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東門已破……」
「司馬!南門已破……」
「司馬!西門已破……」
硝煙瀰漫的戰場橫屍遍佈,一位七尺身高,面龐白皙、雙眼如鷹、鼻如懸膽、耳似彌勒、雙手似猿的少年傲立在斑駁的城樓上,血染戰袍的別部司馬劉瀾擦去嘴角的血跡,身邊『大漢龍騎』團戰友已經全部戰死殺場,只有寥寥無幾還活著的部下npc。
回頭望了眼不到百人的npc,對親衛李尚說:「怕不怕!」
npc李尚機械的回答:「怕!」
劉瀾笑了,很猙獰:「老子掉級都不怕,你們這些npc怕什麼!」這是網游三國龍騰團任務:《血戰盧龍》,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等待團長帶大隊團員到來!
魚腸劍瞬間出鞘,高喊一聲:「誓與盧龍共存亡,殺啊……
這樣的場景一遍遍在腦海裡重現,好似幻燈片,反覆的,不間斷的播出著。
我到底是怎麼了?
渾渾噩噩中,劉瀾只覺著置身在混沌初開的世界,睜開雙眼,但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可耳邊卻如此真實的聽到了四周傳來亂糟糟的聲響,甚至還有婦孺的哭泣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記得,記得後來他與npc士卒被包圍,鮮卑人在馬上歡呼雀躍,但又一點也不急著解決他們這支百人殘兵隊,然後他看到一名鮮卑騎士快馬飛奔到鮮卑千長身前,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千長大喊一聲,指揮著所有鮮卑人彎弓搭箭。
當黑壓壓如同黑雲一般的箭雨將頭頂上空覆蓋時,劉瀾知道自己今天肯定要掉級了!
心情鬱悶,已經開始罵娘了,帶著團裡精英守了『盧龍寨』五日,盟主慕容武竟然沒有從土垠城趕過來?他是白癡嗎?就是蝸牛都能爬來何況是他!
看著飛來的箭矢連撥打的心情都欠奉,現在想著的就是快點死,然後到回城點去質問慕容武這一仗到底是怎麼指揮的,若是不給一個說法……
然後,當羽箭落下,當無數羽箭將他射穿如刺蝟,當身後npc悲鳴似鬼嚎,劉瀾就此失去了記憶,對之後的情況一無所知。
大腦一片空白,雙眼迷茫,毫無焦距地望著眼前漆黑一片的天際,站在這暗無天日的天地間,連思考都慢了半拍,久久才自言自語說:我該去哪?又能去哪?而這裡又是哪?「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啊~~~~~~」
眼前依舊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可那淒厲的慘叫聲卻在耳邊響起。
滴!
好像有一股粘稠物濺落臉頰,黏黏的正一點點的滑落,直到嘴角,下意識的舔了舔,鹹鹹的,還有些腥!
等等,這不對勁,這粘稠的東西是什麼?他伸手蘸了點,粘粘的,濕濕的,可為什麼看不到,難道自始至終這只是一場夢,一場四周漆黑一片的夢魘?
