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都是一群瘋子。」聽到徐姑這麼說，黃大仙不由得怒罵。
「對，沒錯，這個遊戲呢，是有些瘋狂。」徐姑不怒反笑，道，「不過，我喜歡。」
頓了頓，只聽徐姑道：「好，既然遊戲規則已經說明了，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牡丹亭》吧。」
徐姑退去，昆曲悠悠的聲音開始在台上瀰漫。
「忙處拋人閒處住。百計思量，沒個為歡處。白日消磨腸斷句，世間只有情難訴。玉茗堂前朝復暮，紅燭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不得不說，雖然徐姑非常瘋狂變態。但她的劇團卻非常專業，不過一開腔，那婉轉迴環的唱腔便讓人欲罷不能。
台上的演員非常不錯，不一會兒，我們全都陷入了情景中。那些老戲迷，更是忍不住更著低聲哼哼著其中的一些經典名段，非常投入。
突然間，大幕一合，一幕結束了。我心裡頭一震，知道，接下來就是我們選擇的時候了。
果然，只聽徐姑的聲音從幕後傳來：「第三排，左數第六位朋友，請到台上來。」
「不……不要啊……」徐姑的聲音宛若地獄惡鬼的審判，讓那位被選中的戲迷幾欲崩潰。但他又哪裡架得住膀大腰圓的還魂夜弟子，但見兩個還魂夜弟子一個左一個右，不過一會兒，已將她拖了出來，拖到了台上。
「不，不要殺我，不要，求求你們，放了我吧。」那戲迷嚇壞了，跪在台上，不斷的祈求著徐姑能大發慈悲，放過她。
但徐姑卻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荊然，該你了。你可以選擇用你的朋友來交換，也可以選擇你身上的東西來交換。」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徐姑話音一落，一名還魂夜弟子已開始倒計時。看起來，他們根本不給我討價還價的機會。
「二十。」數到二十的時候，我道，「不用數了，我用丁冬跟你換。」丁冬這個傢伙，來歷神秘，我即便把他拋出去，他也一定有後手，是以第一輪，我幾乎想也沒想就把丁冬推了出去。
「荊然，你個王八蛋。」丁冬怒罵。
「好，爽快。成交。」徐姑答應了一聲，而後，那個哭嚎著的戲迷便被還魂夜弟子送回了作為。丁冬則被連人帶椅離開了戲場。
下一幕繼續開始。有了一次交換之後，這一次，大家都開始害怕了。有些膽小的，甚至已經開始不斷發抖和啜泣。
「第二排，右數第一個位置的。」一幕停歇，徐姑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由得全身一震，徐姑所選的，不是別人，正是黃大仙。
「是我麼？」我似乎聽到了黃大仙低低呢喃了一聲，而後，我們的目光接觸在了一起。
「三十……二十九……」當黃大仙被人連椅子抬到戲台上後，還魂夜弟子又開始倒計時了。
「五……四……」時間已經快用完了，我卻沒有做出選擇。
「等一下，我去。」此時，桃小妖的聲音響了起來，道，「我去替她。」
「荊然，你同意嗎？」徐姑道。
我默默點了點頭。
「好。成交。」徐姑答應了一聲。黃大仙便被送了回來，但桃小妖卻被徐姑帶走了。
「很好。」帶走了桃小妖，徐姑好像頗為滿意，道，「鑒於你表現不錯，我決定，最後來一次大的。」
徐姑出現在台前，道：「這一次，我要選二十個人，荊然，你有三次給出東西的機會。如果三次機會使用完畢，你給的東西我仍然不滿意，那麼，你就會得到十顆人頭。」
聞言，我心裡頭不由得一凜，看來，得到桃小妖後，徐姑開始迫不及待想得到小桃紅亡靈了。
我看了一眼鬼面人方向，但見他垂著頭閉著眼睛，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該死的鬼面人。」見此，我不由得心裡怒罵，他雖然被我們打了麻醉，只能坐在輪椅上不能動彈，但他手裡有鬼僕，更兼掌握著驅蟲絕技，這時候若是出手，必能給徐姑造成致命一擊。
伴奏聲再起，《牡丹亭》繼續開演。這一次，這一次，徐姑倒是沒有每一幕都停下來抓人上去，而是讓劇情一路演下去。
雖然暫時沒有抓人上去，但我心裡卻很忐忑，這絕對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我知道，等徐姑再次停下來，抓人上去的時候，就是我最艱難的時候了。
