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從廊縣回到京師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又加上在戒坊一折騰,外面日已西斜。
落日的餘暉將天地萬物染上一片紅彩,鳳影墨帶著夜離迎著夕陽而走。
走了一會兒,忽然回頭,跟夜離說:「你看!牙」
夜離怔了怔:「什麼?酢」
扭頭望去,卻是什麼都沒有。
心中本就有事,哪有這份心情,以為他在故意戲弄於她,頓時氣結,剛想發作,又聽到他道:「這麼長,就像是踩了高蹺一樣。」
夜離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他們的影子。
夜離也朝身後的地上看去。
因為夕陽斜鋪,所以將他們兩人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
的確是有踩高蹺的人那麼高。
目光落在影子裡兩人交握的手上,不知為何,夜離腦中竟冒出「儷影雙雙」這個詞,一時心中說不上來的感覺。
長如蝶翼的眼睫顫了顫,她扭回頭,「走吧,又不是小孩子,一個影子有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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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鳳府,鳳影墨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到了晚膳的時間,還不見人。
夜離看著寒香端上來的飯菜,雖甚是豐盛,可她根本毫無胃口,剛想讓她端下去,就有家丁前來稟報,說是宮裡來人了,說她大哥夜坊主找到了,讓她去宮裡接人。
她當時激動得差點將寒香手上的托盤打翻,一刻也不想耽擱,當即就衝了出去。
可是沒走幾步,她就頓住腳步,回頭問向還未回過神來的寒香:「鳳大人呢?在府裡,還是出去了?」
寒香搖頭,「不知。」
夜離便直奔書房。
書房裡沒有人,沿途問了幾個下人,也皆是不清楚。
他又去找長安,才知道鳳影墨出門了。
長安見她一副急切的樣子,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她說,不是,她大哥找到了,在宮裡,讓她去接人。
長安說,那夫人是擔心怎麼去嗎?沒事,長安給夫人準備馬車便是。
夜離又說,不是!
她沒告訴他,她只是想跟鳳影墨打聲招呼。
也就是到這時,她才猛地意識到,她竟然這般在意那個男人會不會誤會。
是怕他事後知道又要摧殘報復她嗎?
還是因為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幫她,她覺得應該尊重一下他?
她自己也不知道。
鳳影墨不在府中,而她心中又一刻都等不得,略一思忖,她決定帶著寒香一起。
畢竟是鳳府女主人,帶著一個婢女,也無可厚非。
而且,寒香也是鳳影墨信任的婢子,帶著她一起,到時他總沒有話講吧。
當機立斷,便準備這麼做,她吩咐長安:「給我準備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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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離是在刑部接到霓靈的。
霓靈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男裝,頭頂盤著一個公子髻,只是臉色略顯憔悴晦暗,一看便知很久沒有休息的緣故。
「大哥……」
「靈兒……」
若不是有人在場,姐妹二人差點就相擁而泣。
「你怎樣?沒事吧?」拉著霓靈,夜離從頭看到腳,不知陌千羽將她關在哪裡,也不知對她做過什麼,更不知她有沒有受什麼委屈?
「我沒事。」
霓靈勉力笑笑,見夜離仍舊一副不放心的樣子,又補了一句:「我很好。」
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了一番,也未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夜離這才作罷。
對著刑部的幾人致了謝,夜離就拉著霓靈往外走:「馬車就等在宮門口,我們回去吧。」
霓靈睨了睨一直跟隨在身側的寒香,問向夜離:「靈兒也不問問大哥這兩日去哪裡了?發生了什麼?」
夜離眼簾微微一顫,不動聲色道:「那是因為我已經知道了。今日刑部在戒坊的審訊,我就在當場,是巧黛,她見皇上下令讓刑部徹查龍袍和暗道一事,擔心會查到自己,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她就挾持了大哥,讓大家以為大哥畏罪潛逃,如此一來,大哥就將罪名坐實。」
不知道陌千羽有沒有跟霓靈通好氣,恐霓靈不知道怎麼回事,又怕她亂說,所以夜離說在了前頭。
霓靈歎息點頭:「是啊,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巧黛是這樣的人,終究是我太不小心了,對她未設防,才中了她的圈套。」
聞聽此言,夜離唇角幾不可察地一勾,看來,有人已經跟霓靈交代過了出去以後該怎樣說。
出了刑部,天已經徹底黑了。
三人走在空曠的宮道上,忽然,霓靈腳步一滯,夜離不知其意,朝她望去,見她凝眸看著宮道的遠處,她便也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在宮道的另一頭,一抹明黃身影負手而立。
夜色蒼茫,看
看不真切身影的面容,但是,那一襲耀眼的黃衣已然說明了對方的身份。
夜離亦是呼吸一頓。
陌千羽。
如此一來,三人便都停在了那裡。
光影婆婆,依稀看得到男人是面朝著她們這邊而站。
是在專程等她們,還是碰巧路過,又或者在等其他人?
