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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有如神助 第一章 雪夜異象 文 / 短頭髮

    今年的天氣實在反常,直到臘月二十三這天才見到第一場雪。午時剛過就落下如同粗鹽一般的雪粒子,片刻之間就成了翻翻滾滾的大片雪團,天地間一片蒼茫。

    彷彿要把憋了整年的雪一次下完,直到了入夜時分,粘連成片的雪花還在簌簌的落著。

    十八歲的李乙丑在拎著兩包草藥,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回到家中。

    在房門推開的一瞬間,狂風席捲著雪片子呼呼的灌進屋子,趕緊把黑乎乎的氈簾放下,熟練的支架起灶爐生火煎藥。

    因為老爹的咳病最是畏寒怕冷,注定每個冬天都是難熬的季節,尤其是在下雪的時候,就會咳的喘不過氣來。聽著老爹那劇烈的咳嗽聲,李乙丑毫不猶豫的把自己身上那件棉襖送進了當鋪,換回來兩幅草藥。趁著老爹還在裡屋休息,趕緊把那張當票塞進抽屜當中。

    裡屋的老爹聽到了動靜,顫顫巍巍的走出來,看到只穿了件子裌衣的李乙丑,又看了看他手邊的那兩包藥,早已經心中雪亮,忍不住的抱怨起來:「我這咳血的毛病由來已久,想來也活不了幾天,買藥也是徒勞。只是苦了我兒,這冷天時候的,把唯一的棉襖當了,可怎麼過冬?」

    雖然已經凍的全身發抖,還是故意做出一副「一點都不冷」的樣子,笑著對老爹說道:「我這麼年輕,火氣最是旺盛,也不需棉襖的。爹爹寬坐片刻,藥很快就煎好。」

    旺盛的爐火映紅了李乙醜的臉頰,砂鍋裡水汽蒸騰,藥材上下翻滾,水漸漸的沸了。

    李老爹佝僂著腰身蹲在火爐旁邊,看著忙忙碌碌的李乙丑,又是一聲長歎:「哎,我已經是黃土埋脖子的人了,生老病死早已經看得通透。當年咱家光景還好的時候,我也算是享盡榮華富貴,便是死了也能閉眼。只是苦了你呀……」

    老爹無奈的歎息讓李乙丑不禁回想起遙遠的童年記憶:現在的李乙丑雖然家徒四壁,以前卻是聲名顯赫的官宦之門。

    在李乙丑小時候,家裡極是風光極是富貴。老爹曾經做過一任本地的鹽大使,揚州本就是流金淌銀的繁華之地,鹽大使這個不高的官職卻是實打實的肥缺,無數富可敵國的鹽商競相巴結。又因為走了九千歲魏忠賢的門路,貪墨、侵佔之類的事情做的肆無忌憚,不幾年就賺下了萬貫家財。可惜好景不長,新皇剛一登基就把氣焰滔天的魏忠賢給拿下了。作為「閹黨」中的一員,老爹也受到牽連被緝捕下獄,散盡家財上下打典才總算是保住了一條老命。

    從此以後,繁花似錦般的李家就迅速破敗下來,因為在獄中受盡嚴刑拷打,老爹落下了咳血的毛病。

    前幾年還能依靠隱匿下來的浮財勉強度日,這幾年卻愈發的恓惶起來。好在李乙丑漸漸長大成人,可以四處去打些短工掙來米糧,老爹才不至於凍餓而死。

    童年時代的富貴生活早已變成迷糊的記憶,李乙丑耐心的用火慢慢煎熬著砂鍋中的藥汁,待到把三碗水熬成一碗水之後,倒進黑瓷碗中捧到老爹面前:「莫在想那些從前的富貴,爹爹先把藥服了,留下個好身板才是正經。」

    老爹端起藥碗湊到唇邊吹了吹,卻又放下,滿是慈愛的看著李乙丑:「甚麼富貴榮華,甚麼家財萬貫,我早就看透了,便是這病怏怏的皮囊也不值得留戀。我總是想著早點死了好,免得再拖累我兒,直到如今也沒有定下親事,哎……」

    「爹爹你又說這些沒有油鹽的話,咱們嫡血至親,說什麼拖累不拖累?只要爹爹的身子能夠好起來,我便心滿意足了。」

    「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爐中火,你是乙丑年出生,注定是金命。生辰八字全都是金,所以給你取了個全金的表字。原指望你這一輩子能夠多金銀富貴,想不到卻是如此的窮困潦倒。」又是一聲長歎之後,老爹做出個無奈的苦笑:「我前半生也曾做過許多惡事,老來窮困饑寒想必也是上天給的報應,好在我兒至孝,也足為慰此生了。只是讓我兒跟著一起受苦,心中總是有些不甘……」

