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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2章 無形 文 / 沈芳好

    172無形

    李紀雖說這安置鞦韆是玉華份內的事情,但真叫了吳家嫂子進來聽吩咐的時候,要用什麼樣的繩、用什麼樣的板,大概要做成個什麼款式,那還是得聽李紀一樣一樣的說過來,吳家嫂子記下了便去外院吩咐人找工匠,當日用晚膳之前,便已經派人將內院用帷帳攔了一個角出去,好方便明日裡工匠從角門裡出入,不要衝撞了內院的女眷。

    玉華透過菱花窗看著院角那高高掛起的帷帳,心裡就不由小小的雀躍了起來,她自己渾然不知,而一旁坐著的李紀,看著她對著一盤豆腐球肉糜羹一直彎了眼睛在笑,心裡先是不由偷樂,而後突然便有些酸澀難耐了起來。

    李紀這兩日已經將這崔五娘的經歷好好的研究了一番,已然大概的勾勒出了這崔五娘十幾年來所過的日子,他想著自己之前對她所做的臆斷,再看著眼前仍是活的生機勃勃的漂亮人兒,一時間心中彷彿有滿腔的話要和她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大約是李紀的目光太過炙熱了,玉華終於反應了過來,從那肉羹上抬起臉來,和他眼神一對上,玉華心裡頓時慌了起來,按著規律,今晚差不多又到了他兩該同床共寢,留下點痕跡的日子了。

    玉華現下其實心裡有些糊塗,說起來,李紀這陣子對自己的覬覦之心好像是淡了許多,有兩夜睡在自己身旁,卻是什麼都沒幹,只是睡熟了以後會將自己拖過去攏在懷裡。可同時,玉華又隱約覺得這李紀似乎是越來越關注自己了,兩人在一處的時候,雖然沒什麼話可說,他卻常常就像現在這樣,長久的默默的看著自己……

    玉華心裡慌亂,想了想便急忙開口找話說道:「郡公爺您可想好了要如何回復永嘉坊那邊海船的事情了嗎,那顧氏說是讓我過兩天再回去一趟,她定會追問這件事情的,不知道我該如何回復她是好?」

    李紀聽她說起正事,才將目光從她臉上身上移開,想了想說道:「這會寧郡公要增造船隊的事情裡,定有什麼蹊蹺,畢竟海船的事情涉及江南、南疆、番外等好些地方,出海行船又頗有風險,他們這次急於拉我們入伙,要麼是藏著挑撥離間的後招,要麼是想設計要拿住我的把柄,不過如今這崔澤厚擺出一副正牌老丈人的嘴臉,又打著心疼女兒的名號,倒叫我一時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回絕他了。」

    原來自從顧氏拿住了李剛這個把柄後,那崔澤厚與李紀打交道的態度便有了明顯的變化,原先還透著疏離與客氣,如今卻完全拿起了長輩的架子,而作為被媳婦迷昏了頭的李紀,自然不好對他黑臉。

    那次去永嘉坊,崔澤厚是將想讓李紀參股船隊的意思給挑明了,且處處暗示李紀雖有郡公的封號,家底資產卻還是單薄的很,自己這純粹是為了五娘和他們今後的子嗣考慮,才給了他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或是他再推三阻四的拿不定主意,那簡直就是太不識抬舉了。

    而顧氏那日和玉華所說的話嗎,可是更加的直白透徹了,當日顧氏遣退了眾人,連饒嬤嬤也沒留在身邊,將玉華單獨叫進了自己的書房裡,拉著她與自己並肩坐在了榻上,低聲緩緩說道:

    「五娘,你是個極聰慧的,若今日是換了琪娘、芸娘、四娘等其他任何一個,母親也不會把這話都挑明了說的,這紀哥兒如今是既有聖上庇佑,又有軍功在身,看著確實是地位超然,無人可撼動,你於這長安城內交際之時,自然也是人人敬重追捧你的,但五娘你往遠了看,等到朝堂更迭。太子繼位的時候,又會是個什麼的光景呢?雖然紀哥兒和太子殿下一貫手足情深,可太子殿下想要在寶位上徹底坐穩了,恐怕還要個十年五載的,而且如今邊疆形勢穩固,紀哥兒一員武將,於朝堂上也很難有大的建樹,到時候難免就要成了個過氣的宗室了,而你父親與黃一郎等朝廷大員,卻是始終把握著國之命脈的,就算是新帝,也要依仗他們幾分。當然了,你父親現在願意拉攏紀哥兒,自然也是看重他是個能幹又有魄力的,大家自己至親,自然要互相幫扶才能走的更遠更興盛,五娘你說,可是不是這麼一個道理?」

    五娘聽了顧氏這話,心中暗驚,知道若不是顧氏認定已經將自己捏在手心,是不會把話說到這一步的,不過玉華也不得不承認,顧氏所說的其實頗有道理,若李紀不是個胸中別有溝壑的,若李紀不是認準了崔氏有反心,以他們兩夫妻這樣的情形,這與博陵崔氏一起勾結經營,確實是條最順遂的繁榮大道。

