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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0章 示好 文 / 北冥鳳兮

    陰重玄驚鴻一現,又匆匆離去,只將虞璿此世的肉身還了給她,其餘的話也不曾多說。

    「……走了?」玲瓏道人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這素來眼高於頂的法寶真靈竟然是一臉劫後餘生的後怕神情,「我適才封閉了靈識,不知外界如何,主人不曾吃虧罷?」

    虞璿自然不曾吃虧,這位忽然冒出來的父親,雖然用意尚不明,但舉動分明就是來給好處的。但看見玲瓏道人露出這副心有餘悸的怕怕模樣,虞璿心中一動,故意惱怒道:「人家的法寶都忠心耿耿主動護主,怎麼到你這裡就變成了縮頭烏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虧你還說前身專鎮妖靈,莫不是騙我的?」

    玲瓏道人頓時蔫了頭,自覺理虧,低聲嘀咕著為自己辯解,「那可是陰重玄……鎮妖塔被他打碎還不到三千年,我哪有能耐去鎮壓人家?主人可憐小的這點才生出來的靈識……莫要做以卵擊石的賠本買賣也……」

    虞璿笑道:「你以後不可直呼他的名字,因為那是我生父。」玲瓏道人聞言,越發臉色難看,喃喃道:「苦也!一覺睡醒,居然多了一位如此凶殘的老爺子……」

    虞璿將水晶棺擺在面前,道:「不論如何,今日算是又多得知了幾□□世。」以陰重玄的地位,當不至虛言偽飾,而余清聖那時候所說,也不像是編造出來的。

    或者,兩人所說都是實話,只不過,有時候實話未必就是事實而已。

    她心裡歎著氣,陰重玄甫一見面,便直截了當地道出,她認父卻面服心不服的事實。但在真正和陰重玄面對面時,虞璿卻強烈地意識到,所謂刻在血緣裡的因果牽繫,是何等的難以抹殺。

    理智告訴她,這個男人是高高在上的妖族帝王,神通法力足以翻覆乾坤,而她這個女兒的出生,並非情意憐愛的結晶,而是**裸的利益交換,從頭到尾,都充斥著欺瞞、利用以及你死我活的殘酷暗鬥。

    但儘管理智在耳邊拚命叫囂著危險,但那種來自天性的親近,卻怎麼也無法斷絕。

    那絕不僅僅是血濃於水那麼簡單,從天道因果的角度來看,分明就是因為,她欠了陰重玄的!

    而這封存在水晶棺中,又被陰重玄以神魂溫養一甲子,內蘊雄厚法力的純粹鯤鵬肉身,同樣是虞璿不可能拒絕的。和受外祖母指點前往須彌界時,完全不同。

    但無論如何,她也只能先接受,再徐圖後來。

    ……

    「賢侄女!」公子丹朱自殿外踱了進來,帶著痞痞的笑容,「怎麼沒同令尊一道回去?」他感應到陰重玄的氣息驟然消失,知道對方已經不告而別,至於這句話,不過是明知故問而已。

    想到這裡,公子丹朱嘴角輕輕一勾,也自好笑,先前他被陰重玄拋出的消息鎮住,倒是忘了這一茬——孔軒畢竟是老牌妖聖,五色神光更是無物不刷,陰重玄就算勝了,多半也是慘勝,甚至大有可能身受重傷,麾下蠢蠢欲動,這才連會面自家閨女,也得拐彎抹角地到別人家去。

    算起來,這女孩兒來得也著實蹊蹺了些,陰重玄乃是上古妖神,有什麼底牌手段並不足為奇,但天道盈虧,付出的代價相比也不會小,而能夠讓陰重玄不惜血本的事情……

    公子丹朱越想越覺大是有趣,嘴角的弧度也忍不住越拉越大,瞧著便彷彿是見到了虞璿,而萬分欣喜一般。

    虞璿回過神來,忙躬身施禮,「丹朱前輩。」

    公子丹朱大方地一擺手,笑道:「侄女在我這裡不必拘束,便如到了自己家中一般。紫篁這丫頭居然又去閉關,我這個做師父的,只好幫徒弟來陪客。」

    虞璿微笑道:「這可不敢當。」她又起身行了一禮,「還要多謝丹朱叔叔上次所賜的桑果,若非此物,侄女怕是早已性命不保。」

    公子丹朱訕笑一聲,「那也算不上什麼。」想起陰重玄似乎提起過,這女孩兒曾被封禁之事,也怪不得自己當時看走了眼,以為是南海鯤魚的旁支血脈。

    他待要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對面女孩兒忽然問道:「丹朱叔叔,三年前我被敖懷沙追到北海,幸虧叔叔出手救援,模糊中聽見叔叔說起為難我的有『幾位』,卻不知是哪幾位?」

    公子丹朱不料她忽然問起這事,想了一想,也笑道:「當時隱藏在邊上看戲的人不少,要說到底是誰背後搞鬼,我哪能盡知?那句話不過是隨口擠兌而已。賢侄女,聽說你甫一出關,便出手擒捉了那條老泥鰍,真是雷厲風行,有令尊之風。」

    虞璿蹙眉道:「我問過那敖懷沙了,說是受了南海歸塘氏的挑撥,再多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恰好丹朱叔叔也在,我就順便問一聲,心裡也有個底。」

