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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伎倆 文 / 克裡斯韋伯

    轉眼間,那《千字文》已經寫了六七百字,席中眾人都是識貨的,紛紛上前圍觀揣摩,趙佶更是下意識的用右手在虛空中描畫,與自己的筆法揣摩印證。唯有一旁的蔡京第五子宣和殿待制蔡鞗看出幾分不對了:蔡京雖然持筆的右手懸腕提筆起承轉合之處,無一不妙,左手的衣袖的顫抖幅度卻越來越大,從背後看過去頸部更是滲出一層汗珠來,顯然體能精力已經透支。這蔡京是慶歷七年生人,當時已經七十有餘,已經是古來稀的年紀了,雖然平日裡保養得當,此時也有些支撐不住了。蔡鞗見狀不妙,趕忙上前假裝磨墨,另外一隻手卻不露痕跡的在蔡京腰間扶住。

    在蔡鞗的扶持下,蔡京總算是將那千字文寫完了,朝趙佶拱了拱手,笑道:「老臣獻醜了!」

    趙佶的注意力完全被蔡京的筆帖給吸引了,他看了半響方才抬起頭來笑道:「好,想不到這半年來太師筆法又有精進,這篇《千字帖》較之兩年前那篇又是一番味道呀!」

    「聖人見笑了!」蔡京笑道:「老臣自七歲習文起。每日早晚半個時辰的書課,從未斷歇。宣和二年致仕之後,更是早晚各有一個時辰,業精於勤荒於嬉,決計不敢荒廢了!」

    「嗯!太師貴體健旺,乃是國家之福呀!」聽了蔡京在書法上如此刻苦,趙佶也不禁頗為感動。

    「老臣受陛下厚恩,如今已經致仕。只能以書道以娛陛下,寬解聖心方能報得萬一!」

    趙佶點了點頭,他與蔡京君臣二十餘年,如何聽不出對方話中的深意,蔡京只差沒喊出來「我還沒老,我身子骨還硬朗著,陛下再給我一次機會吧!」若是只按照趙佶自己的性子,讓蔡京再進一次政事堂報得君臣二十餘年的情分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可以讓他三日一至,平章軍國大事即可。在本朝也有先例。但現在大宋朝的中心工作是收復燕雲。這關係到自己百年之後的名聲,任何與這個中心工作衝突的都要讓路,而這個蔡京可是一直反對伐遼的。

    蔡京見趙佶不語,以他揣度人心的功夫如何不知對方的心思。捋鬚笑道:「陛下。老身聽說朝中將以童宣撫為帥。領軍與金人夾擊遼國,收復燕雲了吧?」

    「不錯!」趙佶有些不耐煩的抬起頭來,他有個對於天子來說十分糟糕的習慣。那就是他雖然好大喜功,但對於建立功業所必須的繁瑣細節和艱苦工作卻十分厭煩,所以才會出現在一開始與金人談判時在親筆書信中只提出收回「燕京所轄州郡」,卻沒有詳細說明「燕京所轄州郡」到底包括的是那些州郡。結果金人便以遼人的燕京道所轄州郡只包括「燕京、檀州、順州、景州、涿州、易州、薊州」這七州為理由,將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遼之山後諸州雲州(遼之西京)、寰州、應州、朔州、儒州、新洲、武州、媯州(即雲中地區);以及平、營、灤三州(山海關便在平州境內)排除在外。後來宋方使節趙良嗣雖然全力爭辯,但也只取回了山後諸州(其中數州還要在金人擒拿到遼之天祚帝后才予以交割),這也為後來金人南侵埋下了導火索。因此,趙佶雖然對於收復燕雲十分嚮往,但卻對戰爭的艱巨性,複雜性缺乏足夠的準備,從而形勢有利的時候就沖昏了頭腦;形勢不利的時候就要半途而廢。童貫對他這個毛病十分瞭解,所以乾脆將所有對征遼不利的消息全部封鎖了,免得天子知道了又有反覆。

    「那遼國皇帝已經從西戎借兵,領十萬騎南下,不日即將兵至雄州,與我大宋決一雌雄,想不到陛下竟然能抽出時間來老臣這裡,當真讓老臣感動的很!!」蔡京突然笑道。

    「什麼?十萬鐵騎,與我大宋決一雌雄?」趙佶彷彿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頓時臉色大變:「太師從哪裡來的消息?」

    「陛下還不知道?」蔡京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東京城中已經婦孺皆知,連老臣這等整日裡呆在家中靜養之人都已經知道了,陛下如何不知?」