    「爹爹,今日遇到後街的張三哥,他說衙門裡缺幾個巡河的小卒,要我去試試,雖說沒有幾個餉錢,終究能混個衣食周全……」

    後街的張三哥是河道衙門的公差,和李乙丑素來交好。衙門裡需要人手,第一個就想到了李乙丑。

    做個巡河卒本是不錯的營生,老爹卻不同意。

    瞇縫起一雙昏花的老眼,傾聽著窗外的狂風暴雪之聲,老爹說道:「西北闖賊已成了氣候,東北建奴越剿越剿不得,朝堂之上眾臣傾軋。太和殿上的萬歲爺剛一登基就拿下了九千歲,看起來好像是個有作為的明君,這十幾年卻愈發的操切了。我看這大明朝的江山是收拾不起來了,說不準哪天就會熄火塌架,還是別去做甚的小卒子了。」

    老爹雖只做過小吏,眼光卻很深遠,早就看出內憂外患的大明朝已經搖搖欲墜。一旦天下有變,最先倒霉的就是那些小兵小卒。雖說眼下的日子實在窘迫,也不想李乙丑去做巡河的小卒。

    眼下的大明朝已經是邊患頻仍烽火處處,確實有點不太安穩的樣子。李乙丑素來不關心那些國家大事,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多賺幾個銅板補貼家用。既然老爹不願意他去做巡河的小卒,那就不做好了。

    年關將近,抓緊時間再做幾天短工,賺點米糧錢,好歹把這個年過了再想其他吧。

    喝完了濃濃的藥汁,老爹艱難的站起身子,指著牆角的鍋灶說道:「晌午的時候隔壁王四嫂給了兩塊黃米糕,我一直給你煨著,先吃了墊墊肚皮……」

    從灶堆裡扒出那兩塊黃米糕,撕下沾滿了灶灰的表皮,露出裡邊黃澄澄的顏色,散發出又香又糯的香味。

    「爹爹你先吃一塊!」

    「我不餓。」說完這句話之後,老爹就拄著枴杖回到裡屋:「肚子裡一點食都沒有怎麼熬的過這漫漫冬夜?你全都吃了吧。」

    對於飢腸轆轆的李乙丑而言,兩塊米糕的香氣就是不可拒絕的誘惑,卻不敢一口氣吃下肚子,而是拿出一塊米糕掰碎了放進鍋中,又添了點水熬成滿滿的兩大碗稀粥,就著雜合面的窩窩頭吃下肚子。

    正準備把最後的那塊黃米糕放進食籃中當作明天的口糧,忽然想起今天是臘月二十三,祭灶的日子。

    臘月二十三祭灶,乃是流傳了千年的習俗。每到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擺出最好的吃食給灶神爺爺上供,希望他可以保佑闔家平安喜樂。

    蜜棗、甜糕是絕對不能少的貢品,有錢人家還會擺上三牲貢品五色雜糧等物。只是李乙丑家中實在太窮,米缸都已經見底了,自然拿不出像樣的貢品。好在還有一塊黃米糕,也可以勉強湊合一下了。

    灶台旁「九天東廚司命灶王府君」的神像早已經煙熏火燎的看不出本來面目,只有兩旁「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的小小條幅還隱約可辨。

    既沒有香煙也沒有火燭,只有一塊吃剩下的黃米糕作為貢品,李乙丑趴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喃喃的念叨著:「灶神爺爺見諒,我家實在是太窮了,置辦不起香火貢品,還有塊黃米糕您先湊合著將就一下吧。今晨本就應該給灶神爺爺上供的,實在是沒有時間,耽誤到了現在,灶神爺爺定然可以體諒我李乙醜的苦衷。等到來年我賺了銀錢,定給灶神爺爺上棗花蜜糕大貢……」

    對於虛無縹緲的鬼神之說,李乙丑素來就是抱著「可信可不信」的態度,祭灶也僅僅只是看做是一種傳統而已,所以他的禱告並不虔誠。作為貢品的黃米糕也僅僅只是這個儀式的道具而已,難道灶神爺爺還會真的吃了這塊黃米糕不成?

    草草的做完了祭灶的事情,把那塊黃米糕收拾進食籃當中,留到明日再吃。正準備轉過身子去睡覺,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聲響。

    在這個寂然無聲那個大雪夜,不大的聲響也可以聽的清清楚楚,稍一分辨,就發覺悉悉索索的聲音是從神龕下條案中的抽屜裡傳出來的。

    難道是有老鼠鑽進了抽屜裡?極有可能。

    家裡的房子年久失修,早已經四處冒風八方是洞,隨處都可能有老鼠鑽進來。這作死的老鼠鑽到什麼地方不好?偏偏要鑽進抽屜裡邊,真是活膩了!

    悉悉索索的聲音繼續響著,順手抄起灶間的一根短棒,高高舉過頭頂,屏氣凝神的高抬腿輕落足,慢慢的靠近抽屜。

    猛然打開抽屜,正準備一棒打死作祟的老鼠之時,李乙丑卻呆住了。

    因為抽屜裡有一隻手。

    那是一隻活動的手掌。

    昏暗的油燈照耀之下,那隻手掌正在抽屜裡摸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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