靈台尚有的一絲清明讓劉瀾拚命掙扎起來,他用上下牙狠狠一咬舌尖,劇烈的疼痛讓他大呼一聲的同時打著激靈睜開了雙眸,可突如其來的刺眼陽光好似能夠焚灼眼球,尤其是頭暈目眩的好似整個天地都在眼前晃動,天旋地轉渾渾噩噩。
刺眼的陽光灼炙著眼球,只覺得眼前空間都變成了黑白色,遠處樹木人影好似和身前的草坪重疊在一起,黑白兩色使頭腦更脹了,好像要炸掉一樣,痛苦的呻,吟一聲,第一時間閉上了眼瞼,可就算這樣也只是讓灼炙眼珠的痛楚消失卻依然無法緩解如同戴上緊箍咒般的痛苦。
痛苦的指揮著顫抖的雙手揉著太陽穴希望能夠緩解撕心裂肺的痛楚,慢慢的,也就是幾秒鐘,也不知是閉眼後眼前再無黑白色而是再次陷入漆黑一片的原因還是雙手的按摩起了作用,反正頭部疼痛終於有所緩解了。
直到頭部再無脹痛傳來後劉瀾又試探著睜開雙眸,這一次沒有再向剛才那樣驟然睜眼,只是微微的瞇著眼縫,試探著眼球所能承受的底線。灼痛的感覺依然很強烈,好像辣椒水入眼,眼淚不受控制倏倏流下。眸子火辣的感覺並沒有讓他放棄,必須要堅持下去,不僅要與天鬥,與地鬥,更要與心中放棄的意志鬥。
他害怕,害怕一旦妥協這輩子就只能與黑暗相伴,這不是他要的,強烈的意志燃起了心中的勇氣,就這樣瞇著眼適應著眼前的天地,幾秒鐘後,暈眩的感覺開始消退,而眼前的一切也不再只有黑白兩色,而是出現了晃目的綠色和刺眼的紅色。
忽然,就在他睜眼的一瞬間他看到身前出現了一位如同站在哈哈鏡前的高壯漢子,看起來遮天蔽日好笑至極,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眼前的漢子舉起了手中的長鞭。
出於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他先閉上了眼,然後手臂護住頭部,隨即「啪!」的一聲響,手臂間傳來的巨痛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而皮鞭抽在手臂火辣的感覺更是如同蜘蛛網一般開始擴散,鑽心的疼痛很快遍佈全身,痛入骨髓的滋味讓他緊抿著嘴唇,但額頭的汗水還有那淚腺已開的雙眸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咬牙吸著涼氣,如同痙攣一般抽抽著臉,因為暈眩他的反應有些慢,直到疼痛入骨才反應過來被抽了一鞭子,驀地站了起來,可那拿鞭子的壯漢已經轉身走出了三步,當第四步步點剛落下時,才用著十分蹩腳的國語喝罵了一聲:「再敢大呼小叫小心你的腦袋!」
微微瞇縫著眼簾的劉瀾看著那名離去的鮮卑兵,立即反應過來自己並不在現實中而是在遊戲裡,心下大驚,難道自己並沒有死,而是被俘了?
可是明
明明調整過遊戲中關於疼痛這類感覺的敏感度,為何還會有這般痛入骨髓的感覺?
遭受鞭抽的手臂火辣辣的,淚花直流,心想著等下退出遊戲一定要調整遊戲敏感度。遊戲裡的人物小命既然得保,若剛才是其他玩家或是現實中被人抽鞭子他當然要大打出手,就算打不過也不能白挨鞭子啊,可既然知道那是npc,也就忍耐了下來,並沒有同這些沒生命的數據過多計較和糾纏!
然後捂著手臂衣袍碎裂皮開肉綻的手臂原地頹然蹲下,嘴角還滴下了一滴血,正是剛才昏迷中的粘稠物,只是他並沒有注意到。
淚眼模糊的他淒然一笑,沒有死就是天大的萬幸了,哪有再去找npc鮮卑人麻煩的道理,這不是存心找死?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捂著小臂,面容略有些扭曲,但還是齜牙咧嘴對自己說了一句:以後再也不開敏感度了。
很快,蹲下來的劉瀾發現微微瞇眼已經適應了眼前的天地,試著半開闔雙眸,那黑白相間的感覺徹底消失不見,眼球有的只是綠色草坪更加脆嫩,紅色的野花更加絢麗,發現半開闔著雙眸並無異常後,徹底睜開了雙眼,日已西斜,殘陽似血,此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幅芳草萋萋,天高雲淡的草原景象,四周是一望無垠的草場。
草原很美,如同地毯一樣的碧綠草叢從腳下一直蔓延到了視野盡頭,草叢隨處可見一叢叢狗尾草,期間還夾雜著各色野花為廣褒無垠的草原平添了幾分艷麗,而在近頭,孤零零的柏樹,突兀的槐樹夾雜在野草雜花之間,而在這些樹木之旁則是全副武裝的鮮卑兵,此刻他們將自己還有一大群漢族婦孺壯漢圍在核心。
奈奈的,也不知道慕容武到沒到盧龍寨,若是連這最簡單的劇情任務都失敗,到時候在論壇裡還不成了天大的笑話?