一時間,夜離心緒百轉千回,快速思忖著接下來應該有的反應。
雖說,最初霓靈是被陌千羽所關,但也是因為她們姐妹二人欺騙他在前。
而且,如此欺君的大罪,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放過她們,這對一個帝王來說,實屬不易。
她是感激他的。
換句話說,既然碰上了,就應該前去跟人家道個謝。
只是,這謝,由誰去道。
原則上,應該是霓靈,畢竟明面上,被救者是她。
可是,在霓靈被放出之前,他們兩人肯定已經談過。
那麼是她?
她去道謝?
寒香又在邊上,她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呢?
「大哥,」她握了邊上霓靈的手,「你跟寒香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跟皇上致個謝,今日在戒坊,他同我跟鳳大人承諾,說,只要大哥還活著,他就一定替我將大哥找到,才半日不到,大哥就平安無事地回來了,可見皇上沒有食言。如今正巧碰上了,我若不前去行個禮、道聲謝,也說不過去。」
霓靈會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點頭:「嗯,去吧,我們就在這裡等你!」
夜離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寒香,便拾步朝陌千羽走過去。
這條宮道夜離走了幾年,第一次發現,竟然是如此的漫長。
似乎走了很久,才漸漸靠近那抹傲然而立的身影。
視線也隨著漸行漸近而變得逐漸清晰。
他在看著她。
幽幽夜色下,看不到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雙眸子裡的光亮閃閃爍爍。
還是很冷。
夜離微微抿了唇,再上前兩步,在距離對方幾步開外的地方站定,躬身:「參見皇上!」
不知自稱什麼,夜離?
明明自己是女裝。
夜靈?
明明自己不是。
所以,她只說了參見皇上。
見男人沒有吭聲,她又道:「多謝皇上!」
她以為他還會繼續不吭聲,她也做好了準備,若他再不響,她就告退,反正謝意已經表達。
誰知男人卻忽然出了聲:「謝朕什麼?」
夜離就有些堵住了。
謝他放了霓靈?
本就是他所抓。
若不是他,又何來這一場糾復?
謝他處心積慮地安排了巧黛這個替罪羔羊?
許是見她沉默了良久,就在她剛準備以第二種回他的時候,他已經先沉聲開了口:「你最應該謝的是靜慈宮的那個你的好主子,不用謝朕!」
夜離一震,愕然抬頭。
見男人面色冷峻,鳳眸深沉,她就糊塗了。
「皇上是說太后嗎?」
「別以為朕不知道她的這招『丟卒保車』,見巧黛已經被朕防備,心知已無大用,便捨了她救你,玉璽、手鏈……」男人冷笑一聲,「也還真虧了她,當真費盡心思啊。」
夜離就更加懵了。
他的意思,玉璽,手鏈也是太后放的嗎?
不是他嗎?
夜離一下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朕今日沒有揭穿,並不表示朕不知道,巧黛朕本就早想除掉,既然她這個主子如此迫不及待替朕鋪路,朕何不順水推舟,遂了她的願?」
不是,夜離糊塗了。
太后怎麼可能會如此大的氣力救她?
可看陌千羽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著玩,更不像是在刻意隱瞞。
而且,霓靈他都放了,他也沒有必要隱瞞自己救人的功勞。
只是…….