桃小妖已經被帶走了，若是我再將小桃紅亡靈交出去，那麼桃小妖的性命，恐怕就真的懸了。
「真不知道，小桃紅借助桃小妖的身體還魂過來，是什麼一個樣子？」我心底裡暗暗想道。不過，當我想到一個死去多年的人，變成了桃小妖，我就感覺到一陣陣惡寒。
「徑曲夢迴人杳，閨深佩冷魂銷。似霧濛花，如雲漏月，一點幽情動早。」驀地裡，一個熟悉而又陌生唱戲聲傳入了我的耳中，我一愣，趕忙抬頭看去，但見台上那杜麗娘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桃小妖。
桃小妖一襲白衣，在台上哀慼慼地唱著，別有一番風致。
但我卻無心看桃小妖的別樣風致。桃小妖已經被徐姑逼著上台了，那麼接下去，就是桃小妖飾演的杜麗娘離魂和還魂了。徐姑辛辛苦苦安排這麼一場戲，一定會在杜麗娘離魂和還魂上做章，順理成章地將小桃紅亡靈還魂過來。
/>這時候，我看到鬼面人一直低垂著的頭微微抬了一下，一雙眼睛也睜開了，開始專注地看著台上。看起來，這老狐狸也看出了端倪，坐不住了。
夜幕降臨，桃小妖終於緩緩地倒在了地上，一如當年小桃紅唱到情深處，倒在了檯子上一般。
就在這一瞬間，花家大院開始刮起了一陣陣陰風，小孩、婦女的啼哭聲，老人的咳嗽聲，死人臨死前的喃喃囈語聲，開始在戲檯子周圍響起來。這自然是徐姑搞得鬼，她這是利用冤鬼為離魂和還魂製造氛圍……
一個冥判打扮的演員出現在了台上，隨著他的動作，十名被選中的戲迷被還魂夜弟子抓起來，按在了戲台上。
「不……不要殺我們啊……」那十個被選中的戲迷恐懼之極，不斷掙扎著哀嚎著，但這些還魂夜弟子一個個孔武有力，僅憑他們，有哪裡能夠掙脫出來。
「任曉攀，你個王八蛋，有本事放我出來。」任志龍見到這陣勢，知道到了關鍵時刻，口中怒罵著，身體也掙扎著，想要從那特製的椅子上掙扎出來。但這椅子是還魂夜專門為我們定做的，每一張椅子都是一個小牢房，他雖然武功不弱，但又哪裡能夠掙扎出來？
「兀那凡人，你用什麼來換？」冥判不再按照《牡丹亭》劇本來，而是指著我喝問道。
我知道，這一次，他們除了小桃紅亡靈，什麼都不會要，但我又怎能將小桃紅亡靈交出去呢？
「啊！」突然，台上一聲殘號傳來，一個戲迷的右臂已被生生砍了下來。
「不要猶豫，每隔十秒，我們就砍一隻手，砍完手臂後，就該砍頭了。」徐姑森冷的聲音從幕後傳出來。她說話的時候，一個還魂夜弟子將那被剁下來的血淋淋的手撞在一隻盆子裡，送到了我們的面前。
「大家看吧，就是這個人。他的猶豫將害死你們。」徐姑開始鼓動一眾戲迷看我。
一道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擔子有千斤重。
「這些戲迷，都是無辜的，他們只是因為熱愛昆曲，熱愛我們的《牡丹亭》。荊然，難道你覺得桃小妖的命，比他們的命值錢嗎？」徐姑鼓動完一眾戲迷後，開始對我展開心理攻勢。不得不說，她的心理攻勢非常有效。
的確，這些戲迷都是無辜的，我並不認為桃小妖的命，比他們的命更值錢。
「剁！」見我沒有說話，徐姑緩緩下令。眼見又一條手臂要生生被剁下了，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道：「慢！」
「我用小桃紅亡靈來交換他們。」我緩緩道。
「成交。」徐姑道。她雖然盡量克制自己，但我卻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那麼一絲得意和狂喜。
「那麼，凡人，把你獻於冥王的禮物交出來吧。」台上的冥判道。
我將小桃紅亡靈從骷髏頭骨裡召喚出來，交給了徐姑。
「好，請大家回到座位上，我們的好戲，將繼續開始。」徐姑得到小桃紅亡靈後，將那完好的九名戲迷送回了座位上。至於那個被砍了一條手臂的觀眾，則被還魂夜弟子拖出了劇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台上，燭光、香紙閃動，陰風陣陣，劇情已完全脫離了《牡丹亭》。我知道，徐姑開始施法，為小桃紅還魂了。
「還魂術，你真的有這麼神奇麼？」鬼面人喃喃著，一張臉上充滿了興奮，眼睛一眨也不眨，關注著台上，專注地等待著小桃紅還魂。
我與黃大仙四目相對，一時間，心中百感交集。如果黃大仙此刻在我身邊，她一定會發現，我的手心裡全是汗，這是焦急等待的汗，也是緊張的汗……
圖為白先勇先生青春版《牡丹亭》視頻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