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遙控大明

第二卷 血火揚州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吹鼓手(2) 文 / 短頭髮

    「確實是指望不得了,」另外兩個同伴也表示出了類似的觀點:「新朝實在不堪,這大明朝恐怕已不能長久,或許……改朝換代的時刻已經降臨……」

    作為遍閱史書的人,自然知道無數的前朝故事:災禍頻發,民不聊生,賦稅沉重,兵荒馬亂等等這些或許還可以挽救,一旦朝廷自身開始肆無忌憚的賣官鬻爵堵死讀書人上進的門路,往往就會成為改朝換代的導火索。

    現如今這個天下,勢力最雄的共有三股力量,分明是李闖、滿清和江南。

    李闖席捲五省攻破京城,看似奔突如燎原之火,卻露出了很明顯的頹態,自從被吳三桂和八旗辮子兵趕到秦晉之後,一天不如一天,似乎已經支撐不了多久。

    至於江南……江南新朝是什麼樣子已不必多言,大家都看在眼裡,要是連這樣的朝廷都能一統天下,那才真的是活見鬼了呢。

    眼下風頭正銳的恰恰的北邊的偽清。

    不論江南是不是承認,滿清已逐漸鞏固了北地的統治,在各地任命官吏徵收賦稅,儼然已是一個漸漸成型的王朝。前不久,清國攝政王多爾袞正式下達了南征的命令,由新晉的豫王多鐸率領二十萬大軍南下,其前鋒分為兩路,分別從河南和山東南下,一路勢如破竹,主力已經渡過黃河……

    自古以來,依托長江天險固守江南從來都是南方政權最大的心理安慰,其實遍閱史書就會發現,所謂的長江天險從來就沒有能夠擋住北方的鐵騎。南朝、後唐這樣的例子實在太多……

    雖說清朝的八旗兵甚是能戰,但終究是外族,讓以正統自居的江南人難以接受。尤其是剃髮令的施行,更是讓人忍無可忍。

    剃髮易服,腦袋後面拖著一條豬尾巴,絕對是最大的恥辱,寧可真的掉了腦袋也不能接受。若是真的為了苟全一時而剃髮的話,百年之後肯定進不了祖墳。

    列祖列宗都是正經的漢人,兒孫輩卻頂著胡人的服侍裝備,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損毀不孝」的祖訓都顧不得了,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天下三大勢力,全都不符合南湖詩社這些底層人的感官,頗讓人有種無處容身不得施展的困頓與迷茫,彷彿是在一個見不到光的黑屋子裡,看不到光明也看不到方向。

    淮揚的蕩虜軍,名頭很大戰功卓然,曾經有過陣斬皇太極的輝煌,已經隱隱現出雄霸一方的架勢。但李乙丑終究只是個私軍頭目而已,而且和江南新朝的關係似乎不怎麼融洽,顯得格局太小。

    「復顏兄,那李乙醜的格局僅限淮揚,場面確實是小了。可那蕩虜軍效忠的是大行烈皇啊……」

    大行烈皇帝的金字招牌無疑是絕對的正統,比江南的弘光朝更有號召力。崇禎皇帝的是非功過雖然眾所紛紜,卻絕對比弘光帝好一百倍。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一直抱著效忠先皇這個宗旨的蕩虜軍反而站在了道德和道義的制高點上,就算是那個跋扈的李乙丑,也可以看做是孤臣,是大行烈皇帝留給江南半壁的寶貴遺產。

    若是投靠了李乙丑,不論最終的局面是什麼樣子,一個「孤忠」的名聲肯定是跑不掉的。

    明末之際,尤其是在清軍沒有過江之前,江南最大的困擾絕非來自財政、軍事這些個方面,而是來自新朝內部。

    福王登基稱帝,成為現在的弘光帝,無論是從正統性還是合法性上來看,他的皇位都不怎麼名正言順。登基之後的表現也實在讓人失望,更別提朝臣紛爭、藩王不服等等這些亂七八糟的局面了。

    從大的局面來看,蕩虜軍並不是最好的選擇,卻是唯一的選擇。

    「好吧,我等可以和李福李先生再商議商議……」

    把一個滿身銅臭的商人稱為「先生」,足以表明胡耀祖的心理變化。

    不知不覺之間,已是崇禎十七年的年底,無論朝野,都在為新年的到來做著準備。

    街道上瀰漫著炸年糕的香氣,四周已經響起零星的爆竹聲,不知愁的娃娃們提前穿上了過年的新衣,在大街小巷中瘋跑一氣。有錢的大戶人家已經將宅院重新裝裱過,門口紮起了彩紙牌樓,大紅燈籠已經掛了出來……

    按照慣例,臘月二十五,朝廷封璽,除非緊要軍情,否則一切軍、政、民務都要等到來年才做辦理

    在同一日,聲明不顯的「南湖詩社」突然包下了寧城最大的「醉風樓」,大設宴席,三百多人濟濟一堂,打著「詩詞會友」的招牌,大肆抨擊時政,大罵江南新朝君臣的種種誤國之舉。

