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廠不景氣，王啟玉也為三兒著急。下午下班後，王啟玉騎車來到三兒的修車店門口，掏出煙，拿一支夾在站車架上躬身修農用車的三兒耳根上，自己再點上一支。三兒問：「王所長有事呀？」王啟玉抽口煙說：「操，屁所長。三兒，廠裡沒活，你不急呀。三兒無奈地哼了一聲：「急是辦法嗎？」王啟玉歎了口氣：「就沒辦法了？你鳳姑姐說，玩還拿工資，她都不好意思了。」三兒笑笑：「那就不發給她。」王啟玉埋怨道：「操，還笑得起來！」
「那我也不能哭哇。」三兒直起身，拎著大板手，取上耳根上的煙，湊近王啟玉遞過來的火點上，回身看看門前的摩托車說，「不才兩個月嗎？多少也掙了點錢吧？」
王啟玉無奈地搖搖頭：「真養半年哪？」三兒翅著指頭撓撓頭癢：「不養扔了不管？」王啟玉跟著撓撓頭。三兒又說：「昨天我去看了，那幾個人真不錯，把廠掃得清清亮亮的，機器擦得乾乾淨淨的，換了一個廠一樣。」王啟玉咂嘴說：「總得找點事幹唄。不干怎麼對得起一個月三百塊呀？」三兒安慰道：「哥你回去跟鳳姑姐說，等著拿五百塊吧。」
「那還超過老子了。」
「超過你算老幾呀？」
王啟玉扭頭看著三兒。三兒吁口氣說：「哥你放心，會好的。」王啟玉點點頭：「晚上叫你鳳姑姐炒幾個菜，收工到我家喝一杯。」三兒答應道：「我給我媽打個電話。」
童林的三挎子開了過來，停在農用車邊，小麗跨下拖鬥。王啟玉招呼道：「晚上三兒到我家喝酒，童林也去。」童林取下頭盔，看看三兒說：「那就嬸跟小麗在家了。」小麗搖頭嘟嚨道：「我不去，陪我媽。」王啟玉揚揚手：「都去都去唄，二嬸也去，小麗也去。」
「你再不說陪我呢？」許姨從街東頭走過來，沒好氣地瞪著小麗說。
小麗撇撇嘴，躲到三兒身後。三兒生氣了，斜了許姨一眼說：「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不怪劉立說你，見小麗從來沒好臉，還說是你女兒。你這夫妻倆倒好，一個對天和橫，一個對小麗橫。對人孩子怎麼和顏悅色的？」許姨白了三兒一眼，看著小麗不說話。
「許姨真是。」童林埋怨道，「小麗多神氣呀？到你這兒就成癟三了。」
三兒理解許姨的心情，拽拽小麗說：「陪媽媽吃飯，回頭我來接你。」小麗低頭不說話。許姨搖搖頭：「算了，讓她跟你去吧。」小麗抬眼說：「陪媽媽。」許姨吁了口氣。
酒菜端上桌，王啟玉給徐敬候和三兒斟了酒，徐鳳姑給大家發了筷子。童林坐三兒身邊，轉身對廚房叫道：「老太太，嬸，吃飯了。」二嬸和老太太跟鳳姑母親聊得正歡，更本沒理會童林。徐敬候舉起杯子：「讓她們聊，我們先喝。女的話是多，不知道怎麼回事。」
吱了口酒，大家放下酒杯。徐鳳姑坐下來，跟三兒說：「善良急瘋了，天天騎車到外面找業務。兩個男的說，他們也出去找。」三兒夾了點菜，塞嘴裡慢慢地嚼著：「這幾個人真不錯。為這幾個人，我也得把廠養著。」鳳姑說：「不能光靠你養哪，不好意思。」
「不急，姐，」三兒說，「善良說，最遲下個月，爭取自己養自己。」
王啟玉埋怨道：「不怪善良說你，你是怪人。」童林笑笑：「我也說過。」三兒無奈地說：「塑料袋市場不景氣，壞就壞在外銷員身上，非做薄袋，生產成本高了，還一趟壓一趟，碰到那些不要臉的不給錢，做十幾二十筆也補不上窟窿。」童不解地問：「生產成本怎麼還高了？」三兒解釋說：「廠家按斤兩賣袋，有些跑街串戶的外銷員按條賣袋，越薄單位出袋率就越高，他們就越賺錢，降價空間也大。他們才不管質量不質量呢。有些單位也要薄袋，比如像商場，省錢哪。出袋率高生產成本就高，廠家賺的還少了。」童林明白了。
「老子看不慣，」三兒接著說，「所以不想做薄袋，做了也是浪費資源。那些不景氣的廠，就倒霉在這些外銷員身上了，出門在外還不團結，相互擠兌，家裡人害家裡人，反正能壓款唄，虧了、賣不掉就不給錢。他們那是吃暗虧，我養你們是明虧，你們還感謝我。」
「明白了。」王啟玉舉起杯子，「但是沒辦法，他們是爺，你是孫子。」
再喝了一口酒，三兒又說：「謝謝哥，不是，叔。」徐敬候笑笑。三兒也笑：「開始口袋空了是急，緩過來了，現在不急了。廠不辦我也掙錢，我說了我哥清楚。」徐敬候問：「廠不辦怎麼還賺錢呢？」王啟玉說：「別管了，喝你的酒。」徐敬候翻眼罵道：「狗日的，不跟喝我說呀？」三兒笑了：「一會兒岳婿倆還打起來了。二爺，都一個姓也麻煩，叫回二爺幾個人答應，三爺比二爺年齡還大。」大家笑笑。三兒接著說：「二爺，等放碗了，叫你女婿慢慢跟你解釋，別在外面亂說。」徐敬候舉杯跟三兒碰了一下：「操，還有鬼名堂呢？」
飯吃到一半，蘇老大打來電話，說林志清吐血不止。三兒嚇了一跳，沒打招呼就走了。大家跟出門，叫三兒別著急。二嬸拽拽童林：「去，叫三兒慢點。」童林追了上去。
發動機怒吼著，車在公路狂奔。童林大聲地叫喚：「不要命了！」三兒鎮定了一下，稍稍減了一點車速。童林拍拍胸脯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要安排後事了。」三兒調整好氣息
「沒那麼嚴重吧？」童林嘴張得老大。
三兒咂咂嘴：「大口吐血就麻煩了。不是說好轉了嗎？」童林安慰三兒：「也許伯誇張了呢？」三兒吁氣問：「我伯向來誇張是吧？」童林扭頭盯著三兒，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