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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81】一定要她死 文 / 肥媽向善

    「十六爺。」朱公公雙手作揖,朝轎簾裡冒出的小蘿蔔頭低下腦袋。

    十六爺和十九爺年紀差不多,只大了十九爺兩歲半。所以,有時候兩個孩子見了面會一起玩。

    「十九爺不在景陽宮,說是去了長春宮,是真的嗎?」十六不依不撓地追問。

    朱公公只好點了點頭,眼看同個轎子裡的莊妃並不說話。

    十六趴在轎窗上,兩隻小手枕著粉雕玉琢的小腦袋兒,笑瞇瞇的:「這樣,我只好去長春宮找十九弟了。」

    「是的,十六爺。」朱公公抬頭可以看見十六爺那雙圓溜溜的像小狐狸那樣精明狡黠的小眼珠子,與年紀差不多大的十九爺截然兩樣。十九爺是懵懵懂懂的,眼珠子也是傻乎乎的,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有點像小傻子那樣。

    從李敏揭開真相那一刻開始,大家才知道,原來十九爺那樣不是因為年紀小,而是由於十七中毒了。

    「十九弟那個小傻子——」只聽十六這麼念叨,「去了長春宮,會不會給八哥欺負了。」

    朱公公心頭剎然一驚,退了半步。

    「好了,走吧。」轎子裡的那位女主子終於開了口。

    太監們抬起了轎子,十六從轎簾裡縮回了小蘿蔔頭,一路不知道在轎子裡與莊妃又嘰嘰咕咕了些什麼。朱公公只能遠遠聽見轎子裡像小麻雀那樣的聲音說了一句話:十哥怎麼不回來探娘親呢?

    十爺沒有入宮看莊妃。在莊妃被太后娘娘叫去問話後,沒有到莊妃宮裡去看看。這確實不太合情理。

    朱公公神色稍顯嚴肅地伸手撿起地上掉落的掃把頭,慢慢轉回身,確定四周都沒人了,才走進了景陽宮裡,關上角門。

    景陽宮裡,幾乎已經沒人了。兩個比齊常在身份還低的小主子都關在各自房裡,自從齊常在和劉嬪都出事後,她們白天連臉都不敢露出來了。誰想像齊常在那樣年紀輕輕沒命了,哪怕齊常在死了以後,萬曆爺為了體現仁心,讓齊常在的父親又升了一級的官,可沒有用,命終究是自己的。沒能活著,以後也沒有能為家族效力的地方了。

    服飾淑妃的姑姑打開門,看見朱公公走回來,福身道:「公公——」

    朱公公雖然不是景陽宮的太監總管,當初太后為了十九爺的事抓了一大批人去問,朱公公沒有被太后抓去,這都是由於朱公公的輩分在宮裡不像其他人。朱公公姓的這個朱,與皇家同姓,這個不是虛假的。是當初先帝在的時候,因著朱公公護駕立了大功,知道朱公公從出生起是孤兒,連自己親生父母是誰都不知道而且沒有姓氏時,先帝十分感慨地說了句:與朕一樣的孤家寡人,與朕以後做兄弟吧。

    看到姑姑手臂裡提著食盒,淑妃用過了午膳,朱公公心頭不免一鬆,笑問:「主子今日吃了多少?」

    「吃了不少呢。以前一勺子粥都吞不下去,現在,主子可以用上半碗粥了。不得不說這李大夫的醫術真正了得,奴婢看,是比太醫院裡的哪位御醫都要神。」姑姑說完這話,深知自己說漏嘴了,趕緊拿手摀住嘴巴,卻一樣是笑不攏嘴。

    他們都是跟著主子活著的人,主子要是一旦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人猶如攀附在樹幹上的樹葉,樹幹一倒,他們的命只能如凋零的落葉般無比淒涼,連最後身在何處都不能肯定。

    姑姑把食盒遞給底下的小宮女送去御膳房。接著,打開門,讓朱公公進去。

    裡面,按照李敏的吩咐,窗戶要定時通風,以前淑妃很喜歡的月季,已經被全部撤走了。屋裡每日打掃到乾乾淨淨,幾乎一塵不染,沒有一點植物。淑妃的床,現在對著的院子裡,只能望到遠處種植的樹木。

