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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六章 姑父? 文 / 荒唐

    在場的人都望向陌生的中年男人,男人中等身材,眉毛生得很濃,嘴巴不知是因為乾涸、還是因為太尷尬,除了說話就一直繃著嘴。

    這是個算不上長相多麼出眾的男人,但眼睛很溫和,連說話都是雍容自若。

    季順月看向這個中年男子,像哭又像是在笑,俯下身背對著男子、替季有錢捻去手上的血跡,搖頭說:「你來苔原幹什麼?李昆吾。」

    會主人李朝芽長舒一口氣:「昆吾,你再不來我就控制不了局面了。」

    李昆吾點了點頭。

    褚白倒抽一口涼氣,冷聲問:「李昆吾你來這幹嘛?忘了兩家老爺子的約定條件麼?」

    李昆吾完全沒有理會褚白,走到季順月面前,蹲下身子、看著季順月:「阿月,我想來看看你跟兒子有旺。」

    季順月面上淒苦,拚命地咬著唇,沒有轉身去看李昆吾一眼。

    季有錢只覺得耳邊轟鳴,怔怔望著李昆吾:姑父?

    季順月開口說:「你走吧,昆吾,有旺姓季不姓李。」說著,季順月咬重了唇:「回你的燕京去吧!」

    李昆吾望了受傷的季有錢,又望向褚白、褚青、李洪文等人,有些癲狂:「誰動的手?」

    褚青說:「李王爺的大公子不在燕京、來這窮鄉僻壤的苔原,讓我想不明白。」

    李昆吾問:「你動的手麼?」

    褚青收斂了面上陰騖,淡淡地說:「是我動的手。」

    李昆吾喝了一聲:「坤老!」

    嚼著花生米的老頭點了點頭:「少爺吩咐!」

    李昆吾自言自語:「當初老爺子只是同意你們褚家來北方,默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代表李家不能動你!」

    「坤老,出手!」

    坤老頭徑直走向褚青,褚白大驚,揮動手臂、蔥指直指坤老頭。

    卻見眉目虛白的坤老頭伸出一指頭,指尖指節蒼老、枯蓑,明明是一根老頭的手指頭,偏偏給人以一種劍意無匹的錯覺。

    坤老頭壓根不給褚白蛇意勁接近的機會,一指盪開褚白的手臂,口道:「得罪了,褚小姐。」然後復一指指點在褚白的小腹氣海穴上,指力聲如雷點作響,指尖彈在空氣裡像是有人揮劍破空,「噠、噠、噠」,坤老頭連彈三指點在褚白氣海上面。

    氣海穴是人體大穴,位於人體腹壁,動靜脈和肋間,氣海穴被破氣後必定血淤,能造成身體失靈。

    果真,褚白受創後癱在地上。

    一方面,褚白太心急於掩護褚青,另一方面,坤老頭的劍意指幾乎於世上無敵,歸根結底,還是兩人境界差距太高。

    一個照面挫掉褚白,季有錢一邊咳得吐血,一邊驚愕:這該是多高的境界!

    坤老頭直取褚青,死士唐回頭望了一眼褚青說:「少爺,是唐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說完,死士唐一拳拍在雲宮穴位,疼得整個敦實的身子搖擺不定,但握拳時,一種力量感倍增!

    季有錢眼睜睜看著死士唐拍碎雲宮穴,心裡唏噓:死士唐是大海潮生、巍巍崖岸吾自高的偽境,拍碎雲宮就是一時回到真境又如何,事後治好了會成廢人的。

    坤老微微皺了白色的眉毛,搖了搖頭說:「修外家拳的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真是嫌命長了!」

