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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4章 頂撞 文 / 沈芳好

    玉華確實很累,饒是事前程娘子說的很是清楚了,玉華也沒能料到練習這觀音跳蓮竟會是如此的艱難。

    她先是按程娘子的吩咐,每日裡綁了護腿練習打旋,到第八天上,便已經能轉的和平日裡差不多輕捷了,從第十天開始,東廳便多了一道大理石條,這石條大約一丈來長,一寸多高,只有半個腳掌那麼寬,玉華便開始每日裡綁著護腿,閉著眼睛於這石條上來回的走跳。

    閉著眼走在這麼窄小的石條上十分不易,一開始的時候,玉華走不了幾步就會從石條上掉下來,一次次掉下來再上去,上去了再掉下來,頭三天,她基本就全是如此度過的。玉華頭一次感覺到自己有些厭煩學藝了,可程娘子的籐條卻並不是吃素的,它似乎能察覺到玉華每一次細微的偷懶,而後便準確無誤的抽打在她腿上,讓她再一次掉下石條,然後又得重新踩上去。

    玉華也直到此時才明白,程娘子以前演戲作假打她的時候是多麼的手下留情,如今這籐條抽在身上時並不很重,甚至比以前更輕些,絕對傷不了她的身子,但那籐條刷一下飛速劃過肌膚,卻是火燒火燎的疼,如此被逼到第五天上,玉華便突然能很穩的於這石條上來回疾步而走了,一旦走穩了以後,玉華也終於體味到了一點於這窄石條上一邊尋求平衡,一邊翩翩起舞的樂趣。

    但好景不長,又過了兩天,兩座一模一樣的蓮台便被送進了東廳,玉華這才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在什麼樣的地方作舞了。

    那蓮座是用漢白玉所雕成,差不多到玉華膝蓋那麼高,與一般四層蓮花座不同,這蓮花座包括最外邊一層伏蓮,共有八層蓮花瓣,原來蓮座中心供觀音打坐的位置,也全被蓮瓣所取代了,只留下正中心拳頭大的一丁點地方還是平的,可供人單腳站立,玉華心裡不由胡思亂想道:「難怪要叫觀音跳蓮呢,這蓮座的樣子,若是那觀音娘娘坐上去,非要扎壞了p股不可」

    故而當程娘子開口讓玉華踩上蓮瓣走上幾圈時,玉華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站著並未動彈,程娘子皺眉瞥了她一眼,倒也沒馬上發火,而是自己緩緩站起身,輕輕一邁便上了她自己身前的那個蓮座,而後便見她雙足來回輕點跳躍,一直穿梭於各層蓮瓣之上,只是偶爾轉身旋轉時才在正中那點地方踩上一腳,待程娘子一個飛旋從蓮座上落下時,玉華已然看的呆住了。

    那蓮瓣的形狀雖與一般的蓮座不同,並不是尖的,而是圓的,但蓮瓣的寬度卻比前兩天她走過的大理石條更要狹窄上三分,玉華完全不相信自己能於這上面翩然作舞。

    隨著啪的一聲響,籐條已經抽到了小腿上,玉華哎呀呀叫著跳了起來,沒等籐條第二下再飛過來,急忙邁步便踏上了蓮座,而後玉華便猶如那站在熱灶台上的貓一樣,在一層層狹窄的蓮瓣上來跳來跳去,完全無法停下步子,身子也是東搖西晃的越來越不穩了,直到快要摔倒了她才連忙一躍跳下了蓮座。

    等玉華踉踉蹌蹌才重新站好,程娘子點了點頭,對她說道:「不錯,第一次上蓮座便能堅持這麼長時間,你果然是個有舞樂天分的。」

    玉華一雙烏黑的眼珠忍不住滴溜溜打了個轉,這是她第一次對師傅的讚賞產生了點懷疑,自己剛才那東倒西歪的狼狽樣子,真的能算不錯嗎?鬼使神差間,玉華忍不住便問了一句:「師傅,你當年第一次上蓮座的時候,難道也和我一樣嗎?」

