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張玉虎騎車路過修車店，故意停了一下，把三兒叫到店外，問三兒：「童林要調走了，知道嗎？」三兒多少有點意外；三兒知道童林遲早要回城，但沒想到這麼快。張玉虎又咂咂嘴：「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前天我到市行去，方行長跟我說的。」三兒問：「到哪個單位？」張玉虎笑笑：「那能差得了嗎？市行信貸股。信貸股油水大。不過童林剛去不行，就是辦事員。童林有她爸呀，過不了兩年，肯定要升，到時候我就是她下級了。」
「你就不陞官了？」三兒取下手套，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掂出一支。
張玉虎抽出煙，氣餒地搖搖頭：「九二年有清水營業所，我當所長，六七年了吧？我還是所長。朝中無人莫做官，些話當真哪。本來還想拽童林衣角往上蹭蹭，跑了！」三兒給張玉虎遞過火，自己也點上一支，笑著問：「早幹嘛去去了？童林什麼時候走？」
「下個月。」張玉虎說，「前天我也到童市長家裡去了，跟他說，童林不用上班了。就一個月，上什麼呀？到時候交接一下就行。三兒，你說童市長那人怎麼樣？」
三兒不解地問：「怎麼這麼問哪？」張玉虎又咂下嘴：「三兒我跟你說不外的話，我也想進城，我也想往上爬，童市長能幫我說話，我得套套近乎。這不過節嗎？平時也沒借口，晚上我就跑他家裡去了。我的媽，那夫妻倆真難纏，死活不收，拉成什麼了，好說歹說收了兩斤銀魚，回一堆土特產，外地的。老子拎一個袋進去，抱一堆袋出來，還把我感謝一通，說童林在清水呆的時間不長，業務進步很大，多虧我照顧她，以後常來常往。他媽的老子就不信那個邪了，現在還有清官哪？」三兒笑了：「張所長玉虎同志肯定不是清官。」官場生存手冊：權力征途
「老子想貪呢，哪貪去？」張玉虎白了三兒一眼，「也就賺包煙抽討杯酒喝。回來我就想哪，老陳家怎麼就跟人處得那麼近呢？一家人一樣，吃喝不分。紅姑在童市長家往吧？老子以前不知道；工作也是他找的吧？三兒，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麼搭上的？」
三兒抽了口煙，感慨地說：「還是我媽有眼光哪，十幾年前就知道童叔要當市長了。」張玉虎白了三兒一眼。三兒笑了笑：「跟你也說實話。我就求過他一回，把紅姑弄到一中去補習。紅姑工作不是他找的，是童林哥哥的山嶽大人找的；我都不敢跟他開口。」
「走了！」張玉虎不滿地踢開自行車支架，「狗日的，沒一句真話。」
三兒冷眼看著張玉虎跳上自行，扶著脖子又來到店裡。劉立抬頭問：「師傅，童姐真走哇？」三兒嗯了一聲。劉立遺憾地說：「童姐人真好。」三兒問：「好在哪？」劉立說：「她爸當那麼大官，一點架子沒有。換別人不得神氣死，才不會裝防撞呢。那天周過來玩，童姐叫我們勤快點，幫師傅忙，說師傅太累了，從小就受苦。說師傅人好，不會虧待我們，叫我們跟師傅學手藝，學做人。」三兒問：「周過想學修車吧？」劉立點點頭：「他不敢說。」皇極異世
對面的停車場上，搬運公司的小客車停了下來，下車的人群中有周吉余和周徐慶。下車後，周吉余帶著周徐慶走過來，沒過街就掏煙了。三兒高聲問：「報上名了？」周吉余小跑到三兒身邊，遞過煙。周徐慶早就跑進店裡，從工具箱裡拿出手套。周吉余看著周徐慶，搖頭笑了笑：「也不曉得叫師傅。」三兒無所謂地笑笑，把手裡的煙頭遞給周吉余。
點著煙，周吉余把煙頭還給三兒，跟三兒說：「以後你別拉魚了，讓他們倆拉去。」三兒問周吉余：「徐慶爺爺同意了？」周吉餘點頭道：「同意了同意了。在家門口好，熱鍋熱灶知寒知暑的；在外面，咳，出門處處難。我這兩年還行吧，鳳平去了；那幾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呀？坐船頭飄著一樣，沒著落。昨天打電話給鳳平，叫她過節出去弄點好吃的，我不在別捨不得；吃什麼？早上鳳平打電話，問徐慶報名學車的事，說昨天晚上加班到一點多。有活幹就不錯了；有些人找不到活，半個月都開不了工，天天呆那兒耗著，急死個人。」
「幹什麼都難。」三兒把香煙夾耳朵根上，「在外面呆著更不容易了。」
周吉余走後，三兒回到店裡。周徐慶問三兒：「周過也學徒哇？」三兒從褲子口袋裡取出手套戴上：「把車本學了再說。」周徐慶為難地笑笑：「他想跟我一塊學，沒錢，不敢跟他爸要錢。」三兒坐下來說：「他爸給錢了。」周徐慶喜笑顏開：「一會兒跟他說去。」挑戰冷面boss
但三兒沒心思修車，不停地咂嘴，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丟了，找不回來一樣。劉立知道三兒心裡不好受，起身說：「累了就回去吧，師傅。以後不用你拉魚，我跟徐慶拉。」周徐慶插話道：「周過說他沒事也去。」三兒沒說話。煩悶的時候，三兒懶得說話。
小麗放學了，停好自行車走進店裡，摸摸頭上的汗，問三兒：「童林沒回來呀？」三兒勾頭看看小麗，埋怨道：「幹嘛騎那麼快？」小麗笑笑。三兒又說：「童林不回來了。」小麗愣了一下再問：「又住營業所哇？」三兒站了起來：「走，小麗，回家了。劉立，以後就你們拉魚了。一會開車到我家去一趟，拿把鑰匙，別忘了早上到秋子家裡拿嗆菜。」
「師傅你開車回去唄，我晚上走過去。」
「不了。」三兒說，「我跟小麗走回去。」
收拾好以後，三兒帶著小麗緩緩地往回走。小麗又問：「童林不回來上哪去呀？」三兒掏出手機，翻找甘平的電話號碼：「童林是城裡人，回城裡去唄，還能上哪？」
「媽早說她養不家了。」小麗失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