    以前必須看著鮮花才覺得日子鮮艷的淑妃,現在變了,全變了,在李敏那兒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她才知道,連書,都有可能是騙人的。

    她現在反而是比較喜歡繡繡花。李敏告訴她,稍微做點事兒怡情是可以的,繡繡花也不錯,繡品都可以送人。像十九爺,穿的鞋子如果知道是他養母淑妃娘娘送的,不是也很好嗎。

    淑妃現在開始給十九爺做鞋子。

    自己虧欠這個孩子太多了。劉嬪是可以怨恨她的無能。她不是真的無能,是讓自己無能了。

    朱公公進來時,看見她能坐在椅子上了,擔心她辛苦,跪下道:「娘娘,娘娘剛用完午膳,不休息下吃杯茶?奴才去給娘娘倒茶。」

    淑妃抬起眼,眼波裡的沉靜像一片處驚不亂的湖泊。臉上的水腫逐漸退去後,慢慢還原水腫下面原來的臉廓模樣,是精緻的,完美的臉兒弧線。

    手指裡的繡針插在鞋面上,淑妃問:「公公打聽到的如何了?」

    朱公公在門前掃地,其實是耳觀八方,應聲道:「午時未到傳來的消息。說是八爺回了宮裡,應該是放了人。」

    八皇子主濟不知道為何很關心李敏的事,是因為李敏是護國公府的人?不管如何,這個朱濟一大早跑去順天府,消息一點都不比她這景陽宮裡落後多少。肯定是有人通風報信給朱濟。好在這個朱濟看起來不是像刁難李敏的,是要幫李敏的。

    朱公公看她安安靜靜地像是在想事情,繼續接上一句:「奴才讓人轉告李大夫了,不用李大夫過來親自給娘娘道謝。」

    「道什麼謝呢?」淑妃輕輕說,手指撫著繡了一半的鞋面,「本宮這條命還是她救的。再說了,如果她有事,本宮這條命還靠誰來治。只要想到這點,本宮都不得不盯著她這條命。」

    「是的,奴才這些都和徐掌櫃說了。」

    「但是,那些人怕是更不甘心了。眼瞧她這樣厲害,要不是本宮這條命靠她治,都想著她是不是該留在這世上。」

    朱公公想起報信人說的,李敏在順天府裡以一敵十,一句話,讓十個大夫張口無言,那個盛景,不會兒傳遍了京師。

    「太醫院的魯大人要笑壞嘴了。」淑妃都不禁失笑道,「都是些什麼人?真是比豬還蠢的人,本宮都沒有見過這樣的。要知道,連太醫院裡的太醫們都不敢去惹她,那些坐堂裡的大夫,熬到頭髮花白都沒熬出頭的老傢伙,竟然想著自己比魯大人還要老資歷,去和她辯論醫理,這不是拿雞蛋撞石頭嗎?」

    自不量力!

    淑妃冷笑兩聲:「現在,最焦頭爛額的應該是順天府裡的人了。要不是三爺精明,得知八爺過去的消息之後快馬加鞭趕過去,這會兒,順天府都不知道怎麼收拾這個爛尾。」

    朱公公沒有吱聲。想著,八皇子朱濟不是站在順天府這邊是理所當然的事兒,但是,朱璃從頭到尾,都是順天府一個陣營的人。

    說起來,順天府的尹國堂,是刑部尚書同期的幕僚,兩人從官時拜的師傅,是太子太傅,因此,都是太子宮的人了。

    朱濟去順天府湊這個熱鬧,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會幫太子這個忙。尹國堂沒有想到這點,只是因為想著李敏是個寡婦又是皇宮的敵人護國公府的人,無論怎樣,理應不是朱濟會幫的人。

    在順天府的書房裡,尹國堂對著窗前負手佇立的男子,抬起袖管不停地擦汗,口乾舌燥,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

    朱璃回頭時一抹深沉的眼神刷到他臉上時,他的膝蓋頭猛地打個哆嗦,半跪了下來:「三爺——」

    「誰讓你做的這事兒?」

    「臣,臣不知道三爺說的是啥事兒?」

    「用我說嗎?你今兒自己丟的臉還不夠大嗎?!你是要把太子的腦袋都拱手讓給人放到皇帝面前任人宰割嗎?」

    尹國堂這才知道這事兒大了,冷汗淋漓:「臣,臣既然當堂放人了,隸王妃應該也不會——」

    想著李敏一個寡婦,怎麼到萬曆爺面前告狀?!