    玉華脫口這麼一問,其實並不敢指望師傅會回答自己,自從師傅開始教授自己這觀音跳蓮開始,就一改以往冷漠淡然的態度,脾氣變得暴躁了許多,眉頭總是鎖著,玉華輕易並不敢招惹她。

    可玉華沒想到,程娘子雖沒馬上就回答她,卻仰起臉略微思忖了片刻喃喃說道:「當初我跟著那長樂公主學過些拳腳和練氣之法,所以一開始跳這舞時,倒比你現在要容易些」

    這是玉華第一次從程娘子的嘴裡聽到長樂公主的名字,她眼睛不由都瞪圓了,卻不敢貿然接話,玉華只模糊聽說過程娘子與長樂公主的關係親近,也知道這是極為忌諱的事情,其他的便不是太清楚了。

    程娘子果然也沒再往下說,而是話題一轉說道:「所以你這幾日裡不管如何勞累,不管是否有胃口,都要多用些肉魚等葷腥食物,這觀音跳蓮並不是一般的舞藝,若沒有一定的氣力,是無法作好的。」

    玉華點頭應下了,便又重新躍上了蓮座,可是這次因為心裡事先發怯,甚至比剛才第一次還要差勁,沒邁幾步,便整個人歪歪斜斜的就掉了下來,玉華抬眼偷瞄了一下程娘子,見她並沒要揮籐條的意思,連忙趕緊又邁步上去練習起來。

    程娘子見她還算自覺,也不再理睬她,自己也飛身上了另一個蓮座,腳下輕點飛踏,手上長袖揮舞,還不時下腰打上兩個低旋,只管自己專心練習起來,說來也實在奇妙,這些本都是很平常的一些舞樂動作,可因為是於這白玉蓮座上做出來,再加上舞者腳步又要格外輕盈靈動,便顯得整個舞姿頓時不凡起來。

    玉華見狀再不敢有任何懈怠了,一次次飛身上去又掉落下來,顧不的腳底被蓮瓣硌的生疼,仍是練了整整一天,直到快用晚膳的時候,程娘子似乎也沒注意到她身心皆疲的樣子,只吩咐她用了晚膳休息一會兒後,再回來學習一個時辰。

    回到自己房裡,阿蠻剛剛替玉華去了鞋襪,便忍不住啊一聲叫了出來,玉華腳上裹著的棉紗上又透出了大片的血跡來。

    因這麼多天連著練舞,五娘的腳早已經破了,前些天剛上大理石條的時候傷的最厲害,腳掌橫著裂開了一條口子,娟娘開了藥方療傷後,她每日裡仍是要裹著幾層棉紗去練習的,那鑽心的疼便可想而知了,後來等她在石條上終於能走穩了,這傷口才慢慢癒合了些,沒想到今日一上了蓮座,便又把傷口給重新扯開了。

    顧氏特意派過來照顧玉華的兩位嬤嬤見狀,也俱是

    是唬了一跳,連忙去請了那娟娘過來,剛才腳被緊緊裹著的時候,玉華還沒什麼知覺,如今脫了鞋襪解了棉紗,兩隻腳卻猶如針刺刀割一樣的劇痛了起來,饒是玉華是個能吃苦的,在娟娘幫她敷藥時,眼中還是忍不住汩汩直冒淚花,阿蠻在一旁看著也是紅了眼圈。

    等聽說程娘子叫五娘晚膳後還要去東廳的時候,阿蠻便一下有些急了,衝口而出說道:「這可如何使得呢?五娘你現在這個樣子哪裡還能再走動呢,付嬤嬤,您二位是夫人派來的,面子大些,能否請您去和程娘子稟告一聲,就說五娘的腳上傷口又破了,今晚絕不能再練習了什麼。」