    兩人臨分手的時候,顧氏又拉了玉華語重心長的交代道:「五娘,紀哥兒脾氣執拗,於一些事情上不夠圓通,難得他如今對你百依百順的,你可要好好勸勸他,千萬不要鑽牛角尖,不要犯糊塗。」

    這些話,玉華當天回來便已經與李紀仔細商研過了,而李紀目前所用的,是個「拖」字訣,他前日又與那會寧郡公於外面一起喝了一次酒,這次李紀的態度就上道了很多,一副在家裡受了老婆教唆的樣子,彷彿對參股海船的事情變的十分感興趣,又問了不少頗為內行的問題,一看便是在家鑽研過的,那會寧郡公看了倒頗為滿意。

    此刻,李紀又思忖了片刻,才對玉華繼續說道:「先看他們下一步的行動再說吧,若是真熬不過去了,到時我便想法子湊些錢先參乎進去,也好看看他們到底要弄什麼鬼?顧氏那裡嗎,你大可以把牛皮吹的更響些,就說我被你纏磨不過,如今對此事已經是十分上心了,若她還要讓你再加把勁,你也都只管拍著胸脯應下來,就說我如今對你是千依百順的,每日都將你的話奉為聖旨綸音一般」

    玉華開始還極為認真的聽著李紀的吩咐,聽到最後才覺出不對味來,哭笑不得的斜了李紀一眼,看見李紀臉上仍是一本正經的,眼裡卻已經滿是戲謔之情了,他們兩人一起合夥瞞騙外人,時間一長,也難免生出了點戰友般的情誼來,此刻眼神一個交匯,兩人不由同時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一笑之下,倒讓玉

    玉華一時忘了剛才的擔憂,直到李紀先行去洗漱完畢,換了一身雪白的寢衣出來,才讓玉華重又緊繃了起來。

    阿蠻伺候著玉華沐浴,幫她一起擦拭乾身體後,除了幫她塗了慣用的臘梅油脂外,又拿出一瓶並無什麼香味的細膩膏子,替玉華來回抹著腳踝手肘等處,玉華並沒見過這個東西,不由好奇問道:

    「阿蠻,你給我抹的這個是什麼東西啊?」

    阿蠻一笑說道:「夫人您忘了,這不是那四娘哦不,是那昭美人送給您的嗎?說是宮裡貴人們用的,這膏子抹過的地方會越來越白細的。」

    玉華聽了卻更加奇怪,問道:「原來就是那個膏子啊,不是這東西拿過來也有好些時日了嗎?你今天怎麼突然想起它來了?」

    阿蠻聽玉華這樣問,不由垂了頭抿嘴一笑,湊近了玉華耳邊,輕聲說道:「今日,不是郡公爺在這兒呢嗎?」

    玉華實在沒料到會從阿蠻的嘴裡聽到這個,臉上騰一下便紅了,而後不由狠狠挖了她一眼道:「你如今倒也學的多嘴多舌了!」

    阿蠻見她著惱,也不敢過分打趣,只低頭笑著不語,仍是默默替她細心塗抹,隨著阿蠻雙手上下遊走的動作,玉華越想越羞,便一抽身不肯讓她繼續弄了,阿蠻臉上越發想笑,連忙垂了頭,伺候著玉華換了寢衣,而後便先行退了出去,只留玉華一人在淨房裡。

    等阿蠻都出了內室,玉華卻仍坐在淨房的繡墩上發呆,心裡亂糟糟的,也說不清是個什麼滋味,難道是自己兩人這戲做的是過於逼真了嗎?何時連這阿蠻也一心以為他們是對恩愛夫妻了,以前這阿蠻不總還是處處小心提防著李紀的嗎?

    等玉華終於磨磨蹭蹭的從淨房裡出來,入眼便看到李紀一身白衣斜靠在床頭,手裡拿著自己常看的那本山河志在翻閱,他躺在床外側,一條長腿伸著,將床沿遮了個嚴嚴實實。

    扭頭看了一眼外室影影綽綽的燭火,玉華深吸了一口氣,緩步來到了千工床邊,正想要開口讓李紀讓一讓,自己好爬進去,李紀卻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將自己身子往床裡移了移,又拍了拍床鋪,說道:「坐吧!」

    李紀這話說的極為自然,玉華不由自主的便坐在了床上,不過她只小心的依靠在床沿上,背對著李紀坐著,刻意與他保持著約莫半個人的距離,李紀也並沒靠過來的意思,只是對她和聲說道:

    「五娘,你可知道,練武之道,在進行防禦的時候,很講究一個卸力。」

    玉華再也沒想到李紀於床榻上突然說起了練武之道,嗯了一聲,便不由扭頭去看他,李紀看著她笑了笑說道:

    「五娘你要記著,敵人若是比你強勁許多,你千萬不可硬抗,越是硬抗,越是要吃苦頭,就像以往我隔著錦被那個咳咳,你越是緊張,身上越是僵硬,便越發會覺得疼痛難耐,若是你放鬆些,反倒會好熬過去一些的,你,今夜要不要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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