    「不會?」朱璃那聲冷笑,猶如十二月寒風,刮到人脊樑骨直冒冷汗。

    會不會這麼做?她的性子,早就讓他大開眼界了。全天下,沒有一個人比她更有膽色的了。讓他甚至誤以為,難道她是從小一樣和朱隸在軍營裡打滾長大的。什麼爛規矩,對她而言毫不起作用。

    第一天見面,就當著他的面把舉世名玉凌波煙雲摔的粉碎。

    手掌抓起來的拳頭,指間都滲著汗。

    尹國堂聽到他那句不會的質疑時,已經被嚇到了說:「臣以為,臣到了皇上面前,也是秉公辦案的事兒——」

    「你口口聲聲說秉公辦案,證據呢?」

    尹國堂在心裡罵句該死的,他想好的抓拿到的罪證,沒有一樣真能夠實現的:「臣,臣如果請到藥幫裡的大藥師過來與她對峙——」

    「十個大夫,別說十個,一百個都抵不上她一個!」朱璃對這點遠比他尹國堂這個在宮外的,並且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李敏給人治病的清楚。

    他這話絕無虛誇,或許還是小看了李敏呢。李敏在醫藥行業,可以是單槍匹馬殺入敵陣的勇夫,千軍萬馬,都難以抵禦。

    朱璃沉了臉,眼看尹國堂臉上那抹驚艷的顏色像是見鬼了的說,曼聲道:「如今,本王只好親自上門勸說她不要這麼做了。」

    「三爺。」尹國堂垂下頭,聲音裡一道哽咽。

    「本王這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太子。太子是個心善仁慈的,信任你們,也就平日裡對你們做出的事都不聞不問的。但是,終究是差點釀成了大禍。此事倘若不到此為止,只怕會再次被某人抓住了把柄。上次十爺府裡的事兒還沒有完,雖然皇上心裡有底,沒有真正處罰太子,但是,這次是你自己惹出來的禍,難說了。」

    尹國堂唰的臉色一青,對於今日八皇子朱濟為何到來一事,方才有了些瞭解。

    朱璃都不知道怎麼說他好了,要真說他太看輕了李敏,所以才會誤以為朱濟是來趁亂打劫的。沒錯,朱濟是來趁亂打劫,打的不是李敏的主意,是太子的主意。

    尹國堂搞錯了方向。

    李敏再怎樣,不過是個一品命婦,怎麼可能成為朱濟的目標?

    「你要知道,你做的每件事,都會關係到太子。無論誰讓你做些什麼,你都不要忘乎到所以然,以為有了皇帝的免死金牌,真的可以不死。」朱璃再一眼掃過尹國堂那個耷拉的腦袋,其實過多的話都不用說了,拂袖走了出去。

    馬維同樣深深地皺眉,看了看跪著的尹國堂。

    誰指示尹國堂幹這事兒,不用問,他們也能略猜到一二。而這個,才是朱璃內心深深擔憂的。

    由於藥堂被砸了個稀巴爛,李敏帶徐掌櫃暫時回護國公府療傷。

    徐掌櫃被獄卒踹了兩腳,經脈受損,需要服藥療傷,幸好他平常體格好,身子棒,恢復也快。

    在李敏給他開方時,徐掌櫃已經趕著先報信兒:「昨晚上,幸得宮裡貴人相助。」

    「是朱公公嗎?」李敏沒有抬頭。

    「是的,二姑娘。」

    「宮裡的娘娘都是聰明人,知道我這一死,對誰有好處,對誰沒害處。」

    「朱公公也是這麼說的,說是這個謝不用謝。」

    李敏停下筆,仔細檢查完方子,再交給了念夏去抓藥,同時問了句:「找到王德勝了嗎?」

    「找到了。」念夏接過方子,答。

    徐掌櫃在旁邊嚥了下口水,想著自己在獄所的時候,那些救他的人自稱是王德勝的人。徐掌櫃琢磨來琢磨去,王德勝哪裡來的本事,居然能找到這麼厲害的人,打進順天府裡了?