雖然做劇情任務時是無法使用聊天功能的,但還是用意念想要打開好友欄,可眼前出現的一幕卻讓他心中大訝,為何好友欄無法打開?
難道是因為在做劇情任務的原因?
做劇情任務時是無法使用聊天功能的,只此一點劉瀾便判斷出血戰盧龍任務並沒有結束,不然他該退出劇情場景才對,想到任務並沒有失敗的劉瀾只覺天塌地裂,顏面無存!悲歎一聲完了,真成笑話了,以後『大漢龍騎』還怎麼混!
坐著有些腰酸,隨手一按地面想要借力起身活動,可在一按之下卻發現按在了一攤粘稠濕滑好似漿糊一般的水灘裡,定睛去看,立馬五臟翻騰,呃的一聲乾嘔了起來。
原來身後是一具無頭屍,胸口被刨開五臟六腑滑流了一草地,而他的手掌則不偏不倚按在了無頭屍流出血水肝臟積成的一個血泊裡。
怪不得這些npc都遠遠的蹲著。
五臟六腑翻騰了好久才心有餘悸的退到了大部隊裡,可是這樣的血腥場面卻讓他再也無法平靜了。
這款遊戲雖然有熱血有廝殺,可絕不會這般血腥,再說那被殺的npc在死亡的同時就會消失,而那位被刨膛的npc顯然已經死了很久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急切的朝四周掃眼察看著,卻發現身邊這些被裹挾的婦孺壯漢都是頹然的坐在那裡,眼睛裡早已失去了生存的光芒,這樣的光芒與npc木吶的眼神不一樣,是活生生的,是無助的,是徹底絕望,是喊天不應喊地不靈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到底是在哪裡!劉瀾在心裡反覆問自己,他再也無法忍受這樣悲痛淒涼的感覺了,他要快些退出遊戲,從此再也不碰這該死的網游三國龍騰!
可是,他又該如何退出?
愣在了原地,忽然,腦海中開始出現大量的記憶殘片,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劉瀾,字德然,出生在幽州涿郡涿縣,參軍後因功累遷至右北平都尉公孫瓚帳下別部司馬一職,率本部堅守盧龍寨五日,城破被擒!
胡扯,我叫張瀾,祖籍河北,現如今生活在內蒙,喜歡讀書尤其是三國類書籍,還有玩網游……
劉瀾極度排斥著如同潮水般對他灌輸的信息,可反抗強度越大,信息強制性也越大,他被強制性灌輸了所有關於劉瀾的記憶,一點一滴的從他出生到現在所有的記憶都在霎那間湧入了他的腦海中,如同是陌生人闖進了主人的空間,雖然主人揮舞著大棒想要驅離入侵者,但由於入侵者的強大最終反而被制服……
隨著劉瀾的記憶逐漸變得完整,身為歷史發燒友的他通過這些陌生的記憶能夠肯定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了漢靈帝光和六年也就是公元一八三年。
可這一切太過荒誕不經了吧?
就這麼穿越了?只會出現在電視和小說裡的事情就這麼不期發生了?這也太過匪夷所思了,可就是這樣難以置信的一件事,卻真真實實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穿越到這個世界中,與遊戲人物一模一樣的人物身上,難道這一切不太過巧合了嗎?尤其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穿越到這個世界裡。
劉瀾頹然無助的坐在芳草萋萋的草地上,雙眼無神而又迷茫,他在想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有沒有可能莫名其妙的再回到屬於自己的時代!
那裡雖然已經沒有了親人,可那裡還有朋友有死黨,劉瀾不想失去他們,尤其是在失去所有親人後這份友誼就變得更加彌足珍貴,可是為什麼會這樣,他的雙手緊攥成拳,指關節發出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
為什麼,為什麼連僅剩的這份友誼你也要從我身邊奪走!為什麼!心裡一陣陣發苦,這樣的感覺好像被無數把鋼刀戳心,痛徹心扉的感覺讓他全身都在抽搐!