心中疑惑頓生的同時,卻又有絲絲失落。
「皇上之所以順水推舟,不僅僅是光想除掉巧黛吧?順便還可以讓太后重新重用我、信任我,我便也可以更好地替皇上掌握太后的一舉一動吧?」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夜離注意到自己的口氣是帶著些些憤然的。
說實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又想得到怎樣的答案?
或許是氣他這些年對她只是利用,或許是希望他說,不是,是因為正好可以救你。
她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沉默。
/>什麼都沒說。
夜離彎了彎唇:「不管怎麼說,還是感謝皇上救了夜靈。」
她用的「救」字,而不是「放」。
就算巧黛不是他推出來的,至少,他默許了這件事的發展。
而且,除掉巧黛跟放過霓靈也沒有必然的關係。
他完全可以將巧黛關入大牢後此事到此為止,他卻還是順勢將霓靈放了出來。
當然,可能是因為霓靈不出,她一直扮霓靈,夜離就只能一直處於失蹤的狀態。
而他,還需要夜離這個人幫他做事,所以迫不得已,才將霓靈放出。
「所以,你欠朕一份人情!」
男人驟然出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人情?
夜離怔了怔。
似乎的確算是欠了一份人情。
對著男人微微頷首,夜離道:「夜離知道怎麼做。」
又是許久沒有聽到男人的聲音。
就在夜離準備抬頭之際,忽又聽到男人的聲音傳來。
「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夜離沒有抬頭,但是卻依舊能聽出男人話中的寒意,幾乎是咬牙從牙縫中迸出,她心口一顫,緩緩抬起眼瞼朝男人看過去。
雖依舊有些看不大清男人臉上的表情,可那一雙眸子在暗夜裡卻非常清晰。
那一刻,她看到了很多很多激湧的情緒。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讀懂那些情緒,他就已經拂袖轉身,漠然離去。
淒迷夜色下,只留給她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
兀自一人失神了一會兒,想起霓靈跟寒香還等在那裡,便也轉過身朝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沒事吧?」霓靈問她,滿眼擔心。
「沒事,」夜離搖搖頭,自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畢竟現在不同曾經,現在她是誰,陌千羽清楚,霓靈是擔心,陌千羽為難她。
見寒香在看著她,夜離又連忙微笑補了一句:「我只是前去道個謝,皇上又不可能會吃了我,能有什麼事?」
所幸方才陌千羽沒有什麼過分的舉措,他們兩人之間一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而霓靈和寒香所站的這個位子,正好可以看得到他們,只是聽不到說什麼而已。
「我們走吧!」
「嗯。」
************
她們先去了戒坊。
雖未問,但夜離知道,這兩日霓靈肯定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的,所以,她先將她送回戒坊休息。
包圍在戒坊外面的官兵已經全部撤去,戒坊恢復如常。
只不過暗道已經被封閉了。
寒香在旁,她也不好跟霓靈多說什麼,就囑咐了幾句,主僕二人便乘車回府。
剛回到鳳府門口,她跟寒香下馬車的時候,遇到不知去了哪裡的鳳影墨也正打馬而回。
見到她們兩個,鳳影墨微微詫異,翻身下馬,將手中韁繩遞給聞聲出門迎接的家丁,便朝她們舉步走了過來。
「做什麼去了?」
夜離怔了怔。
聽聞口氣還好。
清淡如水,不帶任何情緒。
「奴婢陪夫人去宮裡接夜大人了,然後將夜大人送回戒坊,就回來了。」
夜離還未回答,邊上的寒香已經先她一步出了聲。
「你隨夫人一起?」漆黑如墨的鳳眸中劃過一絲訝異,鳳影墨問向寒香。
夜離靜靜看著他。
寒香的那句話,他難道不應該關注的是她大哥嗎?
畢竟失蹤那麼久,終於回來了。
就算不關注這個,那也應該關注「進宮」吧?
他平素不是最討厭她進宮的嗎?