    趙佶臉色又紅又白,顯然他正在為被童貫瞞在鼓裡而惱怒,蔡京見狀,也不再火上加油,只是說些不鹹不淡的話。過了半盞茶功夫,趙佶便急急的起身回去。在蔡鞗的扶持下,蔡京在府門送別聖駕,剛剛進門整個人就癱軟了下去,眾人頓時亂作一團,喊送熱湯的、熱巾的、軟轎的忙活了半響。過了好一會兒功夫,躺在軟轎裡的蔡京才回過氣來。一旁的蔡鞗看了,臉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待到眾人走開了些,問道:「阿翁,您已是古稀之年,便是能夠重新拜相也不過一年半載的事情,這是何苦呢?」

    「哼!」蔡京冷哼了一聲:「阿鞗,大丈夫生於世間,別的可以沒有,權位卻是不可一日沒有的。你還沒有到這個位置,到了你就明白了!」說到這裡,他甩了下衣袖,兩名壯婦便抬著軟轎向內府走去。蔡鞗看著遠去的軟轎,禁不住歎了口氣。

    宮城,睿思殿。

    童貫在內侍張迪的引領下,快步上得殿來。看在平日裡大筆孝敬的份上,張迪已經提點了他官家從蔡府回來後心情就不是太好,須得小心些。已經心中有了七八分底的童貫謝過張迪後,加快腳步往內殿走去。

    趙佶坐在書案後,從他緊鎖的雙眉看,他此時的心情很不好。童貫小心的上前幾步,躬身下拜道:「微臣參見陛下!」

    如果是在平時,以趙佶的性格肯定不會讓童貫這種心腹臣子在私下場合全禮的,不過這次他只是冷冷的讓童貫行完了禮,也不看座,問道:「童卿家,伐遼戰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稟告陛下,西北諸軍還沒有全部到瓦橋關一帶,加上河北禁軍的訓練,大概還需要兩個月餘時間方能出兵!」

    「還要兩個月!」趙佶冷聲道:「怎的如斯之慢?」

    「稟告陛下,河北禁軍已經多年不見干戈,不堪重任,須得從西北調兵,大軍千里迢迢而來,須得休養一段時間方能上陣,還有從江南回來的軍隊也要補足缺額——「

    「罷了!」趙佶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童貫的回答,他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圈,突然問道:「你可知道那耶律延禧向西戎借兵,將領十萬騎南下之事?」

    「微臣是有耳聞!」

    趙佶驚訝的停住了腳步,他沒有想到童貫這麼痛快的承認了,問道:「這等大事,為何不稟告寡人?」

    「陛下,這只是個傳言,還沒有經過證實,像這種傳言,微臣的宣撫司裡每兩三天都會收到幾條,有金人生擒耶律延禧的,也有耶律淳為人所殺的、各種各樣的都有,不少還自相矛盾,如何能稟告陛下?」

    「這個——」趙佶一下子被童貫振振有詞的回答給憋住了,本來氣勢洶洶的問話也說不出來了。他猶豫了會,問道:「那此事是真是假?」

    「微臣不知!」童貫答道:「眼下還沒有切實的證據,已經讓各方細作嚴加打探,應該旬月便會有切實消息!」

    趙佶思忖了半響,問道:「那北伐之期是否更改?」

    童貫聽到這裡,心中暗喜,他心知自己這位主君除了個性輕易外,還有一個毛病就是喜歡諉過他人。趙佶從蔡京府上回來就把自己找來劈頭就問耶律延禧領十萬鐵騎南下的事情,分明是這位老對手給自己上了眼藥。不過以自己對蔡京的瞭解,這廝肯定是在天子面前輕描淡寫的隨便提一下,就算現在自己在天子面前再怎麼解釋,趙佶的心裡也不會對蔡京有什麼惡感,哪天他想要易相,第一個想到的肯定還是那位蔡元長。但如果因為更改北伐日期造成了什麼後果,那趙佶就會想起來蔡京所說的話了,肯定不會自責自己耳根子軟,而是將帽子扣到蔡京致仕了還貪戀權勢上,如此一來,對方的政治生命自然也就徹底完結。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北伐日期做些更改又算得了什麼呢?想到這裡,童貫裝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答道:「陛下,這出兵之事,恐怕拖延不得,畢竟已經與金人有約在先——」

    「那又如何?若是金人守約,怎麼會讓那耶律延禧領了那麼多騎兵南下?」趙佶有些不耐煩的揮舞了一下手臂:「十萬鐵騎,豈是開玩笑的!」

    「既然如此,那微臣遵旨!」童貫低下頭去,裝出一副勉強同意的模樣,臉上卻露出一絲微笑。

    燕京,淨垢寺。

    自從那次北極廟中與李處溫的私談後,周平就忙碌於各種飲宴射獵活動中。很難想像,在這個國家正在進行關乎生死存亡的殘酷戰爭的同時,燕京城中的這些達官貴人還過著如此奢侈悠閒的生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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