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剛的心情特別糟，就知道喝酒歎氣。吳志剛知道，天和根本就沒有考取的希望。三兒不願意看吳志剛如此沮喪，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跟許姨一樣，期待奇跡出現。
七月五號上午，是天和進城參加高考的日子。三兒想送天和進城，吳志剛拒絕了。吳志剛跟三兒說：「把車借給我。我一會兒就回來，不陪了，讓他一個人考。我在他身邊呆著反而不好，他有壓力。」三兒也認為吳志剛說得有道，點頭說：「考試就要放鬆。」
皮卡車開走了，許姨憂心地自語道：「要是再考不取，天和完了，志剛也完了。」三兒覺得好笑：「沒那麼脆弱！清水高中一年才考幾個？考不取的多了，你看誰完了？我覺得天和這回有希望。」許姨冷笑一下。三兒又說：「你們倆都沒信心，天和哪來的信心？」
塑料廠業務不錯。晚飯後，徐善良來到三兒家，把帳本扔到桌子上，跟三兒說：「六月份帳算出來了，除發工資外，還營利三千多塊錢。」三兒苦笑道：「終於見到錢了。上回不說要加工資嗎？每人加五十，你加一百。三個男的，每人再發二百塊錢資金。」徐善良仰頭想了想：「那老子工資多高哇？」三兒說：「你是廠長，以後還要高。」徐善良不好意思了，摸摸腦門說：「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別掙點錢都給花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你還廠長呢，」三兒埋怨道，「盡說喪氣話，不能說點好聽的？」
徐善良笑笑：「有業務天天唱歌都行哪。三兒，這麼著，獎金三個男的一人一百。工資我跟他們這麼說，下個月還這樣，一人加五十。加上去減就難了，也不能把話說死，業務不好再減。」三兒盯著徐善良。三兒記得胡小月也說過類似的話；三兒想，善良沒當自己是外人，這個人找對了。徐善良不安起來：「看我幹嘛？」三兒點點頭：「你說了算。」
「工資六百，」徐善良舉煙想像著，「那子芹還不得當我老太爺呀？」
三兒笑著問：「善良，你真怕老婆哇？」徐善良搖搖頭：「可厲害了，吵回架一個月都不理老子。」三兒笑出聲來：「是男子漢大豆腐。」徐善良也笑：「現在對我可好了。大清早起來就把稀飯熬好了，再給我炒個韭菜雞蛋；中午不是魚就是肉；晚上就更好了，還給我倒杯小酒，洗澡水都給我打好了放盆裡擱著。不敢想像。三兒，能過上這日子，行了！」
「你告訴嫂子，」三兒感慨地點點頭，「我保證，以後的日子更好。」
「我跟你嫂子說了，」徐善良也點點頭，「我說，三兒說以後能拿一千塊錢。高興壞了，跟我說，你可得給三兒好好幹，別人看得起你，吊兒郎當的不負責任對不起人。」
徐善良走後，童林走廚房走出來，在桌邊坐下來，跟三兒說：「嬸叫你洗澡去。」三兒點頭抽了口煙。童林提醒三兒：「我加獎金也拿不了六百。」三兒說：「錢是沒賺到什麼錢，人累呀？天天騎車找業務。」童林點點頭：「破天又熱又悶，騎車在外面跑，夠他受的。」
「就是呀。」三兒說，「早這麼干就好了，嘖，白白地耽誤兩個月。」
下班後，王啟玉跑到修車店，鬼鬼地跟三兒說：「有人把鄭如松告了。」三兒吃一驚。王啟玉說：「賣廠的事，有人告他中飽私囊了。他們說，要不是防洪救災就雙規了。」三兒不解地問：「什麼是雙規？」王啟玉解釋說：「雙規都不知道哇？就是市紀檢委找他唄。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交待問題，完了就押送檢察院，走法律程序。」三兒點點頭：「不至於那麼嚴重吧？」王啟玉笑笑：「反正夠他喝一殼的。就是不雙規，調查一通也完了，那就跟公安局裡掛過號一樣，一生都抹不掉。他鄭如松還想陞官哪？狗屁！老子是看不慣他。」
「包國華告的吧？」三兒想了想，「他還想從鄭如松身上下手哇？」
王啟玉搖搖頭：「聽說寫舉報信的人挺有水平的。包國華才認幾個字？把報紙看通就不錯了。有人說是黃致興干的，他是大學生；要是那樣的話，他就沒撈到好處。」三兒舉頭又想了一下：「還有其他副職呢？」王啟玉揮揮手：「管他誰呢。反正老子高興。人哪，還是乾乾淨淨的好。」三兒笑笑：「就說你膽小不得了嗎？」王啟玉認真地說：「真的。拿公家的錢自己花，就那麼心安理得？我就不信。當小偷要心理素質的，我是幹不了。也好，老子屁股沒屎，想抓也拿不到把柄。其實也沒意思。陳x同官大吧？政治局委員，北京市委書記，照抓不誤。我就不知道那些人怎麼了，到那個位置了，還想怎麼樣？人心不足哇。」
「人心不足哇，」三兒也想不通，「到那個位置還想怎麼樣？有病。」
王啟玉扭頭看著門外：「有些人就是有病，有點權就狗仗人勢。你說老子就不是鄉里人，他媽的鄭如松當老子聽差使喚。吳知甫不是他老頭當過革委會副主任，他怎麼當得了輪軸廠總經理？現在不叫總經理，叫董事長。老子找他，推得一乾二淨。上回不是買機器嗎，想做廠房，問我地怎麼弄。老子就不告訴你，老子不找你了！不伺候了。三兒，謝謝你，你鳳姑姐現在可有勁了，就惦記著上班，生怕遲到。」三兒說：「真是，我們還客氣。」
「要客氣的。」王啟玉說，「沒你你鳳姑姐拿不到工資。沒這三百塊，手頭就緊多了。他媽的我就盼所裡來人，來人就買煙哪，老子也蹭點煙抽。說出去讓人笑話。」
吳志剛帶回消息說，市紀檢委到派出所詢問過包國華的案子；估計市紀檢委也找金華興談過；但吳志剛又說，這麼查查不出明堂，私下交易，沒第三者，找不到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