    不是他看不起王德勝這個小子,知道王德勝對徐家忠心耿耿,而且,確實有一點交際的本事,可是,王德勝能給獄卒弄點銀子讓他徐掌櫃在獄所裡過的舒服一些他相信,王德勝讓人偽裝獄卒進順天府必要劫囚,這樣膽大包天的事兒,哪兒是王德勝能做出來的?真能做出來,豈不是比皇帝老子都要厲害的人,敢藐視朝廷王法了?

    李敏對此也是猶如一驚,一會兒半刻像是陷入思索裡。

    念夏退了下去,去給徐掌櫃抓藥。

    「二姑娘。」見沒有其他人在,徐掌櫃激動低聲地說,「這事兒,要不是二姑娘精明,提前預防,徐氏這個百年藥堂,真要毀到我手裡了。」

    李敏道:「萬事沒有辦法做到萬無一失,到底還是只能靠徐掌櫃平常多細心一些。倘若真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用想太多。畢竟人沒法做到完人。」

    如此體諒的話,讓徐掌櫃心裡頭又感動了幾分:「二姑娘說的是。」

    外頭,傳來了聲音,方嬤嬤走進來說:「大少奶奶,三爺來了。」

    朱璃坐車到了護國公府。尤氏帶朱理上前接待。想這個朱璃,從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從來沒有單獨來過護國公府,這算是第一遭。

    尤氏和朱理都猜到朱璃是為什麼事來的。

    朱理心裡頭還正想著接不接待這個人。朱璃在護國公府裡,已經立下了兩宗罪。一宗是,之前搶了朱隸的未婚妻。二宗是,順天府判案,是屬於朱璃管的。

    「靖王妃。」朱璃在門前見尤氏來迎接,連忙行了大禮。

    「三爺請。」尤氏還了禮,同時對在旁鬧情緒的小兒子使了個眼色。

    朱理冷哼哼的,之前剛抽過你未婚妻一鞭子,你會不會想著這時候報仇。

    朱璃像是沒有看見朱理的表情,淡淡地打聲招呼:「小理王爺這身高,可以比上十一弟了。」

    「哪能及得上十一爺,這歲數差的,在那兒擺著。三爺不用想著誇我們家理兒,免得讓他尾巴翹上天。」尤氏笑吟吟地回著話兒。

    朱理知道母親說這話是為何,閉上嘴。

    朱璃點頭,隨尤氏一塊進入公府,快走到大堂時,看見了李敏立在大堂門口,正等著他們一行人過來。

    「母親,三爺,小叔。」李敏低著頭。

    「進去陪三爺坐會兒。」尤氏道。

    李敏等他們幾個人進入大堂,再尾隨走在最後,到了最後面的那張椅子裡坐下。

    朱璃垂眸像是專心注目護國公府丫鬟端上來的茶品,尤氏也不說話,朱理的眼睛散漫地去到院子裡,無聊至極。李敏只是坐著。

    過了會兒,朱璃開了口:「本王這次過來,是得知隸王妃的藥堂被順天府封了一事。現在事情已經查明,這事兒與徐氏藥堂無關,順天府會把封條撤去,還給藥堂一個清白。」

    「這事兒由三爺親口到府上傳達,其實三爺派個人來說,或是,讓順天府隨便派個人——」尤氏像是邊笑邊頓一聲,口氣裡那份尷尬,更好凸顯出順天府和朱璃的尷尬。

    「這事兒,怎能隨便派個人過來說。」朱璃嚴肅的臉,儼然與傳說中相符,三爺好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尷尬。

