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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2.【072】鳳影墨,你混蛋【弱弱求首訂】 文 / 素子花殤

    瞳孔劇烈一縮,他扭頭,看向夜離。

    夜離不意如此,呼吸一滯,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什麼意思燔?

    他看她是什麼意思窠?

    難道認出了她?

    不會,昨夜她是女裝,且戴著面具。

    強自抑制住心裡的慌亂,她面色如常地迎上白虎的目光,讓自己微微流露出一絲詫異不解的表情。

    白虎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揚臂掙脫開邊上兩個內侍太監的攙扶,緩步朝她走過來。

    百官們不知他是何意,面面相覷。

    夜離卻是一顆心狂跳到了極致,雖極力克制,官服袍袖下的手還是不由的攥得死緊,一手心的冷汗。

    白虎在她的面前站定,仔細端詳著她的臉,末了,又後退一步,從頭到腳地打量她。

    這樣反覆確認了兩遍之後,才艱難地吐出兩字:「是你?!」

    夜離聽到「崩」的一聲,心中緊緊繃起的那根弦剎那間斷裂,她同樣艱難開口:「什麼?夜某不懂這位公子的意思。」

    白虎眸色轉厲,一副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表情,咬牙道:「不要以為你女扮男裝了,我就認不出是你!」

    「女扮男裝」四字入耳,夜離差點眼前一黑。

    而場中百官更是一片驚錯。

    夜離慌亂抬眸,看向前方高座,高座上陌千羽正眸色沉沉凝著她這邊,薄唇緊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她眼簾一顫,又轉眸看向鳳影墨。

    出乎意料的,場中眾人都看著她,獨獨鳳影墨沒有,他正微低著眉目,不知看向自己身前的何處,似是在想著什麼心事,看不出一絲情緒。

    「你就是昨夜跳燈傘舞的那個女子!」

    白虎再度出聲逼近,夜離連忙將視線收回,強自鎮定。

    「公子說笑了,雖然夜某是一閹人,可終究是男子,又豈會跟什麼跳燈傘舞的女子扯上關係?」

    淡定自若地將這句話說完,夜離已是汗流浹背。

    腦子裡有許多想法,千頭萬緒,她卻是一個都抓不住。

    可是有一點,她卻很清楚。

    鳳影墨跟此事脫不了關係。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利用那個舞孃的燈傘舞接近岳卓凡,而鳳影墨卻殺了岳卓凡,然後嫁禍於她跟霓靈?

    是了,就是這樣。

    只有鳳影墨知道她的計劃,只有鳳影墨知道跳燈傘舞的是霓靈。

    她的這個方法或許能讓岳卓凡一時不動和親之念,卻難保今後會不會再被提起。

    只有岳卓凡死了,才能徹底解決沈妍雪的危機。

    既能讓岳卓凡死,又能擺脫殺人嫌疑,輕鬆嫁禍,鳳影墨何樂而不為?

    難怪昨夜他好巧不巧地也出現在夜市。

    太壞了,這個男人太壞了。

    下蠱試探、脅迫做事、殺人嫁禍,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心中恨極,卻不得發作,目前最要緊的,是解決眼前的危機。

    只是,白虎又怎麼會認得她?

    難道是……

    她猛地想起昨夜在醉仙居的後院,她撞上岳卓凡,面具跌落在地上,當時白虎也在一旁。

    她還以為他們沒有看到她的容貌呢。

    其實已經看到了嗎?