而他的關注點,竟然是寒香陪她一起。
於是,腦子裡就有些東西慢慢浮出水面。
這一次,她沒讓寒香說,而是自己搶在了前頭,「怎麼?不可以嗎?堂堂一個鳳府夫人,出門連個丫頭都沒有,你以為人家說我啊,說的還不是你鳳大台主。」
似是被她的話愉悅到了,鳳影墨低低笑了,夜色下,黑眸晶亮如星。
「當然可以,若是夫人覺得一個丫頭不夠,為夫還可以多派幾個給你。」
「算了吧,寒香足矣。」
兩人並肩順著門口的青石台階而上。
男人這才問起她大哥的情況:「夜坊主沒事吧?」
「沒事。」
「沒事就好。」
夜離一邊走,一邊側首看向男人,蒼茫夜色將他高大的身形攏住,只見其面如冠玉、眉目如畫,離她那麼近,卻又好似特別
別遠。
她從未看懂過他。
************
回房稍作安頓,男人忽然問她:「晚膳用了沒有。」
「用過了。」
其實沒有。
「我還沒,要不,你再陪我用點吧。」
男人說完,也沒等她同意,就徑直吩咐寒香下去準備了。
夜其實已經很深了,早已過了用膳的時間。
她本來想問他去哪裡了,怎麼那麼晚晚膳都沒用,後來想想,有點窺探他私密的嫌疑,便沒有問出來。
不過,這兩日一直沒有好好吃飯,如今霓靈無事了,她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倒還真的覺得有些餓了。
不消一會兒,寒香就非常手腳麻利地準備了一桌子好菜。
鳳影墨先坐過去,然後朝她招手:「過來。」
夜離也不跟他扭捏,走過去拂了裙裾坐在他的對面:「那麼,恭敬就不如從命了。」
「這麼好的佳餚,怎能沒有美酒?」
堪堪掃了一
眼桌上的盤盤碟碟,鳳影墨轉眸吩咐寒香去備酒。
「別!」夜離一聽急了,蹙眉道:「你難道忘了,你不能喝酒。」
「可是你能喝啊。」男人不以為然地朝被夜離喊住的寒香揚了揚手,示意她快去。
夜離眉心皺得更緊了些:「我平時也很少喝酒。」
「今日又不是平時,就衝你大哥平安歸來,你就應該喝點酒慶祝一番,而且,我們大婚那夜,你不是還搶著喝嗎?看你酒量不錯。」
男人一邊說,一邊執起玉筷夾了幾片冬筍炒肉片給她。
「那夜還不是顧忌著你身上的冰火纏,怕三杯下肚,你就一命嗚呼了,所以幫你分擔掉一杯。」
夜離冷了他一眼,也不客氣,執起筷子吃了起來。
男人便笑了,「你是怕我一命嗚呼了,沒人跟你洞房,自己要守.寡了吧?」
見他又開始嬉皮笑臉起來,夜離就不悅了,手中筷子一放,臉一拉:「鳳影墨,你明知道不是這樣。」
「好好好,不是這樣,你吃,我不說這個。」
見她一副不吃的樣子,男人連忙打馬虎眼。
這時,寒香也將酒端了進來。
鳳影墨揚手讓她退了出去,便自己提起酒壺給她面前的杯盞倒上酒,又給自己面前的杯盞倒上酒。
只不過,倒完之後,將自己的這杯酒也端到了她的面前放著。
然後眉眼彎彎。
「你的,你喝,我的,你也替我喝。」
「憑什麼呀?」夜離頭大了。
「就憑…」男人微微斂了笑容,想了想,才道:「就憑一切麻煩都過去了,你大哥回來了。」
夜離微微一怔,看了男人一眼,便端起杯盞,仰脖一口氣將裡面的酒水飲盡。
喝完一杯,又在男人的注視下,緊接著端起了另一杯。
「不急,不急,慢點喝…」
沒想到她如此豪爽,男人想要阻止她,而她哪裡肯聽,逕直再次一口飲盡。
一股灼熱入喉,滑入腹中,她皺著眉放下杯盞,連忙執起筷子夾了幾片青菜送入口中。
男人朝她豎了豎大拇指,隨後,大手又端起她面前的空碗,準備給她添飯。
米飯寒香早已盛好一大盆在邊上。
男人眉眼低垂,用湯勺朝碗裡撥弄著,動作嫻熟優。
夜離靜靜看著他。
看著他俊美如儔的臉,看著他濃密的長睫在眼窩處留下的兩排剪影,看著他皓月一般微微抿著的薄唇……
那一刻,她竟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情。
略顯恍惚中,她幽幽開口:「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男人盛飯的手一頓。
只一瞬,又恢復如常。
「什麼?」一直到一碗飯盛好,他才抬眼,朝她看過來,並將手中盛好的米飯放到她的面前。
然後卻也不等她回答,又開始若無其事地給自己的碗添飯。
「玉璽,手鏈,將巧黛推出來,是你做的吧?」
夜離一瞬不瞬地看著面前的男人,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微末的表情。
