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商的忌日祭拜儀式相對隆重,府中上下俱素服,停宴會、輟音樂,於先祖牌位前上香行禮,因日前皇帝病重中,不宜衝撞了,宗政闕便一切從簡。
在大堂上,宗政陵倒是顧全大局,沒有再難為千金公主,中規中矩地拉著千金公主上了香叩了頭,兩人看起來相敬如賓,雖然大堂中人人都知這不過是做戲,但還是讓一旁的宗親頻頻捋著鬍鬚點頭,顯然是極滿意宗政陵的表現。
千金公主就像一尊失去情緒的木偶人,宗政陵讓她笑,她便笑,宗政陵讓她跪,她便跪,整個過程沒有露出一絲多餘的表情,給足了宗政陵面子。
臨近傍晚時,一場傾盆大雨洗劫了整個天地,模糊著這個不甚清晰的世界,阻擋了遠望的目光,準備回公主府的兩人,只得在王府中暫住一晚。
……
「為什麼只有一間房?」,宗政陵不滿地看著張管家,讓他跟饒華這個女人共處一室,還真不如殺了他,「再去收拾一間。」
「駙馬爺,王爺說了,宗親們都還在府上,這戲都做了,你何不做足?」,張管家壓低聲音,無奈道:「若是駙馬爺與公主分房而睡傳到宗親各位大人的耳裡,這又是鬧騰不清的事兒了,王爺這陣子軍中事物繁忙,也應付不過來啊。」
宗政陵抿著唇,張管家沒有給宗政陵再開口的機會,迅速拉上門退了出去,連個丫鬟侍女也沒留下。
千金公主坐在床畔,已開始解自己的外衣,宗政陵不自在地別開了視線,千金公主自顧自道:「我今日累了,你若有再有什麼花樣,明日再說。」
這語氣,好似在應付不懂事的小孩子,宗政陵頓時心裡一口氣衝了出來,「聽你的樣子,倒像是在埋怨我?」
千金公主抬起眼看他,「我埋怨你什麼?」
她問的無辜,表示她真的沒有埋怨他的地方。
她無慾無求,反倒顯出了他的小人行徑有多麼可惡,宗政陵目光似冰冷的刀子剮著千金公主。
「我睡了,駙馬要是想睡地板,我也不勉強。」,千金公主合一躺下,扯過被子,說睡就睡,根本不管宗政陵。
宗政陵自然不肯能很千金公主同床共枕,他本想讓人來屋中打個地鋪將就了這一晚,喚了許久,也不見個來伺候的奴才,張管家左手攏在右手的袖子裡,右手攏在左手的袖子裡,冷風吹得他的老身子骨不斷顫抖,「駙馬爺,這下人們都還在大堂裡忙著呢,駙馬爺與公主是夫妻,若有不便的地方,讓公主幫幫忙就是了,有什麼不好開口的。」
「張管家——」
張管家冷得又是抖了一下肩膀,才縮著身子回了自己的房,完全無視宗政陵的憤怒和不滿。
宗政陵心中憋悶,對安然入睡的千金公主更加不滿,「怎麼,睡覺便睡覺,大晚上的帶著面具嚇人,你還怕我對你這張臉有興趣不成?」
千金公主翻了個身背對著宗政陵,徹底無視了他。
宗政陵推著輪椅到了床邊,他雙手撐著扶把支起身子坐到了床畔,推了推千金公主,「饒華,起來。」
千金公主扭了扭頭,「駙馬是要饒華起身伺候?」
「誰需要你伺候。」,宗政陵冷哼。
「既然駙馬沒事,便不要擾人好夢。」千金公主再次拉了被子蓋住身子。
「你還真要我睡地上不成?」,宗政陵扯開被子,怒氣勃勃地盯著一臉平靜的女人。
「那難不成駙馬是想與我同睡一床?」
宗政闕臉色難看,「不可能。」
「那駙馬自然只有睡地上。」,千金公主的語氣中,透著她絕對不可能睡地上的意思。
宗政陵憋著氣,這夜裡比冬日還冷,著涼了也是讓這女人看笑話,他自然不可能真的睡在地上,但看著這可惡的女人徹底無視他,自顧自的睡得安穩,他心裡又不甘心。
「饒華,你起來——」
既然他不能睡,那就誰都別想睡——
今日撐著身體做戲做了一天,千金公主身心俱疲,心中煩不甚煩,手臂一揚揮開了宗政陵的手。
宗政陵不設防千金公主居然有這個動作,身子一歪,滾下了床畔。
「咕咚……」
「唔……」
千金公主聽得宗政陵的悶哼聲,忙掀開被子坐起身,望見宗政陵咬牙切齒地捂著額頭,他的頭撞在輪椅上車輪上,霎時起了一個紅包。
「宗政陵,你果然是越來越古怪了。」,千金公主歎息著,下床去扶宗政陵。
「我越來越古怪?我變成今日這番模樣,全是拜你所賜。」,宗政陵猛力推開千金公主,千金公主一頭栽倒在右邊床柱上,白金面具順著她的面龐,滑落了下來。
千金公主背對著宗政陵,神色慌張地拾面具,宗政陵冷眸一沉,長臂一伸,先千金公主一步,將那面具搶了過來,「你慌什麼,不過是一張臉而已,我又不是沒見過。」
千金公主失去了面具,又不敢正大光明的去宗政陵手裡搶,她身軀顫抖,慌慌張張地將臉伏在被褥裡。
宗政陵拿著面具,詫異地看著千金公主的失態——她不是一向泰山壓頂面不改色?怎麼今日不過是掉了面具,就這麼慌張?
「你不讓我看,我便偏要看
看你臉上有個什麼究竟。」,宗政陵趴著去拉千金公主的肩膀。
千金公主狠絕的聲音從被褥中傳來,「宗政陵,你若再敢碰我一下,我立刻咬舌自盡。」
她若死在這懷寧王府,看懷寧王府如何向敦商百姓和朝中元老交代——
宗政陵的手頓住,千金公主的話,不是玩笑,她那樣的口氣,仿若就是在告訴他,若他再敢亂來,她真的會咬舌自盡。
宗政陵心中好奇不已,他沉了沉眸子,「饒華,你在威脅我?你以為我會怕?」
「你是不怕,只怕你利慾熏心的哥哥,不會這麼想吧?」
「你——」,宗政陵收回了手,千金公主長髮披散,那髮質與她的膚色對比,出奇的好,像一批綢緞柔軟地順著她的背脊,鋪展在冰涼的地面上,令人忍不住掌心的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