    若真是這樣,就完了。

    徹底完了。

    眼前一團陰影驟然攏上,是白虎驀地抬手伸向她的頭頂,意識到對方是要去扯她頭上的髮帶,夜離大駭,連忙揮臂一把將他的手打開。

    「公子到底要做什麼?」

    夜離也怒了。

    「做什麼?」白虎冷笑,眼眶紅紅,「是你殺了我們王爺,就是你,就是你女扮男裝殺了我們王爺。」

    白虎語氣篤定、口氣灼灼。

    在場的百官再次傳來一片嘩然。

    誰也沒注意到,這個時候鳳影墨悄悄朝門口的一個太監使了一個眼色,太監會意,悄聲離開。

    「你的心情朕理解,朕說過,定會嚴查此事,給貴國一個交代,你且先下去休息。」高座上的帝王終於出了聲。

    一邊說,一邊示意剛剛那兩個隨侍太監前去攙扶。

    可白虎哪裡肯依,大力甩開兩人,冷眸看向陌千羽:「怎麼?陛下是不相信我的話是嗎?」

    「不是朕不相信你的話,實在是……」陌千羽有些無奈,「若說別人,朕或許還覺得有可能,只是夜離…你是輕羅貴賓,初次來我後幽,當然不知道這些,夜離並非為官一日兩日的新人,在戒坊擔任坊主已快一年,以前還在宮裡做過兩年的內務府總管,跟隨朕多年,若說他是女扮男裝,這也實在有點……」

    畢竟是帝王,一言一行分寸輕重都拿捏得當,每遇比較犀利的地方,都沒有說完。

    可言下之意卻再明顯不過

    過,夜離不會是女人。

    夜離微微抿了唇,心潮起伏。

    百官們對帝王的話也都紛紛表示贊同。

    「皇上聖明!」

    「皇上所言極是!」

    「……」

    的確,他們認識夜離也不是一日兩日,雖說此人是長得嬌小了些,眉目如畫、唇紅齒白,有些女氣,可這應該是年幼那裡就被閹.割了的緣故,宮裡小巧玲瓏的太監多了去,總不能說大家都是女人吧?

    見帝王如是說,百官又如是反應,白虎更加怒了。

    「既然陛下說事情還未查明,又做什麼要將話說得那麼早,按照陛下的意思,不管真相如何,此人定然不會是男扮女裝,那敢問陛下,查與不查又有什麼關係?我又憑什麼相信,陛下一定會秉公處理,給我們交代?」

    「放肆!」

    「大膽!」

    白虎的話還沒有說完,場中已有不少大臣出聲喝止。

    「我們皇上是一代明君,豈能容你如此出言不遜?」

    相對於眾大臣的憤怒,陌千羽反倒不以為意,揚揚手止了眾人,再次轉眸看向白虎。

    「你放心,貴國王爺在我後幽出事,茲事體大,這已不是個人恩怨,是兩國之間的國事,朕又豈會偏袒護私?朕說嚴查就一定會嚴查,朕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就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一直溫潤的帝王也不免冷沉了口氣。

    眾人知道,帝王其實已經怒了。

    可白虎哪管得了這些,緊接著回道:「既然陛下說要給我們一個交代,那好,現在當眾對他驗身,就是目前對我的交代!」

    白虎伸手一指,直直指向夜離。

    夜離眼簾一顫,雖面上不動聲色,心裡早已慌亂到了極致。

    「這並不是一件難事,我就不明白了,為何你們不答應?」白虎繼續咄咄相逼。

    帝王再次抿緊了薄唇。

    鳳影墨眼梢輕掠,瞥了門口一眼。

    而恰巧這一眼被夜離正好抬眸看到。

    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若這一切是鳳影墨所為,若鳳影墨想要嫁禍。

    那也一定是想嫁禍給霓靈。

    因為昨夜跳燈傘舞的是個女子,鳳影墨只知霓靈是女子,並不知她其實也是女子。

    在鳳影墨的眼裡,她驗身不驗身根本不重要,或者說,驗了身對他還不利,因為一旦驗明是男兒身,豈不是就洗清了嫌疑,那他就等於嫁禍失敗。

    既然想嫁禍給霓靈,依照鳳影墨的手段,就一定會將霓靈推出來。

    只有這樣,才能讓霓靈將罪名坐實。

    至於他用什麼方法將霓靈推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方纔他看向門口,分明就是等人。

    是在等人將霓靈帶來嗎?

    如果是這樣,那霓靈豈不是……

    她被

    自己的想法嚇出了一身冷汗。

    不,不行,不能牽出霓靈,不能讓霓靈受到傷害。

    在這個世上,她已然只剩下這麼一個唯一的親人,她不能讓她有事。

    她要保護好這個妹妹。

    可是如何保護?

    此刻的她,已然是砧板上的魚肉、待宰的羔羊,自身都難保,又如何保護別人?