    有明一朝,人的社會地位都很高,尤其是從中後期開始,已沒有了「因言獲罪」的說法,很多人為了出名,指著皇帝的鼻子破口大罵,若是能夠把皇帝罵惱了當庭暴打一頓,反而正中這些人的下懷,馬上就可以收穫「鐵骨錚臣」的名聲,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騙廷杖」。其實在很多情況下,那些人都是沒事找事的想出名而已,也漸漸養成明朝中後期的人誇誇其談務虛不務實的作風。

    但這也從側面說明,大明朝的言論是非常自由的,已經自由到了毫無約束的地步。

    即便是南京城內,南湖詩社及一眾的讀書種子,也敢跳著腳的大罵朝廷。罵弘光帝昏庸,罵朝臣貪婪,反正不管有的沒的,只管破口大罵就是了。至於有沒有提出建設性的意見和針對性的方案,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多數人只管開罵,只管把調門兒定的非常高,張口閉口就是「光復故都」「蕩虜滅賊」等等這些大的嚇死人的口號。至於如何光復故都,蕩虜滅賊的軍隊從哪裡抽調,戰略部署是什麼樣子,他們才不管呢。

    只要一力主戰,就是為國為民的忠誠之士,就是政治正確,就能收穫好名聲。

    平日裡的南湖詩社集會,場面都非常小,能打幾桌茶圍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就算僅僅只是支撐這一點小小的局面,南湖詩社的宗首胡耀祖都得偷偷摸摸的變賣家當。突然之間,就擺開了這麼大的排場,廣邀志同道合之輩,包下了整個醉鳳樓大擺宴席,一折騰就是三天,他們的錢是總哪兒來的?

    對於這個疑問,胡耀祖等人說的比較含糊:北地一心懷故國之士乃是胡耀祖胡宗首的至交好友,此人本是豪富,又喜好墨,所以出錢資助了南湖詩社。

    人團體有了財力支持之後,搖動筆墨賣弄唇舌的功夫實在厲害,短短幾日之內,寧城百萬父老就全都知道了江北是怎麼樣的一個局面:清軍已由秦晉之地入了河南,多鐸率二十萬獸兵,橫掃大半個河南,如入無人之境。官軍聞風而降,搖身一變就成了清軍的前鋒,轉過頭就開始屠殺同胞。而江南朝廷已經醉生夢死,渾不知大敵當前大難將至。

    一時間,南京城中輿情滔滔。

    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事情,馬士英怎麼可能不知道?

    雖然已經被罵的比臭狗屎還要臭,但馬士英卻一點都不在乎:不過是不得志的窮酸腐儒而已,能起什麼風浪?且由著他們罵去,又不會罵掉自己一根寒毛,也不能阻止自己少收一個銅板……

    新朝到底是什麼樣子,沒有人比馬士英更清楚了。

    要不是看福王昏庸容易控制,馬士英又怎麼會臨陣倒戈立福王為帝?若不是為了一己之私利,又怎麼會處心積慮的把史、姜等政治對手排擠出中樞?至於說已經發兵南下的清軍,馬士英的態度很明確:有江北各鎮在,不足為慮。

    史可法雖然是馬士英的政治對手,但馬士英從不否認史可法的責任感和使命感,以變相發配的方式把他排擠到了江北,督江北各鎮之師,史可法必盡職盡責的抵擋清軍。就算是馬士英自己去江北,都未見的會比史可法做的更好。

    至於那些書生說的「大敵當前」「大難將至」,根本就是譁眾取寵聳人聽聞之言。那些個窮酸就會賣弄唇舌,就話誇誇大言,馬士英才不會當真呢。

    清軍的動作雖快勢頭雖猛,其實並沒有讓江南君臣太過於擔心,很多將領雖然看清楚了眼前的局面,卻抱著和馬士英一樣的想法:就算江北的史可法不能戰勝清軍,抵擋一陣還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事實上,大明朝雖然僅僅只剩下半壁江山,而且君臣昏庸離心離德,各軍鎮擁兵自重,但總體實力已經遠遠勝過清廷。

    北方早在多年的戰亂中被打的稀爛,人口銳減百業凋零,無論是財力還是物力都無法和富庶繁華的江南相提並論。至於軍事方面的對比……清軍的數量至今還是一個謎,清廷方面號稱大軍二十萬,不過大家都明白「號稱」這個詞到底有多大的水份。擠掉水份之後,還能剩下一般就以後很不錯了。清軍分兵兩路,戰線綿長,注定成了不什麼氣候。

    且不說江南能夠調動多少人馬,光是史可法佈置在江北防線的軍馬就有十幾萬之多。史可法雖不是什麼絕代名將,卻勝在準備充分佈置嚴禁,已經調兵支援徐州的高部人馬,死死扼住這塊死戰之地,好在淮揚一帶進行更加周密的調動和準備。再加上廬、泗等地支援策應的軍隊,已是固若金湯。

    退一萬講,就算清軍破了徐州,肯定也會損失慘重,哪裡還有力量攻打淮揚?在最悲觀的估計當中,清軍能到泗州已經是極限了,要是他們僥倖能到揚州,肯定會被有天下第一清兵之稱的揚州蕩虜軍打的鎩羽而回。

    別說是過江了,清軍連打到長江邊上的機會都沒有,自然用不著擔心。反正江北各鎮全都跋扈囂張不服調動的軍頭,就算不是割據一方的諸侯也相差無幾了,且讓他們去和清軍拚個你死我活,要是能打個兩敗俱傷那才是真的好呢!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