道:「從劉瀾上次派人傳來消息算的話如今他也應該從草原回來了,你說他要是知道咱們這邊的事情會不會……」
公孫瓚冷哼一聲:「他派人來與我談的價碼我都沒有應他,你覺得他會趕來救咱們?別做夢了,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對付烏丸人而不是想著有誰來救!」說到這公孫瓚眼角餘光又看到了小男孩,重瞳驟然盯向另一邊的公孫越,銳利如鷹道:「記得等下我會掩護你突出去,你帶著他一定要回到涿縣,若他出現什麼意外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原諒你!」
公孫越如同雷擊一般愣在原地,望著大哥那深邃眼神最後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他知道大哥一開始把此戰輕描淡寫為的不過是希望自己能夠帶著小男孩逃出去,以大哥這麼驕傲自負的性子居然能說出死字可知此戰在大哥心中並不像外表表現的那麼平淡,但既然已經知道此戰凶險,可偏偏又應承了大哥的囑托,就一定要做到季布的一諾千金,說啥也要把孩子送回涿縣!
轟隆隆!
雷聲再起,就在公孫瓚收回視線時,遠處黑雲下的烏丸騎兵突然吹響了震天動地的號角聲,旋即一道道整裝待發的烏丸騎兵快馬掠出,如同一條長龍向營寨發動了悍猛一擊,
開啟寨門,準備迎擊!
一味的防禦只不過是坐以待斃罷了,這一回公孫瓚選擇與烏丸人正面一戰,不靠騎兵靠步兵,靠訓練有素的軍士結陣對付這些騎兵。
忽然公孫瓚看到了烏丸騎兵隊最前方的一道身形壯碩的中年大漢,他手中高舉著一柄長矛,目光充斥著滔天的怒火,死死盯著漢軍方陣後的那道身影,一聲長嘯如同虎嘯山林一般在這片天地間響徹而起。
「公孫瓚,只要你引頸自戮,我保證你手下兵士都能安然返鄉,若是執意反抗,這裡的所有人我保證他們都將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