    把茶盅往身邊案子上一放,朱璃說:「還請隸王妃與護國公府上,體諒順天府的過失。這個事,確實是辦案人員有些魯莽行事,在罪證未齊之前,可能急於平息民怒,反而是辦了件錯事。」

    李敏冷聲一笑:「民婦去到順天府鳴鼓鳴冤,是為狀告誣賴之人。結果,順天府只是放了原本無罪的人,並沒有真正把誣賴的人抓起來。」

    「如果隸王妃執意追究此案,本王自可以通告順天府,讓那些無知的蒙受欺騙的百姓伏案自首。但是,這是隸王妃願意看到的嗎?」

    「本妃要看到的是,幕後真正的兇手被繩之於法。」

    對面她那雙烏亮的眼睛好像星辰,與他遙遙對視,美麗而勇敢。朱璃感覺自己都快離不開她身上的眼神,有種被她眼睛溺死了的感覺,深吸口氣:「正因為如此,本王,才過來勸服隸王妃的。這事兒,真鬧到皇上面前去,不過是如上回一樣,圓滿了漁翁之利。」

    李敏眼睛微瞇。今兒朱濟過來,什麼話都沒有說。這個八皇子,是不可能閒來無事,跑順天府來看熱鬧。只能說明一件事,順天府是太子宮的人。

    是,她告到皇帝面前,皇上怎麼辦?處置了順天府,是處置了太子?

    萬曆爺的考慮,肯定是不能只看到她李敏好像吃了憋屈。其實,她李敏的人會受到迫害,都不過是因為她李敏現在一樣變成了這盤棋局中的一顆棋子,一樣是要參與這場生殺的。只看她李敏怎麼想了,想不想,讓朱濟得意?

    那些想扳倒她李敏的人,肯定也是想著她李敏救了十九爺不說,連景陽宮裡那只奄奄一息的羊,現在都變好了。禧王妃的事,又戳中了某人的點。她李敏再如此下去,難保,真把某人的老底都揭了。

    只是,那些人想都沒有想到吧,她李敏在堂審裡以一敵十,所向無敵,毫不費力。如果聰明點的,知道在這點上已經沒有辦法卡住她了,會怎麼想?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朱璃的腦海裡,頓時心頭微驚。

    那刻,李敏等人,只見著他突然站了起身,貌似有些急。

    「三爺?」尤氏只得跟著起身,開口問貴客。

    「本王突然想起有些事沒有做完——」朱璃說這個話時,一些焦慮的眼神,望向李敏。

    這個眼神,尤氏和朱理一起看到了,紛紛皺了眉頭:這個三爺,真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之前不是說不要李敏了嗎?要了李瑩。有了李瑩,又回頭看著李敏?

    李敏卻是從他眼神裡看出了另一樣東西,眸子裡跟著微微一沉。

    府裡的管家,急匆匆跑進門裡,在朱璃要擦身而過時,衝著尤氏說:「夫人,宮裡來了急信。」

    「誰?」尤氏心頭一緊,莫非自己妹妹容妃在宮裡又出了什麼事。

    「夫人。」管家瞟了眼李敏不敢說話。

    尤氏心領神會,馬上讓他進她院子裡說。

    馬維這時候,也是跑到了朱璃耳邊報告:「三爺,北燕總督派人進宮面聖,貌似北燕的民情不穩,民心不定。」

    來了!

    那些人,不死心的人,終於坐不住了。

    順天府是前招,這招搞不定,再弄一招。不,是順天府那計謀,已經包含在這一計裡面了,如果李敏真的犯了事,就此拿下人更容易。所以,在順天府行動之前好幾天,北燕那邊已經動作了。

    「三爺——」馬維看著朱璃,眼神裡十分複雜。

    這事兒,怎麼想,已經不是單純想抓李敏了。為了李敏,不過是個一品命婦,有必要如此大動干戈嗎?

