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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二十八章 小小風波 文 / 短頭髮

    天氣日漸炎熱,所有人都在忍受著酷熱的煎熬,但是和大明朝的煎熬相比,這點酷熱就真的不算什麼了。

    太子少保、平賊大將軍,左良玉左大帥被李闖的賊兵給打敗了。

    當這個消息傳到揚州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了。

    連能征善戰擁兵百萬的左帥都被闖賊打的丟盔棄甲大敗而逃,身在淮揚之地的人們第一次用擔憂的目光重新審視那個叫李自成的逆賊,也開始重新估量大明朝的局面了。

    在幾乎所有人的心目中,左良玉左大帥雖然驕橫跋扈,甚至經常做出殺良冒功的事情來,但他依舊是剿滅天下賊寇的第一人選。

    和其他一觸即潰的官軍將官相比,左良玉至少還能和各路賊軍戰幾個回合,甚至還有幾次不錯的勝跡。有著和賊寇打交道的豐富經驗,儼然已是大明朝第一戰將。

    雖然有人說左大帥打的那些勝仗值得推敲,甚至懷疑他用假的捷報糊弄朝廷,卻沒有人否認左大帥的生存本領。

    闖賊已經鬧騰了這麼多年,與之交戰的大明官軍將領要麼被闖賊給幹掉了,要麼就是被崇禎皇帝給幹掉了,換了一茬又一茬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只有這個左良玉始終屹立不倒。

    他最大的本錢就是手中始終掌握著一支數量龐大的軍隊,就算是當今朝廷也不敢輕易動他。哪怕左良玉左大帥把闖賊從陝西「剿」到了河南,朝廷也只能捏著鼻子溫言勉勵,不敢下太重的責罰。

    李闖最擅長就的是攜裹流民,動輒就是百萬之眾。左良玉的套路和李自成完全一樣,好似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徒弟,他喜歡做的也是攜裹百姓。

    每到一處就強行征伐丁壯搶掠民財,動輒就屠滅村落,所以他的隊伍規模極其龐大。雖然沒有多少戰鬥力,至少還能弄出百萬的規模。反正他也不會禍害到淮揚的地面上來,為了大明朝就犧牲一下其他地方的百姓吧。所以揚州的人們普遍還是認為左良玉是抵擋李闖的不二人選。

    誰也不清楚左良玉到底是怎麼敗下陣來的,連朝廷都弄不大明白,反正已經敗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好在李闖兵沒有直接揮師北上去威脅京師,反而調頭轉向湖廣。大明朝的中樞雖然暫時沒有什麼危險,但戰爭的影響已經開始顯露出來。

    戰火波及數省,戰線綿延千里,雙方交戰的兵力以百萬計,無數百姓流離失所。

    素來以繁華富庶著稱的淮揚一代本就距離戰場不遠,馬上就有成千上萬的流民蜂擁而來。

    如何處置流民,那是官府的事情,也用不著老百姓操心,但每一市井小民都感受到戰爭帶來的巨大影響。

    物價飛漲,尤其是米糧的價格,簡直是一日三漲,已經到了讓升斗小民難以為繼的地步。與之相對應的則是人口的進一步貶值:人市上到處都是賣兒賣女的逃難者,滿眼都是插著草標的老百姓。

    這些百姓連遭天災**,被李闖的賊兵和左帥的官軍輪番折騰,早已經窮困之極。半大的孩子,只要給口飯吃就可以直接領走。十幾歲的黃花大閨女,能賣十幾緡錢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還不如一頭毛驢的價錢更高。

    秀之等人雖不住的發出「民不聊生」的歎息,卻始終認為這是「時局艱難」必須要付出的代價,甚至認為這是大興民練的絕好機會。

    現在的流民這麼多,正好方面招募兵勇,甚至自作主張的從人市領回來一百多號流民。

    看到這些衣衫襤褸餓的頭昏眼花的流民,李乙丑堅決反對把這樣的烏合之眾編組成軍。和秀之反覆商議之後,採用了一個折中的方略:先讓這些流民在鐵器廠幹活,給這些流民一口飯,等他們的體力稍微恢復之後再從中甄選健者組建民練民團。

    每一個流民都餓瘋了,飯量大的嚇人,尤其是鐵器廠開了這個口子之後,每天都有無數災民蜂擁而至,吵著嚷著要給李乙丑幹活,只要給口吃的就行,工錢什麼的根本就不必去講……

    就在這個時候,李乙醜的鐵器廠發生了一件大事。

    如同絕大多數的大事件一樣,這件大事的起因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個匠人外出購買生活必備之物,遇到了市舶提舉司的衙役,被幾個衙役給打了。

    那個提舉司的班頭雖然談不上是什麼豪強惡霸,卻也是個欺壓良善的青皮,頗有幾個驕橫的手下,在市井之間也是橫行慣了的。就算是一般的大戶也得給他們幾分面子,更加的不用提起一個小小的匠人了。

    因言語不和,提舉司的班頭帶著幾個衙役當街毆打鐵器廠的匠人。那可憐的匠人本就是外地的流民,怎敢於跋扈的地頭蛇對敵,所以被打的很慘卻不敢還手。旁邊雖有許多圍觀的百姓,卻也懾於班頭的淫威敢怒不敢言。