半晌那種窒息能夠讓人停止呼吸的感覺開始變淡,
可心中對如何回去依然一籌莫展,想到自己就要留在這個世界,一個即將刀兵四起的世界他都要瘋了,真的,他不知道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何在?更不知道自己一個苦逼小宅男在這樣一個世界中能做什麼!
你劉瀾想著靠軍功入仕,可我張瀾卻並不想去上戰場廝殺啊,這類的遊戲玩多了,死人也見多了,雖然死再多npc都是麻木的,但現在都是鮮活的生命啊!
他不認為自己能擔得起這樣的責任,更無力去挽救漢室或是去爭霸天下,他只希望能逃過目前這場大難,然後找到辦法回到現實的家中!就算再也無法回去,那也要找一片世外桃源,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一生。
「踏踏!」
隆隆的馬蹄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遠處一隊隊鮮卑騎士掣馬奔來,而在他們身後,一名漢族士兵被綁著雙手,拖行了何止上百米。
遠來的一隊騎士大笑著下了馬,與此間談笑風生的同袍笑談著還不時回頭對那名被綁著雙手的士兵指指點點,此刻的漢族兵士已經奄奄一息了,但在某一時刻,他艱難抬起了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向四周望了眼,眼中滿是對生的渴望。
劉瀾看到了他的目光投來,好像是在求助,希望有人可以救他,而他在看清了那人的俊秀模樣後,心裡五味陳雜,那人……那人竟是自己遊戲中的npc親衛李尚!
只有最後一絲氣息的李尚氣息懨懨的再次趴倒在草地間,忽然,劉瀾看到一名鮮卑兵手中拿著酒壺,而這酒壺哪裡是銅質的,而是破開的頭顱。
以人顱裝酒的鮮卑人對身邊其他同伴烏魯巴索的說了些什麼,然後仰天大笑一聲,隨即劉瀾發覺他們接下來的談話自己竟然能夠聽懂了,通過記憶他知道『劉瀾』極具語言天賦,掌握著並能夠熟練說出一口流利的鮮卑語,是以他能知道遠處鮮卑人的對話是什麼。
「哈哈,我要去把這個漢人的腦袋砍下來裝酒!」
「百夫,為何不留著他,等回狼頭後割下他的腦袋然後襄銀當做裝飾豈不更好?」
「這裡這麼多漢人,還怕沒有做裝飾的腦袋!」
劉瀾難以置信的看著那走向『李尚』的鮮卑百夫,對於他這樣的現代人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見到以殺人取樂,以人頭當裝飾品或是酒具的一幕。
若這裡只是遊戲世界,這些npc死多少也無所謂,本來他們只是一竄數據,對待他們的生死,劉瀾是麻木無情的,無非是死些npc,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現在的情形不一樣,這裡不是遊戲,而是會真的死人的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此刻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這麼衝出去的後果會是什麼,但他還是撲了過去擋在了李尚的身前,向鮮卑百夫祈求著,祈求著他能夠放過李尚一命。
鮮卑佰長顯然對他會說鮮卑話錯愕了一陣,但也只是極短的時間他就一腳將前者踹在了一旁,手起刀落,斬下了李尚的人頭。
被砍下的人頭就滾落在劉瀾的手邊,脖頸間飛濺而出的鮮血噴在他的臉上,滑到他的身上,更落在他的心間。眼前的碧綠草地被染成了紅色,就連天空好像也驟然變成了酡紅,那殺人後的開懷大笑聲是那樣的刺耳,以殺人為樂,而且還是在另一人身前殺人更讓他感覺刺激,而其餘鮮卑人在發現了這一幕後也都大笑了起來。
笑聲是那般可恨,劉瀾的心刺痛不已,這是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人命賤如狗,而這也更讓他體會到這裡的人物並不是npc,他們會哭會痛,會流淚也會笑而且還有感情與親人……
他們死的時候不會變成一灘血然後消失不見,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而鮮血飛濺在臉上更是熱的……
「啊~~~~~!」
劉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瘋也似的大吼一聲,這到底是什麼世道啊!一個人活著怎麼能跟畜生一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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