    「你曾是橫練功夫最高境,想必吃了很多苦頭才有了這個實力,怎麼還不明白做人要愛惜自己?」

    唐已經是抱著必死之心,臉上抽搐,面目猙獰,一拳直衝向坤老。

    坤老驚到:「拍碎雲宮毀去境界,換來一時的境界暴漲,值得麼?」

    唐咬牙沉聲說:「管那麼多幹嘛!接招就是!」

    一旁李昆吾癡癡地望著季順月,卻是吩咐坤老:「出去打,別傷著阿月。」

    坤老得令,一指劍意直指死士唐,死士唐全然不懼,硬著身子強行揮拳衝向坤老。

    坤老一指劍意戳在死士唐身上,登時穿透了唐的肌肉,形成一個雞蛋大小的創口,唐受創而身形無阻,彷彿連一絲痛感都沒。

    與此同時,死士唐的拳到,拍在坤老的右臂肩,坤老吃痛道:「好大的力氣!」說完,坤老腳下碎步徐徐後腿,死士唐緊追不捨,幾乎是一個照面,兩人出了廳堂在外搏鬥。

    褚青終於是孤身一人。

    季有錢爭紮起身,拳勢毫無章法,卻是傾盡力氣錘向褚青:「你也有落單的時候!給我去死!」

    褚青手上無刀,作為一個刀不離身的玩刀客,有刀跟無刀實力差距懸殊。

    褚青臉上更加蒼白,左右無人,只好退去。

    卻見與此同時季有錢啐了一口血水,吐在褚青臉上。

    褚青拿袖子剛要抹去,季有錢一拳捶在褚青臉上,褚青仰翻在地。

    季有錢拖著身子竭力追上,又一拳擺在褚青臉上。

    褚青從地上爭紮起來,臉上淤青一片,顴骨上血流如注。

    季有錢先是冷笑,繼而癲狂:「你也有今天!」

    說完,又是一拳朝褚青臉上重重拍去,褚青抬手擋下季有錢這一拳。

    卻是兩人都在地上喘息,前者季有錢實在是沒有半點力氣,後者褚青哪裡挨過打,完全是被季有錢打懵得直不起身子。

    季有錢從地上拾起褚青的蝴蝶刀,因為體內力氣被抽空,肌肉開始不由自主的打顫,就是這樣季有錢還是掂著刀朝褚青眼中扎去!

    褚白幾乎是悲拗地哭腔:「季有錢!別傷他。」

    卻在這時,季有錢的手腕被李昆吾握住,李昆吾搖了搖頭,眼裡滿是愧疚,手上握住季有錢刀的力道卻絲毫不減:「你不能殺他,殺了他不但你會判死刑。」

    「而且,而且南北又要開戰!」

    嚴直掰開鄭微的手,始終不敢看季有錢,低著頭說:「有錢,別衝動,殺人你走不掉的。」

    季有錢眼裡熾熱的殺意不減,僵持良久,最終還是恨恨地、無力地鬆了手。

    鬆了手後的季有錢卻是朝著躺在地下的褚青一陣踢踹!最後踩在褚青的臉上,啐了一口血水說:「我先饒了你的狗命!」

    與此同時,季有錢再次力竭將要倒地,李昆吾上前想扶住季有錢,卻被季有錢掙扎著甩開。

    小姑季順月拖著季有錢,季有錢轉頭、拼盡力氣一巴掌抽在李昆吾臉上:「你不配當我姑父!」

    李昆吾挨了一巴掌,連解釋都沒有。

    季順月拖著季有錢,不去理會李昆吾,不去理會任何人,只是說:「有錢,咱們回家。」

    季有錢被小姑季順月、嚴直等人攙扶著出了大廳。

    李昆吾跟在後面,一聲不吭,沉默地跟著。

    走出大廳,坤老跟死士唐不知道往哪裡打鬥去了。

    季有錢被抬到車上副駕駛,季順月坐上駕駛位驅車要走。

    完全沒有人理會李昆吾,李昆吾有些尷尬,卻還是上前拉住季順月開著車門的手。

    季順月冷笑:「你還跟以前一樣,始終不敢違抗你爹的意思,你還來找我幹嘛?」

    「是說對不起,還是來看戲?」

    李昆吾臉上浮現出苦澀,聲音有些哽咽說:「阿月,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這次我來苔原就是想跟你結婚。」

    「我想帶著有旺,讓他認我。」

    季順月拽開車門,撇下話:「當年你去哪了!」

    「我季順月就是一個人老珠黃的寡婦,是何德何能,還是有什麼姿色,指望你李王爺家大公子垂青?」

    這句話說的極為悲漠,又是極為哀怨,以至於季順月忍不住摀住胸口。

    季順月開車走了,夜裡寂靜的山路上,寂靜來,又寂靜去。

    ······

    季有錢被送往苔原醫院,途中暈倒。

    醫生說這個年輕人受傷很嚴重,肋骨、胸腔、鼻骨、腿部都受傷了,而且身體被抽乾了體能,怕是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了。

    季順月急迫地問:「有生命危險麼?」

    醫生說:「應該沒有,不過需要觀察,畢竟這年輕人受傷太重了。」

    季順月塞給醫生一疊錢,眼裡稍稍有了點亮色,懇求醫生說:「求醫生盡力治好我侄子。」

    季有錢一直在醫院裡昏沉地躺在床上,一天一夜,小姑季順月終於忍不住,和衣而睡在病床旁邊。

    第二日夜裡,季有錢醒來,覺得骨骼渾身酸痛得感覺想要斷掉,打開手機,發現自己已經昏了一天一夜,旁邊的右手上還滴著點滴。

    季有錢拔掉針管,小心地從下床,拖著寬大的病號服走出門。

    沿著空蕩蕩的醫院走廊,走到樓梯口,沿著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醫院天台。

    上了樓,季有錢摸出一根煙,怔怔若癡良久。

    季有錢蹲在台階上,臉上眼窩深陷,眼圈周圍蠟黃,兩指甲夾著煙,卻始終沒有抽一口,指節因為攥得過緊而發青,一旁左手邊被刀痕留下的痂裂開,翻出虎口下面的嫩肉,新鮮的血液汩汩流在地上。

    季有錢不為所動,連止血都沒有。

    只是任流鮮血浸濕了袖口。

    只是肩膀聳動,哽咽聲無比壓抑,沒有淚流滿面的悲拗,更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

    只是把整個臉龐藏起來,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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