桌案上燭火搖曳,將男人的臉籠在一層橘黃光暈裡,有些看不真切。
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並無過多震驚。
「為何這樣說?」執起竹筷,夾了一些米飯送入口中,緩緩咀嚼,他面色如常地問向她,那口氣淡然得就像是問今天夜裡吃了什麼一樣隨意。
「你就說是不是?」
男人睨了一眼她,又垂眸夾了一片菜送入口中,問道:「他告訴你的?」
夜離當然知道那個「他」指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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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千羽麼。
「不是。而且,他也絕對想不到你頭上。」
「哦?」男人眉尖一挑,似是來了興致,將手中碗筷放下,凝目看著她:「說來聽聽。」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首先,巧黛是太后的人,不是你的人,這一點很明確,所以,他要懷疑,第一個懷疑的人肯定是太后。」
「嗯,」男人點頭,眸如琉璃,「其次呢?」
「其次,昨天早上戒坊一出事,你跟我就離開了京師,去了廊縣,沒有作案時間。」
昨日,她還一直疑惑,他突然帶她廊縣走一趟是為了什麼,而且什麼都沒有做,早上就回來了。
起先她還以為是這個男人不想她去找陌千羽,現在想來。
原來是為了製造自己不在場的證據。
「分析得頭頭是道,你不在大理寺或者御史台當值,實在是可惜了。然後呢?」
男人看著她。
「這兩點足以讓皇上懷疑不到你的頭上來。」
「那既然他都懷疑不到我的頭上,你又作何那般肯定是我做的?」
「因為這世上只有三個人可能會救我大哥,一個太后,一個皇上,還有一個就是你!」
男人怔了怔,輕輕一笑:「太榮幸了,竟然能跟太后皇上齊名。」
而夜離卻沒有逗笑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這個男人,那麼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
譬如,他是不是已經發現夜離是女人?
又譬如,他是不是已經知道霓靈是被陌千羽所擒?
「到底是不是你?」
許是兩杯酒的作用,她也放開了膽,非要問個清楚。
男人眉心微攏:「就因為不是太后,不是皇上,你就懷疑是我?那為何不懷疑事實真相就是如此呢?就是巧黛所為,玉璽、手鏈都是她的,你大哥就是被她挾持的…」
說到這裡,他一頓,似是想起什麼,「對了,你可以問你大哥啊,你大哥去哪裡了,是不是被巧黛所持?」
夜離眸光閃了閃。
「就是問了我大哥,我大哥說他只是偷偷出去密查龍袍事件去了,並未被任何人挾持,他本是打算早膳之前回去,就不會被人發現,誰知卻是晚了一步,本就身陷龍袍事件,若這樣回去更是說不清楚,所以才不得不逗留在外面,直到他聽說巧黛被當成罪魁禍首被關進大牢,而皇上又派人在找他,所以,才故意做出讓人挾持的樣子讓刑部的人找到。」
「果然跟我想的一樣。」男人微微坐直了身子。
「什麼?」
「好吧,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我就也不瞞你了,」男人雙手撐著桌面,起身站起,緩步走到門口,將房門關上,回身看向她:「不錯,巧黛是我推出去的。」
「宮裡有我的人,所以我知道巧黛的幕後主子是太后,刑部有我的人,戒坊也有我的人……」
見夜離震驚地看著他,他微微一笑:「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安排這些眼線,我並非居心叵測,而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這一點,你大哥應該比你有體會,朝堂風雲詭譎,在朝為官,就如在薄冰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我只是不想做一個被動的人。」
夜離沒有吭聲,就靜靜地聽著。
這點,她懂,就如她們鍾家,前一日還風光無限,一.夜就慘遭滅門。
只是,他安在戒坊的人是誰?