    李敏其實早在管家對尤氏射過去那一個眼神時,已經感覺到這事兒肯定與自己有關了。到如今,再見到朱璃那雙眼睛三番兩次往這邊掃來,八成是沒錯啦。那些人,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為什麼?她李敏哪怕救了十九爺與淑妃,沒有必要讓對方耗費如此大勁來弄她李敏一個。

    尤氏在院子裡,聽到管家傳遞宮裡的消息。

    管家說:「北燕的使者進宮面聖,告訴皇上,說是北燕民眾因為隸王戰死一事一直心裡不平,所以,希望皇上能讓隸王完成在死之前娶妻生子的願望。」

    這,萬曆爺不是讓朱隸娶妻了嗎?

    管家在接下來的話之前先哎了一聲,李敏到這護國公府之前,由於李敏的名聲在京師裡戴了個病癆鬼之名不太好,所以,大家都這位大少奶奶也有些看不起和不喜歡。但是,等李敏真正來了以後,大家發現,其實,李敏不知道比傳言中好多少倍,簡直和傳言判若兩人。現在,府裡上上下下,對李敏都很依靠和喜歡。知道這個大少奶奶是個知性的人。

    知性的,有文化有知識的,比起那些單純心腸仁厚但是沒有什麼本事的,更重要。他們要依靠的主子,心腸不僅要好,必須更有本事能帶領大家才行。因為護國公府不同於一般皇家國戚。

    結果,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故意對護國公府不好,讓朱隸死了不說,現在,連李敏都要奪去。

    「說是,讓大少奶奶給大少爺陪葬。」

    「什麼?!」尤氏都不禁失聲。

    朱理尾隨過來竊聽,站在樹後聽到這事兒,只覺得腦袋裡一股火兒串到了頭頂上。

    這哪裡可能是北燕的民意。北燕隸屬護國公的屬地。皇上往北燕派任的欽差大臣,其實並沒有掌握到北燕的實權,只是象徵性地掛個名頭。

    他朱理從小到大,雖然年紀尚未到上戰場奮勇殺敵的年紀,可是,北燕每年,如果父兄未死的話,他都是要隨軍去一趟北燕的。畢竟那裡才是護國公真正的家。那裡的百姓,他朱理從小耳濡目染,都知道是很善良的百姓,由於居住地靠北,環境惡劣,那裡的百姓們養成了艱苦耐勞可敬可佩的性格。

    朱隸在世時,喜歡常年隨軍呆在北燕,除去自己身負的朝廷重任以外,這也是相當重要的一個原因。北燕的老百姓怎麼看怎麼可愛。

    兄長死了,北燕百姓或許傷心欲絕,但是,絕對不可能提出這樣的條件。這是讓一個女子活活地去死!

    這種殘忍的事兒,他哥在世的話肯定不會允許,瞭解他兄長的北燕老百姓更不會允許。

    這是謊借民意,想逼李敏去死!

    什麼人幹的?!

    一樁樁事兒接踵而來,都是衝著兒媳婦來的。尤氏雖然早料到風高浪高,兒媳婦出名,肯定會有人妒忌殘害。只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死死抓住李敏不放,非要李敏去死。這——出乎意料,也有些讓人想不明白了。

    不管如何,這事必須阻止才行。

    尤氏想到這兒,立定心思,先進宮見自己妹妹一趟。卻只聽管家說:「宮裡報信的人說了,說容妃娘娘這幾天身子欠佳,不能見客。」

    對了,護國公府發生這麼大的事兒,誰不想容妃肯定會出這個頭。容妃出了這個頭,肯定有多少人等著容妃出頭。尤氏可以想像到,如果容妃出這個頭為護國公府求情,馬上會有人到皇帝耳朵上嘮叨了,說容妃身為宮裡貴妃,卻只顧家人,不體恤皇上管理一國之民的仁心仁志,一家事小,國事為大。況且,李敏算什麼東西?只是護國公府的大少奶奶,媳婦罷了,還沒有護國公府的血脈,需要如此大驚小怪嗎?