    公子丹朱點頭道:「原來如此,當時歸塘一秋確實在附近,同他一處的還有北方魔教五鬼天王,至於水猿巫之祁,隔得遠些,瞧著不似有關。」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道:「還有些觀望之人,修為太低,連三重天劫也未渡過,就不必算在內了吧?」

    虞璿低頭想了一想,笑道:「多謝丹朱叔叔告知。」心知從他這裡大約打探不到更多,自己原意是回中洲,但既然重新得回肉身,自是早些融合煉化才好。

    ……

    北極宮,逍遙殿。

    赫連明遠乘著一架雲舟,冉冉而行,四周儘是無邊無際的雲團,其中虹光淡彩,明滅不定,而週身繚繞的淡淡霧氣,竟是濃郁到了極致的靈氣蒸騰所化,使人一呼一吸之間,如飲甘霖,潤澤心肺。

    忽然,一縷似有若無的絲竹叮咚之聲,彷彿天外飄來,而赫連明遠並不遲疑,

    俯身下拜,「弟子赫連明遠奉詔而來,請師尊賜見。」

    話音剛落,四周雲團霧氣紛紛散去,飛橋迴廊,樓閣台榭,玉樹瓊花,皆現眼前,當先一座三層的高台上,一個高冠奇古的中年男子,手拂美須,含笑道:「吾徒免禮,在這裡不必拘束。」

    這儀表非凡的中年男子,正是這一代的北極宮主蘇道河,百年前便已經渡過三重天劫,近年來更是常在逍遙殿靜修,宮中事務一概委派給諸位長老處置,自己並不過問,深居簡出,甚至連妻女徒弟,也難得一見。

    雖然蘇道河令他免禮,但赫連明遠仍然盡足禮數,方才起身,侍立階下,靜待師父吩咐。

    蘇道河撫鬚微笑點頭,道:「觀你道行法力,都有精進,人也沉穩許多,為師心懷甚慰!」袍袖微動,一道流光向赫連明遠飛去,被他接住,卻是一方晶瑩剔透的玉簡,「這青華御靈真法,今日賜你修行,須得好生參悟,不可等閒視之。如有不解之處,盡可來逍遙殿尋為師解決。」

    赫連明遠頓時有種受寵若驚之感,北極宮一向是蘇氏掌握,自己雖然是宮主親傳弟子,但卻並非蘇氏子弟,將來頂多做個副殿主,他卻想不到,自己還未結成元嬰,居然便被賜高深法門,甚至從師尊言語中,將來還大有提拔的可能。

    修真之士,並不在乎世俗的權位富貴,是因為法力高強,長生可期,世俗富貴唾手可得,又不能給修士帶來什麼好處,自然毫不在意。但高深法門,修行資源,卻關乎修士切身所需,若不主動爭取,機緣好處也不會從天上掉下來。這和心性無關,純是世間生靈一股奮力向上的本能而已。因此,赫連明遠一聽師父微帶許諾之意,也忍不住隱隱露出喜色,忙跪下拜謝。

    卻聽蘇道河笑問道:「聽說前些時,夢晨闖到你府中胡鬧了一場,讓你面上無光,可有此事?」

    赫連明遠忙道:「小師妹天真爛漫,心地單純,當時也只是同門玩笑,是親近之意,居然以訛傳訛成了這般!弟子回去後必定嚴查此事。」蘇夢晨雖舉動稍有任性,但當時也不過是扯著他取笑,非要看一看「紅顏知己」,讓赫連明遠鬧了個大紅臉。事後赫連明遠也並不在意,這點區區小事,不提蘇夢晨的身份,就說自己同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計較,也真丟不起這個臉。

    只是,此時蘇道河一提此事,赫連明遠心中卻打了個突,忍不住反省自己,難道是一時疏忽,被人拿著此時做了章?

    蘇道河擺手笑道:「你不要替那丫頭說好話,這孩子被她娘親寵得無法無天,我豈有不知之理?她現在年紀尚小,得罪的是自家人,還能寬餚一二。將來在外,與同道相處,又當如何?少不得你們這些做師兄師姐的,多多管束,不可一昧縱容,愛之害之。」

    赫連明遠聽了這一番話,忽然靈機一動,似乎省悟了出來,道:「小師妹聰明穎悟,天資過人,將來成就定遠超我等,弟子與其他同門一心輔佐,必能將本派發揚光大。」

    蘇道河哈哈一笑,搖頭道:「明遠不必揣測為師心意,不過是有感而發。」他忽然長身而起,離座遠眺,若有所思。蘇道河雖貌若中年,但面白如玉,鳳目朱唇,頜下美須飄拂,威嚴沉凝中,又帶有一絲縹緲出塵之意。

    他出神了一會,回頭向赫連明遠道:「為師年少時,也曾往中洲遊歷,拜謁過洞真派寧祖師,和如今的齊掌門也有一拜之交。算起來,你那位虞姑娘也應是故人之後,不該視為普通同道,你這樣卻算怠慢了,人家如今從北海回來,你便去海邊上迎接一下吧!」

    他又撫鬚一笑,道:「不過這也不是你的錯,北極宮同洞真派並無交往,只是為師念著一點私誼,又見老友之後人才出眾,未免生出些感慨,你也不必同別人說,尤其是夢晨丫頭,咋咋呼呼粗心大意,真是沒法比!」

    赫連明遠只覺得師尊這一番話,似乎順情合理,但又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不過自家師尊精研先天神數,言行必有深意,斷無出錯之理,自己只需照辦便是。這般一想,便將那絲若有若無的違和感壓下,遵命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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