    不,不對。

    必須她自身不保了,才能保護別人。

    在霓靈被牽扯出來之前,她要擔盡所有責任,這樣才不會連累到霓靈。

    若霓靈一旦被推出來,一切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心意已決,夜離反而覺得坦然了,微微吁出一口氣,她抬眸看向高座上的帝王,帝王也正好開口問她:「夜離,既然人家一口咬定你是女扮男裝,你總得給人家一個說法,拿些證據出來證明給人家看,這樣吧,去偏殿,朕宣幾個嬤嬤…….」

    「不用了。」帝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夜離淡聲打斷。

    帝王一怔,白虎一怔,全場的人都為之一怔,包括鳳影墨。

    所有人的目光都揚落在她的身上。

    帝王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去偏殿找幾個嬤嬤來驗身,而當事人卻說不用了。

    「不用了」是什麼意思?

    是不用驗了,還是不用去偏殿?

    前者等於公然抗旨,後者表示就在金鑾殿上當著大家的面驗?

    眾人紛紛猜測,鳳影墨眸色漸深。

    在大家的注視下,夜離自所站的位子出來,走了幾步上前,對著陌千羽撩袍一跪:「皇上,奴才其實……」

    一邊說,她一邊抬手探向自己的頭,在手指剛剛捻上頭頂束髮的髮帶時,門口驟然傳來一聲低呼:「大哥!」

    夜離渾身一震,手就僵在了半空。

    再熟悉

    不過的聲音,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她終究是沒能來得及。

    重重閉眼,她身子一頹,歪坐在地,就好像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生氣。

    艱難回頭,她看向門口。

    看向門口的又何止她一人?早就她回頭之前,殿中的所有人,包括白虎,包括鳳影墨,包括帝王陌千羽,都早已聞聲看了過去。

    門外正是冬陽初升,晨曦皚皚,大門對著陽光,光影偏逆,看不清來人的臉,只看到來人身姿婀娜、娉娉婷婷。

    直到蓮步一步一步走近,殿內晝夜通明的燭火也讓來人的面容一點一點映入眾人的的眼底。

    眸如月、唇如櫻、長眉似柳、黑髮如瀑,當那張與夜離一模一樣的臉徹底呈現在眾人面前,所有人都驚呆了。

    眉眼五官兩人真的一般無二,所不同的是,夜離多幾分英氣,而此女多幾分嬌媚。

    沒想到這樣的五官配在女子臉上,竟可謂傾城。

    又加上來人身穿一襲鵝黃色對襟小軟襖,豎領處配著潔白的狐裘毛,越發襯得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全場雀無聲。

    女子是隨守宮門的禁衛頭領進來的,禁衛頭領對著帝王行了個禮:「啟稟皇上,此女子說她是夜坊主的妹妹,跟昨夜輕羅國王爺一案有關,微臣見早朝未散,便擅自做主將她帶了進來,請皇上恕罪!」

    禁衛頭領說完,女子已行至夜離的跟前,姐妹二人深深地對視了一眼後,女子也輕拂了裙裾跪於夜離的身邊,對著高座上陌千羽伏地而拜:「民女夜靈拜見皇上!」

    陌千羽微微瞇了眸子,目光沉沉。

    夜離腦中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堅持,所有的隱忍,所有的強撐,在鍾霓靈出現的那一刻全部轟然倒掉。

    是她沒用。

    她終究沒能護這個妹妹周全。

    不僅不能護她周全,相反,還每次都是這個妹妹來救她,保她周全。

    心中的憤恨來得那樣突然,她轉眸,冷冷看向鳳影墨。

    如果說方纔她對此次事件是鳳影墨所為還只是懷疑,那麼霓靈的出現,她便完全肯定。

    不然,霓靈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她遠在宮外冥街,又如何知道金鑾殿上發生著什麼事?

    必定是有人通知她。

    而如今金鑾殿上所站的,只有鳳影墨一人知道霓靈的存在。

    鳳影墨,你還能更狠一點嗎?