她竟毫無察覺。
當然,現在這個也不重要。
男人的聲音繼續:「還記得昨日早上,你大哥被發現失蹤,我們趕去戒坊的時候嗎?我們進去你大哥廂房,皇上和多位大臣已在,當時衣櫥被毀、暗道已經被發現。或許是多年的御史台的職務習慣,我總喜歡關注一些常人不太會關注的東西,譬如當時,所有人的焦點都在暗道上,以及你大哥的失蹤上,而我卻發現衣櫥別有章。」
夜離眼簾一顫。
別有章?
強自讓自己面色如常,她狀似隨意地問道:「什麼章?」
「雖然被毀,但大的框架還在,衣櫥有暗層,密道的機關就在暗層裡面,大家或許都去在意那個機
關了,卻忽略了暗層裡裝的東西。」
夜離瞳孔劇烈一斂。
「當然,已經隨著衣櫥被毀,裝的東西也散落一地,所以大家忽略了也正常,但是我還是看到了一枚小簪花,是你曾經簪過的一枚簪花,夾在破碎的暗層縫隙裡面。」
夜離緊緊攥住了袖襟,微微繃直了聲線:「所以呢?」
「所以,那個暗層應該是你大哥專門用來……」男人拖長了音調,頓了頓。
夜離徹底沉了呼吸:「用來做什麼?」
她生怕男人說出的是「用來裝變身用的東西。」
還好。
男人說:「用來裝你的東西,可能男女有
別,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所以你的東西他就放在暗層裡面,我是這樣想的。」
男人緩緩走向她。
一顆心大起大落,夜離暗暗鬆了一口氣。
「當時,你求皇上明察,我隨你而跪,那個時候,我就趁人不備,將那枚簪花拿了開來,同時,我也得出一個認知,既然你大哥知道暗層,就一定知道暗道,因為暗道的機關就在暗層裡面,你大哥的確是從暗道所出。當然,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也不至於像他們說的,畏罪潛逃,那他為何出去?還在形式如此嚴峻的情況下出去?只有一種可能,為了幫自己脫困,出去調查真相了,龍袍真相。所以,你剛才說完,我說果如我所料。」
夜離沒有吭聲,一顆心慢慢放下。
「你大哥肯定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也不敢回來,不然,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所以,你就讓巧黛做了替死鬼?」
「宮裡有我的人,弄到巧黛的手鏈並不難,刑部和戒坊也有我的人,將玉璽和手鏈放進去更是容易。」
男人站在她旁邊,說得輕描淡寫,大手執起燈座上的一根竹籤,將燭火的燈芯撥了撥。
屋裡瞬間更加亮堂起來。
「為什麼會是巧黛?」
而不是別人,或者戒坊的人。
男人將手中燃著的竹籤晃滅,重新放在燈座上,抬眸看向她:「因為如你所說,她是太后的人,推她出來,皇上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皇上也想除掉她,推她出來,正合皇上心意。」
「你為何要這樣做?」燭火搖曳中,夜離定定望進他的眼,幽幽開口。
男人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忽然一聲輕笑,將視線撇開:「不這樣做,你大哥能回來?」
「不是,我問的不是這個,我問的是,你為何會如此大費周章幫我大哥?」
「因為你!」
男人回得不假思索,回得篤定堅決。
夜離長睫顫了顫。
「於公於私,我都應該幫他,於公,他是我的同僚,昨日我跟你說過,我跟他是對手,是朋友,是英雄惜英雄;而於私,他是你大哥,是你唯一的親人。」
男人一邊說,一邊緩緩踱著步子。
夜離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見她不吭聲,男人自她身後傾身,雙手一左一右撐在她面前的桌邊上:「怎麼?我這樣做,你不開心?」
低醇魅惑的聲音倏地噴薄在她的耳邊,夜離渾身一顫。
想動還動不了,因為男人的這個動作,因為他的胸膛、雙臂和桌子正好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她困在了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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