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塑料廠交割完畢。三兒站塑料廠門外跟徐善良說：「善良，廠歸你了。」徐善良點頭笑笑：「三兒你放心，保證給你看好了。」三兒也點點頭：「我可是一抹黑。」
「有我呢。」徐善良說，「我不黑呀。我找幾個人，把廠清理一下。」
三兒又點點頭：「廠裡的事你說了算。」徐善良意外地看著三兒。三兒接著說：「找人就一個要求，踏實肯幹，調皮犯怪的不要。別外，徐莊人優先。有兩個人你給帶著，鳳姑姐和善虎哥家小欣。」徐善良搖頭：「徐莊沒什麼人，都走了。」三兒咂嘴道：「也是。」
「再招兩個，不換班，連我五個人夠了。」
「找個看大門值班的，你不用天天看廠。」
「讓徐二爺來吧，就叫他在辦公室住著。」
三兒首肯道：「二爺六十多了吧？還種菜賣。徐善青那狗日的，把老婆孩子帶走了，也不回來。出去幹什麼了？」徐善良說：「一家三口，都在東北給人搓澡。」三兒問：「搓澡賺錢嗎？」徐善良搖搖頭：「不知道。善青一年也寄點錢回來。女兒不錯，常來。」
「善良，想想看，」三兒捏捏脖子，「還有什麼事？」
「先找人把廠清理了再說，」徐善良眨眼想了一下，「我出去找找，看有沒有業務。材料打個電話就送來，頭一批付現金，價格是公開的，到處都一樣，主要是質量。稅務登記，法人變更什麼的，必須你跑。先把機器開起來吧，廠子一開門，天天要花錢了。」
「一會兒兒跟我取點錢，」三兒點點頭，「你看著花，到時給我報個帳就行，不夠跟我說。現在還不知道業務怎麼樣，頭三個月，每月給你開五百，其他人三百；三個月後再看看，工資到底怎麼算；三個月後要是還不行，我再養你們三個月，然後再想辦法。」
徐善良又變得生怯起來：「這麼客氣我壓力夠大的。」三兒安慰道：「你掙一千我才高興。你掙不到我就掙不到，你掙得多我才掙得多。善良你放心，不會讓你沒日子過。」
「爭取掙一千。」徐善良倒吸一口氣，給自己鼓勁說
跟徐善良商議好後，三兒把車開到天林窯廠，想訂點磚，把另外的三畝地圈起來。接待三兒的還是原來的廠長包國華。三兒有些奇怪，問包國華：「廠不是賣給金華興了嗎？怎麼還是你？」包國華不服氣：「就這麼把廠給他了呀？跟老子說競爭，鬼寂寂地把廠賣了。老子錢就是不錢哪？」三兒勸道：「人跟鄉里簽合同了，錢都交了，生氣沒用。」
「錢交了。你看看！這麼大的廠就值六萬哪？兩年就掙回來了。」
三兒笑道：「那你跟鄉里說你掙不到錢？承包費都不給？」包國華扭過頭：「掙到錢也不給狗日的們，給也是讓他們吃了喝了貪了。」三兒沒好氣地說：「你也不是好鳥！」包國華回頭白了三兒一眼：「就准他們不是好鳥？」三兒覺得好笑：「不是好鳥有什麼好似的，還爭著當呢？做生意守誠信不好嗎？」包國華不高興：「操，你是好鳥！到我這幹嘛？」
「訂磚你說幹嘛？」
「買磚要現錢了。」
「送到給錢行吧？」
「行，明天就送。」
「最後撈一把了。」
包國華歎了口氣：「你就是飯桶，好好的窯廠不買，跑去買那破塑料廠。」三兒說：「你都買不著，我又買得著？招標的時候你怎麼不告訴我？」包國華搖搖頭：「還招標呢，招個標屁！我去的時候都定好了。他媽的等著瞧。」三兒對道：「老包，別亂來。」
到西街的周餘生帶人來砌牆的時候，三兒口袋就空了，只剩一百多塊錢。從高中畢業摟黃鱔開始，三兒還沒這麼窘迫過；三兒有點心虛，不知道塑料廠前景到底怎麼樣。
天快黑了，三兒回到店裡，劉立正往家裡搬末修理的摩托，三兒有點累，扶著脖子問劉立：「下午沒人付帳哪？」劉立意外地搖搖頭，三兒從來不問錢的事。三兒咂了下嘴。劉立小心地說：「你走之後我就給那幾輛舊車做保養，還沒有拿走呢，還有人送車來。」
「沒錢吧？」吳志剛從裡屋走進來，「飯做好了，陪我喝一杯。」
三兒繞過堆放在一起的摩托車，跟吳志剛進了後面的廚房。吳志剛倒了兩杯酒，端一杯放到三兒面前，跟三兒說：「我還有點。」三兒搖頭說：「有錢。」吳白了三兒一眼：「你有個屁錢！你那點帳，閉著眼睛也算得出來。」三兒夾了顆黃豆，放嘴裡慢慢地嚼著。
「你就是太心急了。」吳志剛坐了下來，端起杯子，抿了口酒，「圍牆遲一步也行。昨天辦的土地證吧？我給你算了一下，從買廠到現在，沒十五萬拿不下來。不是你童叔幫忙還要多千萬塊。昨天徐善良掃院了，我去看了一下。徐善良說，廠買得值，廠房加機器，還不算舊，能用，現弄的話，三個兩萬弄不起來。不知道業務怎麼樣，還要養一段。」
三兒點頭道：「我準備養半年。」吳志剛放下杯子：「幾個人你是養得起。那也不能老養著，養著你買廠幹嘛？找業務。塑料不景氣，人都在搶外銷員。」三兒咂咂嘴：「我還一家家跑哇？」吳志剛抽了口煙：「不跑怎麼辦？人還跑來找你呢？外銷員就是爺爺，辦廠的恨不得把他們供起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提貨不要錢，一趟壓一趟，跟賣魚一樣。要說還不一樣，他媽的塑料太費錢，一個包裝好幾千，你拿什麼壓？口袋裡都是毛票。」
「想想辦法。」三兒咂下嘴，「真不行把門面抵押出去，貸款。」
吳志剛勸三兒：「以後放緩點，這兩年太凶了，有點錢就花
出去了。手裡頭有硬貨，心裡頭才不虛。」三兒點點頭。吳志剛又說：「別急，我給你湊點。」三兒又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