    大概是不想被人看出端倪,鳳影墨一直都沒看她,她死死盯了他很久,他連一眼都沒看過來。

    前方,陌千羽已經揚手讓大家平身。

    「到底是怎麼回事?」

    夜離張嘴,正欲回答,邊上鍾霓靈已先她一步出了聲:「回皇上,昨夜在醉仙居跳燈傘舞的人是我,同輕羅國王爺在畫舫上小酌的人也是我,大哥同我是龍鳳胎兄妹,我們兩人五官幾乎別無二致,或許因為如此,這位公子才認為大哥是我。」

    霓靈一邊緩緩說著,一邊轉眸看向白虎。

    白虎沒有吭聲,顯然認同了她的話,畢竟兩人的樣貌擺在那裡,而且昨夜,他也是在那女子面具跌落在地的時候跟其有過一面之緣而已,有印象的就這些。

    好在此女找到了。

    「那我們王爺……」白虎剛準備開口相問,鍾霓靈已篤聲回答:「雖然這些都是我,但是,我沒殺輕羅國王爺!」

    見鍾霓靈雙手端在身前,亭亭玉立,不徐不疾的模樣,夜離心裡說不出來的感覺。

    只有她知道,這個丫頭心裡有多害怕,端在身前的雙手雖然被袍袖所掩看不到,她卻能想像到這丫頭一緊張就兩手死死交握的樣子。

    雖經歷鍾家變故,可這些年,她沒讓她再吃一絲苦頭,連生人外人都見得少。

    那日讓她見鳳影墨已是非常難為她了。

    今日竟然直上朝廷,面臨這後幽的帝王,而且還是為這罪禍之事,她怎能不懼?

    這般想著,心裡越發不是滋味,她伸手輕輕握了霓靈的手腕:「靈兒……」

    果然如她所料,這丫頭在薄顫,她五指收了收,帶了幾分力道,希望能借此減少她的恐懼。

    霓靈聰明,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轉首看向她,微微一笑:「大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沒殺輕羅國王爺,你相信我嗎?」

    夜離心中一疼,「我當然信!」

    與此同時,也暗暗慶幸,昨夜之事,她大概跟她說了一些。

    戒坊不是練舞的地方,所以這幾日她都是在三三棺材鋪裡練,對於她要做什麼,霓靈知道,而且,昨夜跟岳卓凡分開後,她身著女裝,自是也不方便回戒坊,便也是先回了三三棺材鋪,大概情形也跟霓靈聊了幾句。

    不然,霓靈這樣貿然前來,若什麼都不知道,就只會被動。

    另外慶幸的一點是這個傻丫頭沒有盲目擔下所有責任,她就怕她為了幫自己脫困,連岳卓凡被殺一事也承擔了下來,還好,還好。

    如今,她就完全寄希望於高座上的那個男人了,希望他能

    查出真正的兇手,這樣霓靈才能平安。

    如此想著,她便拉著霓靈的手,帶著她一起再次跪下。

    「皇上,奴才瞭解自己的這個妹妹,雖調皮貪玩了些,卻絕對不是能殺人放火之輩,請皇上明察!」

    夜離說完,鍾霓靈也緊接著開了口。

    「是啊,皇上,若人真是我所殺,我又何必自投羅網,專程跑來說明此事?」

    百官們發出低低的議論聲,紛紛表示霓靈所言不無道理。

    陌千羽面色沉靜,一雙鳳眸卻是黑得見不到一絲光亮。

    唯恐眾人就此放過鍾霓靈,白虎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誰知道她是不是就是利用了大家這樣的心裡,為了幫自己脫罪故意前來的呢?」

    霓靈聞言就怒了,畢竟世事經得不多,遠遠沒有夜離的內斂和沉得住氣,她轉首咄咄問向白虎:「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人是我殺的?就因為我昨夜跟他在畫舫上喝了一次酒嗎?」

    白虎卻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冷硬駁回:「可是你也沒有證據證明

    王爺不是你殺的?王爺遇害之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你,不管怎麼說,你都脫不了嫌疑。」