    犧牲一個寡婦算得了什麼?歷朝歷代裡,不是沒有為英雄為皇上陪葬的女子,追封個女英雄的封號就可以了。為國家犧牲是應該的,反正,萬曆爺指了這門婚事讓李敏嫁過去當寡婦,早也該想到這一點了。這個女子遲早是要為國家死的。

    容妃出不了這個頭,於情於理,都沒有辦法為李敏出句聲。

    應該說,現在皇宮上上下下,誰知道這個事兒的,都是沒法為李敏求情的。因為一旦求情,就是不懂國事,後宮干涉內政,罪加一等。

    這計,才叫做真正的毒辣。

    消息是沒有辦法摀住的,因為,這事兒早傳到滿城沸揚的地步了,該知道的人,都早知道了。北燕總督的使者進宮面聖,走的是公辦的程序。面聖說了什麼話,萬曆爺也沒有想到是這話,之前畢竟邊疆的軍情穩定了,萬曆爺也就沒有想到還會橫出來這個茬。當著一些內閣大臣的面,一些宮女太監的面,使者說的話,不止萬曆爺一個人聽見了。

    尚書府裡,老太太手裡抓的佛珠念到一半掉了地,喊:「善哉!」

    王氏和李瑩在房裡一塊收到這個風聲時,這對鬱悶了許久的母女終於好像見到了陽光。王氏長長地舒了口長氣:原來自己大哥,早知道有這回事了,所以讓她耐心等著。是啊,何必她們親自動手,總有人要收拾李敏的,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誰,不像她王氏,為何一定要李敏死呢?

    李瑩笑道,對她說:「華姐姐讓人從宮裡遞來的消息,應該是**不離十的了。」

    「你華姐姐在宮裡的人緣好,消息是不會錯的了。等到她給隸王陪葬以後,你和三爺的婚事,可以到皇上面前提一提了。」王氏忍不住也是喜上眉梢。

    眼看,這段日子朱璃不知為何,都變的有些奇怪起來,怎不讓她們母女焦慮。

    李敏這根刺,終究只要一除去,她們這兒就完全天下太平了。

    現在,只等萬曆爺下了恩准的聖旨,把李敏直接送入棺材裡埋入土裡。

    「皇上如果真恩准了,那真是仁慈了。比起讓她當一輩子活寡,早點去土裡陪伴自己老公不是更好嗎?」王氏越想,越覺得出這個主意的人很聰明,很有本事,連皇帝的心思都摸準了。

    萬曆爺不可能不准的,肯定有許多人像王氏這樣想的,在萬曆爺耳邊念叨了。

    這事兒要說回早上,萬曆爺上完早朝,回到書房,聽說自己兩個兒子都跑順天府去了,才知道李敏身上又發了大事兒。

    「皇上,看來,現在沒有人不留心敏姑娘了。」萬曆爺身邊服侍了萬曆爺多少年如一日的老太監王公公說。

    萬曆爺像是凝神一刻,有些怔,待回了神,轉身坐回在龍椅裡,琢磨著說:「她如果是故意出風頭,少不了挨教訓。」

    「敏姑娘是不出風頭,人家都找上門。」王公公道。

    萬曆爺掃了掃他老臉:「你倒是摸起朕的心思了。」

    「不,奴才哪敢。」王公公趕緊垂低頭退了兩步。

    在這時候,宮門報到北燕的使者來了。接著,有了北燕使者帶來總督信件,裡面稱北燕人希望李敏陪葬的消息。

    萬曆爺聽到這個報告時,只是一雙眼睛微瞇,沒有開聲作答。

    消息不會兒傳遍了皇宮,倒是沒有像王氏推測的,有人跑到萬曆爺耳邊嘮叨說李敏該去死這樣的話,反而是,所有人都唯恐不及地躲著了。像容妃,再次告病關在了自己宮裡。沒有一個人像王氏那樣傻的,真以為現在到萬曆爺耳邊嘮叨能有好事,因為,宮裡的人早知道萬曆爺對李敏是有點喜歡的。不止萬曆爺喜歡,太后娘娘也中意。

    誰去萬曆爺耳邊嘮叨,只不過在萬曆爺的心頭上增添煩惱。萬曆爺聽了難道會高興。

    李敏聽到了消息,在房裡坐著,手指按著桌面,一句話不說。

    念夏剛給徐掌櫃抓完藥回來,聽到這個消息都呆了。她們小姐一路斬將過關,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看似可以開始他們的小日子自己過了。結果,竟然?