    正在跋扈的班頭大逞兇頑之時,剛巧有一大群鐵器廠的匠人路過。

    這些過路的匠人本不認識挨打的那個傢伙,卻看到他身上的皂色衣裳:因為在整個揚州城中,只有鐵器廠的匠人才穿這樣的服色。

    看到一起幹活的夥計挨打,幾十個穿著同樣服色的匠人發一聲喊一擁而上,把作威作福的提舉司衙役打的抱頭鼠竄,然後帶著挨了打的那個傢伙回到鐵器廠。

    當街毆鬥這種事情本來微不足道,甚至不算是什麼事情,但那幾個衙役卻氣不過:好歹也是穿著官衣的,在地方上也威福了這麼多年,卻被一群外地來的匠人給打了,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於是乎,糾集了幾十個人,帶著鎖鏈、鐵尺等物到鐵器廠來拿人。

    鐵器廠的幾個主事都是經歷過東平之戰的鹽販子出身,見識過和韃子廝殺的大場面,當然不會把這幾十個衙役放在眼中。尤其是成為民練頭目之後,自認也是有職權的「朝廷命官」,怎能容得小小的衙役到門口來撒野?

    週六斤等人毫不示弱,一聲吶喊便喚出幾百個工匠,將鐵器廠的大門一關就下了黑手。

    當時毆鬥的場面極其「慘烈」,幾百個穿著統一服色的皂衣匠人一擁而上,把那幾十個衙役打的哭爹喊娘慘叫不止!

    週六斤等人本就有幾分光棍氣概,痛打了衙役之後,還把他們的衣裳剝的乾乾淨淨,扔到街上……

    提舉司丟了這麼大的臉面,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卻又拿不出更多的人手來報復回來。於是乎,提舉司的主官提舉大人一紙訴狀告到了臬台衙門。

    本來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毆鬥,卻越弄越大,連三司衙門之一的臬台都驚動了。

    衙役們欺凌百姓的事情做過很多,這般和他們針鋒相對的卻很少見,作為受害者之一的本地百姓抱著看熱鬧不怕事情大的心思,把這件事當作了茶餘飯後的談資,津津有味的關注著……

    作為鐵器廠的東家,李乙丑當然不怕提舉司的那些傢伙,也想著趁這個機會打出自己的名聲。而且他還接到了蘇子朋的明確指示,一定要把這件事情鬧大,所以直接就拒絕了臬台提出的「賠償銀錢息事寧人」的「好意」,大叫大嚷著要和提舉司「鬥爭到底」。

    雙方毆鬥,雖然沒有鬧出人命,但是影響卻很大。事態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當初誰對誰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誰都不肯服軟,完全就是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架勢。

    在這個事情上,秀之、孫啟功二人充分發揮清流言官的優勢,表現的比李乙丑更加強硬。不僅嚴詞拒絕任何調停,更是直接越過了揚州本地府衙,把整個提舉司大大小小幾十個吏員告到了南京留守司。

    就是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竟然把整個江南士林攪動起來,尤其是那些東林黨人,本著「幫親不幫理」的傳統,紛紛大罵提舉司。甚至連「欺行霸市」「剋扣稅負」等等這些大帽子都丟了出來,完全就是一副要把提舉司「趕盡殺絕」的架勢。

    東林黨人本就善於扯皮,何況這件事情還佔了理,一時間輿情滔滔,吐沫星子能淹死人,大有一副要到北京城去告御狀的架勢。

    眼看著局面就要失控,揚州三司衙門也唯恐鬧出不可收拾的大風浪,趕緊強壓住了提舉司,讓提舉大人和班頭、衙役等人來給李乙丑登門道歉,還象徵性的賠償了一些銀錢,總算是風平浪靜息事寧人了。

    這種烏煙瘴氣的事情大明朝從來就不曾缺少過,過去也就過去了,用不了多久就不會再有人記得。

    但是對於鐵器廠和李乙丑本人而言,此事具有深遠的影響。

    在事態完全平息之後,鐵器廠的匠人們依舊對此事津津樂道,並且當作是某種榮耀大肆宣講:

    「咱們東家是正經的五品,提舉司最高的才是個從五品,當然不懼他們。」

    「咱們鐵器廠上上下下幾百口子,揍幾十個衙役還不是如同打孩子一般輕而易舉?」

    「那是當然了,現如今我穿著這身皂衣走在街上,便覺得腰桿硬了許多。」

    「對極,對極。這些日子以來,街上的青皮混混見到咱們這些穿皂衣的,都遠遠躲開。咱們手藝人何曾這般風光過?」

    經過和提舉司的「戰鬥」之後,穿在匠人們身上的皂衣已經成為某種符號,而穿著皂衣的人們也在不知不覺之間形成一個團體。

    相互之間,大家或許並不熟悉,甚至還有可能在幹活的時候產生過隔閡,但是面對外人的時候,同樣的裝束讓他們產生了一種天然的歸屬感。

    只要是見到穿這種衣裳的,就會很自然的當成是自己人。大家共屬於一個相同的組織,有著共同的利害關係,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弱小個體了,因為他們的身後站著幾百個穿同樣衣裳的夥伴,還有一個指揮使東家……

    李乙丑已經隱隱約約的明白了:或許這就是蘇子朋說的集體歸屬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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