    「你——」霓靈氣結,還要發作,被夜離落在腕上的手重重一握止住。

    「我們沒必要在這裡逞口舌之爭,凡事都講的是證據,這樣爭來爭去,證據也不會爭出來,皇上英明,奴才相信皇上一定會讓此案水落石出!」

    不徐不疾說完,夜離伏地而拜。

    邊上的霓靈見狀,便也躬身埋首、伏地不起。

    陌千羽眸光微微斂起。

    百官中有不少人紛紛出列,對夜離的話表示支持。

    「是啊,皇上,此案關係重大,需得好好審理,相信此時京師衙門那邊應該已經受理此案。如夜大人所言,證據是爭不出來的,證據只能在現場找,我們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去現場勘查一番,或者去衙門看看他們有什麼發現。」

    當男人低醇沉穩的聲音響起,夜離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竟然是鳳影墨。

    哈,還真是會做戲呢。

    道貌岸然的沈孟也不過如此吧?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難怪沈妍雪跟他如此情投意合。

    夜離伏在地上沒有抬頭,心裡卻著實噁心了一番。

    不過,鳳影墨出口,一句抵人家十句,且不說本就是陌千羽倚重之人,他曾經還是御史台之首,御史台專審皇家和天下大案,這個身份就足以讓他成為現在這個時候最有資格主持大局的人。

    果然,鳳影墨說完,百官皆都回應附和。

    陌千羽也終於發了話:「此事關係到兩國邦交,一定要盡快查明真相,讓大理寺和御史台一併參與調查,鳳台主和沈相從旁協助和監督。」

    一眾人領命。

    夜離蹙了蹙眉,心裡卻並不樂觀。

    雖然大理寺跟御史台已是一國最高的審案機構,可有她家滅門一案一直沉冤未雪的前車之鑒在前,她已對這些部門喪失了信心。

    何況,何況還有兩個奸.人參與其中。

    看來,只能靠自己了。

    聞見大家這般,白虎也不好再做糾纏,只得抱拳道:「既然陛下已下令徹查,我便靜候佳音,只是,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這個女人就脫不了嫌疑,雖不能貿然頂罪,但至少應該先關起來,陛下以為呢?」

    陌千羽鼻子裡發出一聲輕笑:「當然!」

    話落,當即吩咐左右:「來人,將夜靈帶下去,關入大牢!」

    夜離一聽,心中就急了,那宮中大牢豈是人呆的地方?

    天寒地凍,除了發霉的稻草無一絲敝體不說,膳食也是各宮用剩下的殘羹剩汁、餿菜餿飯,鍾家雖遭遇滅門之災,可霓靈卻一直被嬌慣著,幾時吃過這種苦?

    最重要的,在宮裡呆了多年,她深知宮裡的陰暗,若有陰險歹毒之人存心陷害,想逃都逃不掉。

    這般想著,一時就失了分寸,見兩個太監過來要將霓靈帶走,她一把拉住霓靈。

    眾人都不意她反應如此大,陌千羽皺了皺眉,沉聲道:「夜離,朕只是將她暫時關押,你大可放心,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沒有人會動她。」

    夜離眼簾微顫。

    看來,陌千羽看穿了她的心思。

    「大哥,我沒事,不用擔心。」霓靈輕輕拂掉夜離的手,笑著安慰她。

    夜離搖搖頭,心如刀絞。

    真是個傻丫頭,手心濕噠噠的,滿手冷汗,還說自己沒事。

    「靈兒,你放心,大哥一定盡快證明你的清白。」

    「嗯,靈兒相信,靈兒等著大哥。」

    一直到霓靈被帶走,陌千羽離開,眾人散去,夜離還跪在地上沒有起身。

    定定望著身前的地面,她久久平復不下來心情。

    視線所及之處,一雙金線雲頭黑底官靴緩緩

    行至跟前,官靴上一截官服袍角輕曳,夜離胸口微微起伏,憤然抬眼望去。

    男

    人長身玉立、低斂著眉目睥睨著她。

    心中怒極,夜離卻愣是笑了出來:「鳳大人現在滿意了吧?」

    「什麼?」男人一臉懵懂和無辜。

    夜離恨不得扇他一耳光。

    強忍住滿腔的怒火,夜離冷哼一聲從地上起身:「沒想到鳳大人如此卑鄙!」

    說完,也不想跟他糾纏,轉身就走。

    她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去查岳卓凡之死。

    「在夜大人的眼裡,就是如此看鳳某的?」身後再次響起男人的聲音。

    夜離腳步微微一頓,回頭,「不然呢?」

    男人勾唇輕笑:「鳳某還以為夜大人是感激鳳某的。」

    「感激?」夜離嗤笑,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感激你什麼?感激你將夜靈推了出來嗎?」