    春梅和方嬤嬤都不敢吱聲,因為朱隸壓根沒死。既然朱隸沒有死,肯定不會眼睜睜看著李敏去為了他陪葬。只是,朱隸什麼時候會現身,現在也沒有個答案。

    「各忙各的去吧。」李敏抬頭,見幾乎所有人都擁擠在她這個房間裡,不禁覺得好笑。

    死,她已經死過一回了。所以,感悟比其他人要多。

    皇上如果真應了那些愚民讓她死,那麼,她只好跑了。但是,她不信萬曆爺會做這樣一個愚蠢的決定。

    見過萬曆爺兩次,這個皇帝,有點本事,城府很深,不會被人輕易愚弄的。

    如果萬曆爺答應了,這個事兒,真有的琢磨琢磨了。

    「大少奶奶,夫人說有事要出府一趟,三爺還在府上沒有走。」管家進來說。

    尤氏肯定為了她的事去忙活了。李敏在這時候不能四處走動,否則,亂七八糟的消息傳到萬曆爺耳朵裡,會誤以為她李敏不敢為國犧牲。

    朱璃本來抬腳要走的,不知為何留了下來。

    李敏巴不得他快點走了,留在這裡做什麼?不過,她也不以為這個男人留在這裡是為了看她笑話。

    三爺不是王氏那種婦人之見。

    總得有人去招待這個瘟神。指望朱理不切實際,朱理年紀小。

    李敏起身,走去大堂。穿過院子的時候,聽到獵獵幾道風聲刮過牆頭,引人注目。

    「馬維,去看看。」

    「是,三爺。」

    兩句話聲傳過來,一道黑影瞬間躍過牆頭。

    李敏轉頭,看見朱璃負手立在那兒,青綢皇子袍,迎著風發出擦擦的響聲,隨風落下的幾片葉子,要落到他身上時,像是被他身上一股風兒瞬間彈開。

    「三爺。」李敏與他平視著。

    說起來,他們兩個,從來都沒有單獨對話過的時候。這算是第一次。

    朱璃見她眼神一如第一次見面那樣,對著他,猶如兩顆毫無表情的雪珠,不由發出一聲好笑:「隸王妃,本王很令人厭惡嗎?」

    「三爺這話是問什麼?世間誰不知道,三爺是個正直的主子,君子如玉,四個字,字如其人。」

    「本王可以當你這話是在嘲諷本王嗎?」

    「民婦只想知道三爺此刻為何還不離開護國公府。」

    冰玉的墨眸微瞇,他心裡突然感覺像是這忽然刮來的秋風一樣急躁不安,對著她那無波無瀾的眼神,是那樣的冷靜,不該的,一個女子,在聽到這樣可怕的消息後怎能一如既往如此平靜。這會令他心頭益發不安:她,是不是都知道什麼了?察覺到什麼了?

    不!

    他不會告訴她的,絕對不會告訴她的。如果告訴她,那個男人可能會出現。他不要,絕對不要。

    拳頭間不禁握到死緊。

    蘭燕站在李敏身邊,忽然見他像是表情有變,禁戒中拉開了刀鞘。

    「剛才他身邊那人去哪了?」李敏問。

    剛才馬維一瞬間飛了出去。護國公府不缺人,最不缺武藝高超的人。但是,天天,都是有人會想來護國公府一探究竟的眼線。久而久之,護國公府的守備,只要想著對方不是越過雷池,也就沒功夫一一對付了。

    「回大少奶奶,剛一個路過的丐民,趴在牆頭上,想往府裡張望。府裡侍衛把他喝退了。三爺的人可能是不放心,去追這個人了。」

    只蘭燕這句話,卻是應了些她的猜測。莫非,她猜的是真的?

    門口,管家又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想找尤氏和朱理,記起這兩個人不在,看見李敏,又不敢過來和李敏說,只好對著朱璃跪了下去稟告:「宮裡的公公騎著馬過來了。」

    是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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