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還有什麼條件，你說。」我沉住氣，看著就跪在離錢亦康不遠處的嘉琪，捏了把汗。
那一刻，嘉琪睜著大眼睛看著我，小臉上無法形容的激動，看著我，嘉琪的小手顯然在掙扎，可惜她這人就那麼點大，能有多大的力氣？被綁匪用粗繩捆住了兩隻手，她根本就動不了。
她只能眼巴巴得看著我。
看著嘉琪那無助的眼神，我整顆心都在抽搐。
六天來，我第一次看到嘉琪，此刻我的唯一感覺卻是心碎。
此時此刻，我真的再也沒有什麼想要人財兩全的想法了，看著嘉琪的臉，我腦海裡唯一的念頭就是能夠平安地帶著嘉琪回家，遠離這裡，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除此之外，我什麼樣的代價都願意支付。
聽到我問條件，錢亦康瞇起眼，盯著我我，說：「楊建東，你知不知道，我想要除掉你的想法已經有多久了？」
我的整顆心都顫動了一下。
「你第一次去辦公室見陳凱燁那天我就已經盯上你，那時候我就猜到你跟陳凱燁關係不一般。到了後來你還真的一下子竄到銷售部，實話實說，那時候我就感覺你這個人是一個威脅。」
「那時候我只是以為你是個靠關係走後門的半吊子，到後來。我都沒想到你還真能做出點業績來，還當上銷售部的經理。那個時候我就感覺事情不太對……一直到你當上分公司的總經理，陳凱燁那東西也在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說你要讓你繼承他的位子，我才知道事情出了問題。我已經不能再讓你繼續做下去了，知道嗎？要是不把你除掉，到時候我連個屁都別想吃到！」
「我在三鑫做了差不多二十年，這個公司是我跟陳凱燁一手經營起來的，我半生的心血都花在了它上面，陳凱燁去年就打算退休後把位子讓給我，要不是你，楊建東，我老早就坐上董事長的位子了，你明不明白？」
錢亦康面無表情地對我說著，他的一字一句都讓我心驚肉跳。
說白了，錢亦康就是在闡發他對我的極度不滿。其實早在公司裡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了他對我的敵意。
只是一直以來，我卻都不知道還會有這樣的內幕。
「錢經理，陳先生那天的話，應該只是喝醉後胡言亂語吧，你也沒必要當真吧？」面對錢亦康對我充滿敵意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只能這麼問。
面對我的話，錢亦康只是嗤笑了一下，吐了一口唾沫。
「你當我白癡,是不是？你認識的陳凱燁，會喝醉酒胡言亂語？」
確實不會。
捫心自問，我認識的陳先生，確實不會那樣失態地在酒後胡言亂語……可是，我也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陳先生當初會對我說出那樣的話，就算我能力再強，也只是個毛頭小子，為什麼他會那麼器重我？
以至於錢亦康終於被逼的忍不住走出這一步？
「那錢經理，你到底……想怎麼說？」
「明天，我就要聽到你辭職的消息，你給我明天之內就死出三鑫公司，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否則，你今天就給我死在這裡。」死死地盯著我，錢亦康一字一句地對我說出了他的條件。
我吸了一口冷氣。
媽了個八字，果然還是要走到這一步。
錢亦康的話說到這裡，我已經很明白他的意思了。
沒錯，這才是他綁架嘉琪的原因，這才是他找我出來的原因。
一開始，他就計劃好了，要一次威脅我。
「別跟我講條件，沒錯，我就是在威嚇你，你要敢報警你儘管去報，但是我告訴你，我的人很多，黑道和白道我都有人，要是你敢做什麼，你後半輩子少不了苦頭吃。」
錢亦康已經是在赤果果地威脅我。
但是不得不說，他對我的威嚇真的起效果。
只是這一次綁架嘉琪的事件，已經讓我充分地知道了錢亦康的可怕和瘋狂，如果我不接受，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要我辭職，從此離開三鑫公司，再也不是三鑫公司的人，我又能做到嗎？
錢亦康的話，讓我有些愣住。這一切一下子來的太過突然了。
我沒想到自己會面對這樣的抉擇。
至少我之前，我一直都是做了下血本出打錢的打算，但卻沒有想過會失去工作，但是錢亦康眼下的話，卻是把我逼上了絕路。
在工作和嘉琪之間，我到底該怎麼選擇？
因為是冬天，樓頂很冷，時不時有冷風吹過，吹得我臉上一陣陣麻麻的刺痛。
已經是冬天了啊。
時間真的是過得好快。
這是我和嘉琪度過的第幾個冬天了？
第一次撿到嘉琪後不久，我就和嘉琪一起度過了第一個冬天，那個冬天，是在地下室裡度過的。
地下室裡沒有暖氣，為了躲過爸爸的眼睛，那個冬天，我就和嘉琪抱在一起，在地下室的角落裡蜷縮著睡在一起。
或許我和她都很冷，但是抱在一起的時候，卻能溫暖彼此。
那個冬天，嘉琪發了燒，我也曾忙得焦頭爛額地帶著她去醫院，一直在床邊守候到天明。
那時候，我還沒有繼承爸爸的財產，我的思想也依舊很幼稚。
那時候，我的願望就是把自己撿到的這個女嬰撫養長大，看著她變得越來越美，直到有一天，她會完完全全地屬於我。
再後來，爸爸去世了。
空蕩蕩的家裡就剩下了我和嘉琪。
從那以後的一個個冬天，我都是和嘉琪一起在溫暖的臥室裡度過的。
一個又一個的冬天，一場又一場的大雪。
一個又一個的夜晚，我都抱著嘉琪，靜靜地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望著窗外的無盡黑夜，祈禱著黎明的到來。
那時候，我會想，如果沒有嘉琪，我是不是還能熬過這一個個漫長的冬夜？
如果這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我還能在那麼生活下去？
那時候，我會深刻地意識到，其實失去了親人的不僅僅是嘉琪，還有我啊。
我和她，其實是多麼的相似，我和她都是被拋棄的人，被拋棄的孩子。
我們，注定孤獨。
所以也只有當我們在一起，互相釋放溫暖時，才能變得溫暖吧。
或許有時候黎明總比我預想的要來得晚一些，但它總會到來。
有人陪伴在身邊，日子總不會太漫長。因為漫長的冬季裡，我的身邊始終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在，所以我最後總是能看到春天的陽光。
有寒冬，其必有陽春。
正是因為有嘉琪，所以沒一個冬天，我總覺得不那麼冰寒。
一個又一個的冬天我們都熬了下來，可是此刻，我卻只能望著那跪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嘉琪，看著她那一頭黑色髮絲被冷風吹的散亂，望著那一對亮清澈的小眼睛露出哀傷和痛苦卻無能無力。
那一刻，回想起以往我和嘉琪度過的那一個個冬天，我忽然發現，自己要做的選擇，實在是太簡單了。
說什麼艱難選擇都是騙我自己的，其實我在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選擇。
當我沒有工作的時候，我和嘉琪照樣過得那樣溫馨快樂，就算今天我失去了工作，我也不過是回到從前而已。
那一刻，我看開了。
我甚至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我答應你，錢經理。」我如是回答，「別說明天，今天我就辭職，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回到三鑫公司，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終究還是對錢亦康做出了最後的保證。