    見男人靜靜地看著她沉默不語,夜離又道:「別告訴我,不是你通知夜靈過來的。」

    「是我通知的。」男人回得理所當然,就像是做了一件多麼功德無量的事情一般。

    「鳳影墨,你混蛋!」夜離終於難以抑制地嘶吼出聲:「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就置別人的性命於不顧,你還是男人嗎?你連做人都不配!」

    盛怒的火焰在心中焚燒,夜離在自己最後一點的理智被怒火焚光殆盡之前,喘息著轉身,疾步離開。

    她擔心自己再下去指不定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出來。

    眼前霓靈身陷大牢,等著她解救,她要冷靜。

    鳳影墨看著那抹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金鑾殿門口的身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印象中的夜離或內斂,或沉靜,最多也是跟他冷言相對、相諷相譏,幾時看到如此失控發這麼大的火?

    鳳影墨聳聳肩,還真有些不適應。

    不是男人?

    連做人都不配?

    呵~

    唇角一勾,鳳影墨舉步朝門口走去。

    ************

    夜離馬不停蹄,直奔醉仙居。

    因為此事,醉仙居已經停止營業,被戒嚴了起來。

    出示了戒坊的令牌,守衛才將她放進去。

    那艘畫舫早已被燒得面目全非,黑漆漆一片,殘骸擱置在河道邊上,她鑽了進去。

    除了燒壞燒斷的船木,裡面什麼都沒有。

    她仔細搜尋了一圈,也未發現什麼線索,便只得作罷,出來問邊上守衛:「裡面的東西是不是都拿去衙門了?」

    守衛說:「是的,輕羅國王爺的屍體也一起抬去了。」

    夜離便又再奔京師衙門而去。

    衙門裡,仵作正在驗屍。

    就算心裡再有準備,知道燒死之人必定沒有什麼好的死相,可當那一具燒得焦黑、面目全非的屍體映入眼底的時候,夜離還是驚了。

    頭髮幾乎燒得沒有了,只有少數幾縷亦被燒焦成卷,臉上被燒得完全看不出五官,身上也是,她記得昨夜他穿藏青色衣袍,如今卻只有黑,也不知是衣服,還是皮膚,只有漆黑一片。

    「也好,反正戴著面具,嘴還是露在外面的,能吃能喝能說。」

    男人的音容笑貌似乎還在眼前,昨夜那般活生生的一個人,如今竟變成了這樣,夜離心裡忽然難過起來。

    見過太多的殘忍,看過世態的炎涼,她並不是一個有同情心的人,可,對於岳卓凡,她卻是惋惜又歉疚。

    正值風華年少,且從她讓人打聽他的一切和昨夜與其交往來看,是個好人,是個癡情的男人,是個君子。

    而這樣的人,卻……

    是她害了他。

    「可有何發現?」略略撇開眼,她問向驗屍的仵作,有些不忍心再看。

    「死者的腦門上有一根銀針,直中要害,所以,應該是先被人暗算之後,兇手為了毀屍滅跡,才放的火。」

    果然。

    她還在想,當時畫舫上能夠引起大火的只有燭台跟炭爐。

    可岳卓凡會武功,一個武功高強的人又怎會被火活活燒死。

    所以只可能先殺後燒。

    夜離剛在衙門呆了沒一會兒,宮裡就有人過來傳話,說讓衙門將案件速速移交大理寺和御史台,包括現場取得的所有證物和岳卓凡的屍體,統統都送至大理寺去。

    夜離站在邊上,看著那些衙役將畫舫上搬下來的物件一一往外抬。

    包括當時的桌椅、燭台、炭爐、沙漏…….