    那付嬤嬤二人卻是神色閃避著並不肯答應,夫人是派她們過來照看五娘不假,但也同樣交代過,於練舞的事上,一切都必須遵從程娘子的安排,任何人都不得違命。

    玉華對她二人的心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雖然此刻她渾身上下像散了架子一般,確實希望能就這麼躺倒在床上再也不用再動彈一下了,但仍是拉了拉阿蠻的袖子,輕笑了一聲說道:「阿蠻別瞎說了,晚上又不用練舞,只是和程娘子學學樂譜而已,若是怕傷口會破,等會兒叫付嬤嬤背我過去便是了。」

    付嬤嬤一聽五娘這樣說,急忙連聲點頭答應道:「好的,好的,付嬤嬤來背玉華下去,阿蠻姑娘別擔心,付嬤嬤力氣大的很,一定不讓五娘的腳磕到碰到一丁點的。」

    等玉華用過晚膳,被付嬤嬤小心翼翼的背到東廳時,程娘子已經在案幾後等在了那裡,她也沒多問一句五娘為何要付嬤嬤背著過來,只等玉華在案幾前坐定後,才推過一張樂譜來,那樂譜下面,照例是放著一張小紙箋,玉華接過紙箋,便於心中默誦起來:

    「太子殿□邊大內監劉准,性情古怪執拗很難接近,但卻對太子忠心不二,並因曾於隆慶之亂時護駕有功,極得太子信任鐘鳴殿大內監劉靈,與劉准乃師兄弟,為人圓通,於皇城內人脈極廣,但極貪財後宮中尚宮、尚儀、宮正、女史等四大員,除了女史王月福外,其他三人俱是崔皇后親信,王月福乃早些伺候聖上的宮女出身,性子耿直安親王府」

    這些紙箋上仍和三年多前一樣,寫的都是些程娘子所知的朝廷宮闈秘事,但是最近這陣子,程娘子所寫都是一些極瑣碎的小事,彷彿是想到哪裡便隨手記到哪裡一樣,十分的雜亂無章。可程娘子仍是要求玉華必須於一個時辰內背誦出來,再把紙箋燒掉,比起那些跌宕起伏的朝廷秘事,這些零碎的記錄,讓玉華提不起一點興趣,再加之今日裡確實累的狠了,才來回默讀了三四遍,玉華眼前便有些模糊了起來

    嗖的一聲響,玉華迷迷糊糊間覺的手臂上一吃痛,慌亂間撐著腦袋的手便按了一個空,咚一下就一頭撞到了紅木案幾邊上,她這下才徹底清醒了過來,腦袋上疼的一跳一跳的,玉華忍不住探手來回揉著傷處,皺眉抬眼向對面看去。

    程娘子仍是一身白衣筆直坐著,手中的籐條還沒有收回去呢,她冷冷看著玉華,問道:「全背會了嗎?」

    腦袋疼的越發厲害了,手臂上也火辣辣的,玉華突然鼻子一酸,強忍著跪起身垂著頭說道:「啟稟師傅,玉華今日身子很不舒服,想早點休息,還望師傅體諒。」

    程娘子臉上紋絲不動,只淡淡說道:「我難道和你說的還不夠清楚嗎?作了那觀音跳蓮之後,你名氣便會大不相同了,如今不管如何辛苦,都要努力多學些東西,萬一處境有個什麼變化,你也好多些準備,怎麼,這才不過是破了腳,有些睏而已,就堅持不下去了嗎?不是說是你娘要你多學些東西好好活下去嗎,如今在這富貴窩裡泡著,也早都忘到腦後去了麼」

    玉華的臉一下漲的通紅,腦中嗡嗡直響,嘴裡衝口而出道:「師傅,徒兒不知,就算做了那觀音跳蓮又能怎樣呢,又能得到個什麼樣的名聲呢,是不是和師傅您一樣,也被人叫一聲崔觀音嗎?這又能算什麼好事?算什麼了不起的依仗」

    話只說了一半,玉華急忙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東廳內頓時一片死靜。

    作者有話要說:

    五娘長大了,也慢慢會有自己的想法

    求長評,作者紅包大大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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