    目光觸及那個沙漏時,夜離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頓時瞳孔一斂,喜從心來,飛快地出了衙門。

    ************

    畢竟聖上有旨,且案件重大,大理寺跟御史台一接到移交,就當即組織了會審。

    />會審在大理寺的審堂進行,主審官員有大理寺卿、御史台主、沈孟、鳳影墨。

    傳到人員有鍾霓靈、醉仙居主事。

    聽審人員有白虎。

    原則上沒有夜離,但是她去了,因為她戒坊坊主的身份擺在那裡,眾人也不好說她什麼,所以,她也是聽審之列。

    鍾霓靈跟醉仙居主事各自將自己昨夜所經歷之事講了一遍。

    接著就應該到了大理寺卿跟御史台主開始審問的時間。

    而這時,鍾霓靈卻突然出了聲:「夜靈可以先問各位大人幾個問題嗎?」

    被獲得同意後,鍾霓靈問了第一個問題。

    「聽方才醉仙居主事說,他發現畫舫失火是在丑時,那時大火應該已經燒了有一段時間,請問各位大人,能確定起火是什麼時辰嗎?」

    「按照大火撲滅現場被燒的程度來看,起火應該是在子時。」大理寺卿回道。

    「嗯,」鍾霓靈點頭,「第二個問題,那請問輕羅王爺又是死於什麼時辰?」

    「仵作的驗屍報告上顯示,也是子時,仵作從死者的腦門上發現一根銀針,應該是兇手先偷襲暗算,接著放火燒船,這兩個時辰也正好對上。」

    「嗯,」鍾霓靈再次點頭,「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既然輕羅王爺死於子時,大火也起於子時,我一個亥時就離開了的人,又怎會是兇手?」

    四個主審官一怔,不意鍾霓靈第三個問題竟然是這樣。

    原來,這才是重點。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鳳影墨眸色漸深。

    聽審席,夜離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

    「你是亥時離開的?」上方又問。

    「是!」鍾霓靈篤聲回答。

    「你怎麼知道那時是亥時?」

    「我有人證!」

    「誰?」

    「當時負責招呼我跟輕羅王爺的那個小二。」

    「傳小二!」

    因為會審需要,所有跟此事有關的人早已全部被傳喚到了大理寺,暫候在外面,隨時準備接受盤查,所以小二很快就到。

    待小二行完禮,鍾霓靈問他:「那夜,你中途上畫舫問我們有什麼需要,王爺示意你退下,我問過你時辰,然後便隨你一起離開,你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回我的?」

    小二略一思忖,「當時小的看了一下畫舫上的沙漏,回姑娘,亥時一刻。」

    鍾霓靈明顯面色一鬆,下一瞬便會心笑道:「是,亥時一刻,我亥時一刻離開的。」

    末了,又對前方四位主審官鞠躬行了個禮:「夜靈的問題問完了,請各位大人明鑒!」

    聽審席上,夜離同樣鬆了一口氣。

    是的,霓靈的這些問題是她去大牢以探視之名教給她的。

    她也是看到沙漏時才想起了昨夜她問過小二時辰的問題,其實當時,是想為自己的告辭找個好的理由,沒想到昨夜自己隨口那麼一問,卻成了今日保命的證據。

    「沒想到夜姑娘年紀輕輕,卻能如此深諳審訊之道,老夫佩服!」

    開口的依舊是大理寺卿。

    原則上講,大理寺跟御史台,就像緝台和戒坊一樣,都是平級,可大理寺卿在其位多年,而御史台台主卻是因為鳳影墨去了緝台所以才被提上來的,於是,無形中,大理寺卿就成了主審官。

    其餘三人自是明白大理寺卿說這句話的意思,此女不用直接陳述,而是提問,且三個問題,環環相扣、誘.人入內,不經意中讓自己佔盡主動,對方卻無從辯駁。

    這,通常是他們審訊時所用的手法。

    聞得大理寺卿的表揚,鍾霓靈有些不好意思,訕訕一笑:「大人謬讚了,夜靈愧不敢當。」

    大理寺卿同樣一笑:「可是,夜姑娘跟這位小二哥說的可是這個沙漏?」

    大理寺卿揚手指了指身前桌案,桌案上擺著畫舫上取下來的燭台、炭爐之物,也包括那個沙漏。

    「是!」見小二點頭,鍾霓靈也篤聲應道。

    夜離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大理寺卿再次指了指沙漏:「難道你們沒發現什麼不對嗎?」

    此章斷案,下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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